书城现言大人物王美丽
15388000000041

第41章 月光爱人

刚进十月,来广州打工半年的李家强心神不定的默数日子了。因为十月18号这天,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这天是他和老婆小艾的结婚纪念日,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牵住了彼此的手,两个人爱得如胶似漆。但由于结婚时欠了债,所以他们结婚半年后便离开家乡陕西榆林,来到广东打工。由于工作不太好找,最后,李家强在广州一家建筑队做瓦工,而小艾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在深圳打工三年的表姐的帮忙下,小艾到深圳一家服装厂里做工了。

小两口正在腻着呢,猛地分开,让李家强觉得很是煎熬。但他们来广东打工挣钱,挣都又都是微薄的血汗钱,即使深圳离广州并不远,但为了省钱,他们不得不在思念中度过每一天。中间有好几次李家强都想去找老婆,但小艾哭着说,老公,我也很想你,可是,咱们还是到春节时,再相聚吧。不然,咱们辛苦挣的钱,还不够给人家车灌油呢。李家强只好咬牙坚持了。他想,等到10月18号那天,就请假,去深圳看小艾,给她一个惊喜。

李家强知道小艾对数字很迟钝,因为上小学时两人是同学,她的数学成绩从没及格过,平时过日子也是糊里糊涂的,从不问今天是几月几号,连星期几她都不管,加上结婚纪念日是城里人的玩意,所以李家强想结婚纪念****肯定不会在意,到时他猛地在她面前出现,一定会给她带来意外的喜悦的。一想到那天可以把她拥进怀里,看她一脸开心的模样,李家强就兴奋,干活时也就更卖力了。

扳着指头过日子,终于到了18号。但包工头对李家强说工程正紧,只准他一天假。李家强马上回去,到澡堂里洗澡理发,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到超市里买了小艾爱吃的零食和水果,走出超市,一阵风吹来,他又折回超市,拿了一套保暖内衣,他想,天快要凉了,甭让她冻着了。李家强提着东西,步伐急促地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T773次广州东——深圳的票,11点10分发车,他粗粗一算,到深圳是12点20分,希望小艾别吃午饭,到时他 们俩一起到饭馆吃,好歹也是纪念日,要吃顿好的打打牙祭。

一上火车,李家强就开始看那个花3块钱买的电子表,掐着指头算,盼望着火车能再快一点。经过一小时零9分钟,他终于到了深圳,一下火车,李家强深吸了口气,仿佛闻到了小艾身上特有的香味。转了两路公交车,来到她所在的服装厂,门卫拦着不让进,李家强只好在厂门口给表姐打了电话,让她来门口接他。表姐来了,一见他,就惊奇地说,你怎么来了,小艾刚走啊!

我头一懵:什么!!刚走?她去哪儿了,她不在这儿干了?

表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看你紧张的,她不在这儿干在哪儿干?她这段时间表现的特别好,今天她向主任请假,说要去广州看丈夫,主任就同意了。这不,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到超市买了东西,就去火车站坐火车看你去了。不知道这会儿她坐上车了没?

李家强头一懵,冒出一头汗,他没想到,小艾这个粗心人也会在这天去看自己。他只好匆匆向表姐告别,表姐挽留他,说他大老远的来一趟,吃完午饭再回去吧。李家强哪儿有心思吃饭啊,他心急火燎地说他得到火车站看看,看她走了没?表姐红了眼睛,说,那你去吧,见了小艾,最好不过;见不到她,她回来后我会给她说的。

到火车站,李家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寻找着一头长发瘦弱的老婆小艾,可找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找到。李家强终于绝望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给她买一部手机,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给表姐打电话,跟她说明了情况,表姐说,那你还回来吧,她到那里见你不在,就会回来的。

李家强想,小艾是个执拗的人,她到广州之后见不到自己,一定会等的。想到这里,李家强就跑到兽票厅,买了张T776次列车的票,16:10分发车,到广州东是17:18分,坐在车上,李家强望着窗外,不禁想起了以前和小艾约会时的情景。他们俩的所住的村子离的不远,吃过晚饭,趟着月光,他们走在如银的乡间小路上,说着绵绵的情话。每次走在约会的路上,心中都有着莫名的激动,而今天的李家强坐在车上,心情半是激动,半是担忧,他害怕小艾在偌大的广州迷失方向,害怕见到她时,她手足无措惊慌的可怜,他想如果真的见到老婆那个样子,他一定会心疼会流泪的。快到广州了,李家却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隐约间觉得有人叫他,抬头一看,一辆列车呼啸而过,并没有见谁,他想,大概是太思念小艾了吧,白天里竟然听到她在叫自己,真是怪事啊!

到建筑队时,天已经有点黑了。回到宿舍,同屋的一见李家强,就急慌慌地说,家强,你老婆来过了……李家强赶忙问,她现在在哪儿?工友说,她一听说你去深圳看她去了,急的不得了,把东西放到这儿,说要回去找你,我对她说你看不见她就会回来的,让她多等一会儿,可她说你会在深圳等她的,我拦不住,就只好把她送到车站……这不,我刚回来!

李家强的脑子又懵了。他心想:这个女人啊,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她在车上见我了,我正坐在窗户口,她肯定在张望,见到我就大声喊我,而我则没听见。唉,李家强想到这儿,痛苦地抱住了头,阴差阳错啊,真是把人弄得头尾难顾。

天色已黑了下来,李家强想了想,决定还去深圳,无论如何,今天他也要见到小艾,要对他的老婆说声“老婆,我想你!”。工友劝不住他,只好任他去了。等他买到T807次列车的票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火车19:24分开,到深圳是20:29分,在都市,这个时间并不算晚。坐在车上,李家强忽然就担心起来,他害怕小艾会和自己一样,再次坐车到广州来。这个女人头脑糊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于是,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儿,一路上紧盯着与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列车。车出了都市,走在田野上,月光如银般倾泻在大地上,让李家强又想起了家乡,如果不出来打工,他和老婆会怎么样呢?他又一次想起谈恋爱时在月光下和老婆甜蜜相偎的情形,这种甜蜜足以抗拒一整天的劳顿,车程驶了一半后,李家强的心忽然再次紧张起来,他虽然想见到老婆,但现在却真的害怕见到擦肩而过的小艾——怕她太辛苦了。她在心里祈祷:傻姑娘,别傻了,在深圳好好呆着等我,千万别再来了。他甚至想,小艾千万别爱我那么深,要不然,这次又是白跑了。

一辆红色的列车呼啸着而来,李家强紧张地盯着它,忽然,如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他的傻老婆小艾,正坐在窗前,紧张地向外望着。他们同时发现了对方,又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李家强疯狂地大声地喊,小艾,你到广州后别回来了,我马上回去!

车飞逝而去,也不知道她听清了没有。李家强只是看见她泪光莹莹,看见她拼命地向自己挥着手,他好像模糊地听到她在喊,“老公,老公……”

车呼啸而过后,李家强呆呆地站在车上,旅客们都奇怪地看着他,但他不顾别人的目光,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颓丧地坐在座位上,一遍遍地埋怨:傻姑娘小艾,你真的太傻了!以前上高中时,每开学,他就骑着车,到她村的村口等她,有时他不想让她走那么远,就直接骑到她家门口,可到那时,她家人却告诉他,她已经去村口了。李家强只好原路返回,载着她去学校,路上李家强问她,“小艾,以前我给你说过了,你在家等着就行,今天干嘛又到村口了,你家离村口那么远!”她说,“我不想让你累着啊。我们村的路坑坑洼洼的,骑车好难啊!”——他们俩啊,总是好心办坏事。

剩下的路程李家强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反正一路上他都有跳窗的冲动,弄得乘警紧张地在他身边走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捱到深圳,他下车后连站也没出,就直接站在站台上等待,幸好上天帮忙,N722次列车20:40分开车,列车员也没有查票,李家强想,到上面了再补票罢。火车开动了,李家强再一次紧张地掐表,心脏随着数字跳动,这趟车到广州东是11点了,他想,小艾应该没有出站,她肯定在站台上等着我。于是,这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成了最难熬的时刻,一天来的劳顿压得他心脏有点难受,坐车原来比干活还要难受,他这样强壮的人都受不了,而他又想到了老婆小艾,那么瘦弱的一个女人,今天应该吃了多少苦啊!

终于熬到了尽头。车缓缓地进站了,远远地,李家强见到站台上站着的小艾,她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的站台上,像一尊美丽的仙女。李家强飞快地跳下车,又飞快地爬上站台,站在站台上,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老婆,李家强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来,两个人却同时流泪了。

李家强张开双臂,小艾扑进丈夫的怀里,李家强紧紧地拥住了老婆,疯狂地吻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唇,小艾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跑了一天,头发脏了,脸也脏了……李家强对她说,老婆,无论何时,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的女人。

“节日快乐”小艾对丈夫说。李家强一愣神,呀,这么重要的一句话他竟然忘了说了,他怜爱地抚着她的小脑瓜说,“我还以为,你记不住这个日子呢,你以前数学那么差。”她流着泪说,“以前数学差的时候你老帮我,现在你不在我身边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就用笔划在了床头的墙上,每天都看上一眼,我原想,今天可以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

李家强捂住了她的唇,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老婆,你已经给我一个惊喜了。”李家强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时一脸的温柔。两个人坐在站台上,相依相偎。虽然他们只能呆一小时,到了十二点半,小艾就要乘车回去了,她也只有一天的假,但月光下的他们,将永远记下这一天,这一刻。李家强拥着老婆,想,等我们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也谈恋爱了,他一定告诉孩子,当年爸爸妈妈是怎么谈恋爱的。爸爸妈妈的身份虽卑微,但爱情绝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