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遥离开相府后径直去了乐梅酒楼,他冷着一张脸,一进酒楼就挥着手中的刀砍坏了一张桌子。
桌子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吓唬了大堂中几个吃早点的客人。那几人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想走又不敢走。
看着他这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早有伙计跑到后院去禀报酒楼的主人。
慕天遥嘴角噙着冷笑,一言不发,只是往大堂一站,宛如石雕,一动不动。此刻的神情,恐怕也只有阎罗殿的阎王可以来与之一比了。
“哎呀,慕天遥,你一大早又来发什么疯?”任是拓跋云飞交代拓跋冰儿此后不可轻易露面,此刻她也不得不出来应付慕天遥。
“我为什么发疯,就要问问你们干了些什么好事了?”一声冷哼,慕天遥刀锋似的眸子射向拓跋冰儿。
拓跋冰儿不由得心里一惊,差点就以为自己真对慕天遥做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情来。细细一想,这好长时间来,她都不曾出过这酒楼的后院。更别说去别的地方了,也没有指使人去对慕天遥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我对你做什么了?抢了你的夫人还是挖了你祖宗的墓地?值得你挥着刀在这里喊打喊杀的?”
慕天遥站在原地,冷冷地凝望着拓跋冰儿,心中凄楚却是无法说出口。想了片刻,他不无厌恶道:“这事和你们两兄妹脱不了干系!”
“你倒是说说,我们兄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了?”无须他的任何话语,拓跋冰儿都能将他的厌恶之感感受得淋漓尽致。
她心里一动,莫非是哥哥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慕天遥的事?
可是,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慕天遥在她沉思的档儿,一个箭步欺近了她的身边,大掌一伸,便扼住了拓跋冰儿的咽喉。
“别装蒜了,告诉我,为什么要怂恿那问梅公主将粉扇诓骗进驸马府?”
“你、你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
“慕天遥,你先放开我,我真、真不知道。”
拓跋冰儿觉得有要窒息地感觉,但她也知道,慕天遥不会轻易要她的命。他之所以出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只是想发泄心中的怨气。
若是果如他所说,粉扇进了驸马府,这事可能还真和自己的哥哥脱不了干系。她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一向不重女色的哥哥唯独对粉扇情有独钟。她唯一感到疑惑的是,哥哥又是如何说动公主去相府要人的?
她心思百转,一任慕天遥控制着自己。而慕天遥却也纳闷,以拓跋冰儿的武功虽然不会胜他,但挣扎几下的能力还是有,为何她竟由着他扼住咽喉?
他怎么会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在这帝都,在这酒楼,除了自己的亲信,是没人知道她懂武功的。如果贸然出手,岂不是令人生疑,反而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不管她怎么避开麻烦,麻烦也还是找上门来了。而且这事,当真不是自己做的。
“你们兄妹同气连枝,你怎么会不知道?”慕天遥没好气地说,手里的力道又紧了一些。
拓跋冰儿白皙的脸早已憋得通红,她怒目瞪着慕天遥,断断续续道:“你、你就算是杀了我,我、我也、也还是不知道。”
“哼!”一声冷哼,慕天遥松开了她,他本不想杀她。却又不能让她好受,否则她会以为,他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拓跋冰儿没好气地道:“林粉扇进了驸马府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去驸马府要人,找我来出气,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本是矜持的女人,拓跋冰儿此刻也恼怒了。若不是慕天遥喊打喊杀,这客人也不会连钱都不付就仓惶地逃离这。
都赖他,一大早就来触霉头,来影响她酒楼的生意。生意人,最忌讳这样的事情。
面对拓跋冰儿的质问,慕天遥还当真难以回答。想来想去,粉扇被弄到了驸马府一事应该与拓跋云飞脱不了干系。他的确不该来酒楼找拓跋冰儿的麻烦,他最该去的地方,是那驸马府。
他要见粉扇,要弄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她被公主或者拓跋云飞胁迫的,他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把她带出这驸马府。
回想曾经多少个曰夜,天幕静谧,他和她对影而立,仰望同一轮明月,静看同一片繁星,吹拂着同一阵清风,闻着同一缕花香。那时,是多么的美好?
她曾幽幽说:“每个人都有快乐的时刻,同样,每个人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可是对于我来说,似乎寂寞远远多过快乐。”
而当时的他却扬眉道:“只要你愿意,我保证我永远不会让你寂寞。”
她却淡淡而笑,没有了回应。
或许她认为,他的话不重要。可是,他说出口的时候便将那句话当成了一种许诺。
“是的,确实,我该去驸马府找她。”忽然,慕天遥的脸上露出痛楚的笑容。提着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酒楼。
拓跋冰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店中伙计跑来身边,不甘心地问:“难道就这样放他?”
拓跋冰儿瞪了伙计一眼,反问:“莫非你打得过他?”
伙计一愣,连连摆手,口里说着“打不过打不过”的话。
“那你还不去干活?”拓跋冰儿拂袖走进了后院。
回到小院,慕天遥已经有了一两分醉意。不错,他买了一壶酒,一边走一边喝,他想借酒来麻痹自己,驱赶内心的愁闷。
只是,喝再多的酒都不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
酒不解真愁,古来如此。
醉眼朦胧中,似乎看见慕小狸迎上来,说:“醉成这样,你就为了一个林粉扇么?”
“你怎么来了?”睁大的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人,不错,是慕小狸,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也是一起长大的妹妹。他无法当她是妻子,在他的心里,她始终是妹妹。
“这是我的家,我想回来时便回来。”冷笑了笑,慕小狸盯着满身酒气的慕天遥蹙眉不已。
“反正你是来还是走,我都管不了你,也罢,我不管。”还记得那日慕小狸一去不返,今日回来这小院,已经时过一个多月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事情,不是你管不了,而是你从来就不想管。”看着慕天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屋内走去,慕小狸也跟了进去。
“你来多久了?”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慕天遥忽然问。
“刚来。”慕小狸倒了一杯茶递到慕天遥眼前,神情冷漠。
慕天遥看了看那杯茶,摇摇头道:“不要。”
“害怕我下毒啊?”慕小狸神色一僵,见慕天遥拒绝自己的关心,心里极为不舒服。她冷笑一声道:“你虽然不爱我,但我还不至于下毒害死你,来日方长,我不想做寡妇呢。”
慕天遥嗤笑了一声,抬眸直直望着她娇艳的脸。看了半天,又缓缓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怎么,我走的日子里没和你的心上人私会么?”慕小狸问,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小狸,你一定知道粉扇不见了。”俊脸一冷,慕天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慕小狸。
“知道又怎样,她不见了就不见了,反正和我又没关系。”慕小狸在他眼前转了个圈,水绿裙摆散开,宛如清荷临风。
“她不见,你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慕天遥冷冷地说,一把掌拍在了木桌上,震得杯中茶水溅落到了桌面,印出斑斑点点的湿痕。
慕小狸骇了一跳,停止了旋转的动作,转为恼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明知道我刚回来,你居然这样对我发脾气?”
慕天遥责怪的说:“是你先幸灾乐祸的,你少惹我。”
“是驸马府的人将林粉扇要去的,又不是我将林粉扇藏起来了,你冲我发火有用吗?”见慕天遥一味关心粉扇,慕小狸气不打一处出。
她在乐梅酒楼后院听到慕天遥说粉扇被问梅公主带到了驸马府,她其实也满肚子的疑惑,不过相比起对此事的疑惑来,她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后来一想,慕天遥一定会因为没见到粉扇而心情沮丧,她想趁着这机会来关心他,修补两人之间的裂痕。可谁知见了他这醉醺醺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生气。
如今,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怕再说下去,两人又要大动干戈了。
慕小狸索性住了嘴,不再说话。
“不错,是驸马府的人带走了粉扇,我一定要去救她出来!”慕天遥的眼睁大,似乎恨极了驸马府。那驸马府的人对粉扇一定是别有居心,要不,怎么会将和他们毫无关系的粉扇强留在驸马府?他绝对不信,粉扇是自愿去的驸马府。对了,还有那该死的拓跋云飞,从他认识粉扇起,就没对粉扇安好心。这件事,一定和拓跋云飞脱不了干系。想到这,他咬牙切齿地道:“拓跋云飞,你若敢伤害粉扇一根汗毛,我一定杀了你。”
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慕小狸心里一痛。这一切,都不是为她,而是为了林粉扇。
她才是他的妻子啊,为什么自己的丈夫要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对别的女人如此关爱呢?
难道,她只是一个摆设?她的丈夫毫不在意她的感受么?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天遥哥哥,难道在这世上,只准你一人爱林粉扇,就不许别的男子爱林粉扇了么?难道别的男人接近林粉扇都是居心叵测,只有你对林粉扇才是真情么?”
“你不要多说,这事最好和你无关,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慕天遥别过脸,不去看哭泣的慕小狸。
他的话让她的心口更痛,她道:“对我不客气?你要怎样对我?杀了我,还是赶我走?”慕小狸走近慕天遥,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望着慕天遥。
慕天遥微微闭眼,根本不想说话。
他和慕小狸走到今天这步,亲不亲,仇不仇,爱非爱,恨难恨,虽然是慕小狸自己执念太深的结果。可回首一路走过的路程,何曾又没有自己的原因。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太宠溺着慕小狸。因为他无限制的宠溺,让慕小狸对他的关爱有了曲解。而他,其实对她是没有任何男女之爱。
无法在此时再和她言语辩论,爱也罢,恨也罢,此时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他必须要搞清楚粉扇是否真的在驸马府,她甘心去驸马府的原因是什么。
他并未完全醉,心里是明白的。大刀一握,他噌地起身朝屋外去。
“你去哪里?”望着玄色衣袍的慕天遥往外走,慕小狸眼神微寒,声音急切又有着气恼。
他竟然不对她解释一下,他醉酒了还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