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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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夜迷离

她怕他继续起疑,淡淡道:“对于一个平庸的老百姓来说,我们在意的是有家,不是有国。国于我们,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就如那金碧辉煌的皇帝宝座,和我们这些人没有半点的关系。”

微微颔首,一向谨慎的郑谨居然信了她的这番话。

郑谨敛起眉,低沉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你也该明白,有国才有家。”

“有国才有家?”粉扇忽然轻笑,带着一种茫然,侧头问:“可惜我实在太平庸凡俗,竟不知道这有国才有家的道理。对于我来说,拥有自由,拥有爱自己的夫君,拥有和夫君的孩子,一家人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生活,这永远比‘国’这样不切实际又沉重的东西来得实在。”

“你?”

“我只是一个凡俗的女人,根本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对不起,大人。”眸光变得淡漠,粉扇唇边噙着一抹自嘲。

“可能是我要求你太多!”郑谨听着她这一番话,竟然说不出一个辩驳的字。

“要求多,可以不要要求,大人,我只是你府中的下人,不是么?”说这话时,她早已将双眸凝着水面。

只是她别头的那刻,郑谨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挣扎,良久良久,他才缓缓说:“我此生不会要求你太多!”

他说得温柔而笃定,像是一块巨石,轰然砸痛了她的心,又是一句千斤重的许诺,他给得起,她却要不起。

他忽然紧紧抱她,不允许她抗拒。他的气息从身后传来,随着夏夜河面清凉的风,一点点逼入她的肺腑。

清冷的月亮依旧遥遥地挂在天幕,冷冷地俯瞰着人间的一切。

明月不谙离恨苦,夜深犹自照罗维。

恍惚间有泪坠落,滴入河面,激荡起层层涟漪,搅碎了水中的那弯明月。如此,连虚幻飘渺的影像都不必存在了。

驸马府。

夜灯初上,驸马府的后花园伫立着两道颀长的身影。俊逸斯文的是驸马箫忘,白衣翩然的是幕僚拓跋云飞。

并肩了,两人久久的沉默,各自心思流转中,似乎又都压着一块巨石,让人无法呼吸。

心思不同,相同的是,他们眼前皆浮现着丞相府那清丽出尘的女子的身影。

那一颦一笑,皆是那么刻骨,仿佛有着一种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他们身体里蔓延开。

园中有着自然散发香气的树木,名贵而稀少。在这样宁静的夏夜,稀薄香雾飘出,淡淡散在空气中,吸入肺腑,叫人神智清明。

左右无人,拓跋云飞终于打破了沉寂:“大人为何不同丞相要人?”

他记得,在昨日,驸马曾到他的房中找到他。

“她是谁?”箫忘手里递过来一副画像,他接住,却没有展开。他知道那画像中的女子是谁,因为那是他亲手画上去的。

“驸马?”拓跋云飞有些讪讪,一时纠结不知道如何回话。

尽管从黄忠的嘴里早已知道驸马拿走了这女子的画像,并知道了他私自动用驸马府的侍卫寻找这女子,当驸马亲自找他询问时,他还是有些意外。

他以为在男人同女人的事情上,驸马也不会过问。

可是他错了,驸马亲自来找他询问有关这女人的事情。他很意外,也有着疑惑,不解驸马为何会关心这事。

是为了他动用府中的侍卫而不能释怀吗?

可是,听他问出的话,却又不像。

他在纠结,箫忘却淡淡一笑,道:“你不必对我有所隐瞒,你该明白,我可以去查。”

不错,确实如此!

拓跋云飞平静道:“她是属下的意中人!”

“意中人?”一丝复杂的神色从箫忘脸上掠过。

拓跋云飞道:“是。”

“你曾经在万福寺遇见过她,为何没有相认?”想起妻子的话,箫忘狐疑地看着他。

拓跋云飞料想这画肯定已被公主看过了,难保公主不会想起这画中人便是那日万福寺中公主也见到的人。

沉吟了一下,他拓跋云飞道:“属下与她只有数面之缘,属下对她情有独钟,却不知道她是否也钟情于属下。”

一句情有独钟让箫忘脸色变了一变,他暗自平复心情,淡淡道:“也许你之前落魄潦倒,她未必看得上你。今日你已经是我驸马府的幕僚,锦衣玉食,她再见你应该会青睐有加。”

“若真是这样,倒也是属下所求所愿。”拓跋云飞依旧恭谨回答。

“明日你随我去丞相府,我或许可以同丞相将她要过来!”箫忘侧身看着他笑笑,温和而平静。

他一怔,驸马为了他,而去丞相府要人?

“别愣着了,赶紧叫管家去挑些珍贵的玛瑙玉器送去丞相府。第一次拜访他郑谨,总不能空手去。”箫忘淡淡而言。

思绪拉回,拓跋云飞侧眸凝视箫忘,静静地等待着他释疑。

月色浅薄如纱,带着一点清冷的味道,迷迷茫茫地笼住了后花园,也笼在了两人的身上。

月色里,拓跋云飞说起那女子,脸上亦笼上了柔和的光芒。那种光芒,竟然让箫忘觉得眼前的他白衣如梦般不真实。

若画中的女子真的和眼前这个叫林云的男子在一起,是她之幸还是她之不幸?箫忘不知道!

“林云,你没有察觉,丞相大人亦是对你的画中人情有独钟吗?”箫忘语气显得有些担忧。

“像她这样出尘的女子,丞相若不喜欢,那倒是不正常了。”拓跋云飞说这话时,眉目间亦蕴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寥落情绪。

丞相府花厅中,驸马箫忘在见到粉扇时,那失态的神情,拓跋云飞亦看在眼里。只是,他不会在箫忘的面前提罢了。

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去提及这些。拓跋云飞是聪明的人,箫忘亦是。

“总之,若是郑谨对你的画中人有了念想,我便不能贸然开口。林云,你该明白,郑谨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放手的人。”箫忘口气有些沉重,似乎对郑谨了解颇深。

毕竟,他们同朝为官多年,若不能知己知彼,又何来今日的难分胜负?何况这郑谨还是以对箫忘和皇帝两人,这足以证明此人的心机和凌厉手腕。

拓跋云飞沉吟之下,说道:“属下明白了。”

箫忘一双明澈的黑瞳宛如漾荡的湖水,深不见底中,隐着一星淼漠的光亮。他语调坚定,轻声道:“你想得到此女的事情,只能另想他法。”说完,箫忘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缓缓离去。

拓跋云飞看着箫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不能言语。

人生真的变幻无常,很多的事情总是无法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定夺。原本,他对她的不辞而别半是身不由己,半是试探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他料定他和她还能重逢,却料不到重逢时,她却成了丞相的人。他只想到自己在万福寺不能与她相认的苦衷,却没有想到在万福寺中,她居然也视他如陌路。他以为他认错了人,却不曾以为她也认为自己认错了人。而今日在相府的再次重逢,让他直面内心,其实她早就认出了他。而他,也一直知道是她。他放不下她,她亦念着当初在飞鹰山的一段情意而无法彻底漠然。

其实,最让他震惊的,不是丞相对粉扇有情。而是,驸马箫忘对此事的在意。隐隐约约地,他察觉出,驸马同粉扇之间的不对劲。

想到此,拓跋云飞只觉得周围空气霎时冷凝。现在尚在夏季,即便夜里风凉,也不至于让他浑身寒意直冒。

这位驸马爷到底是何来历?拓跋云飞不得不去思考一番了。

锦绣帷幕深处,烛台上几支烛火静静地燃着,明亮的光晕投影出窈窕的身姿,那是沐浴后问梅公主在灯下等候着夫君。

夜色已深,可驸马未入寝房,问梅满心的失落,她不知道,夫君近来是怎么了?

原本她只以为自己会做噩梦,却不料夫君也开始做噩梦,每次看见夫君冷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她的心里便漫开浓浓疑云。

她的夫君,到底遇到了怎样的事情?

可是每次问他,他都说可能是太累了。说得多了,问梅察觉出夫君在敷衍她。她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不安。

不悦也好,不安也罢,她最后都是无奈。隐隐感觉,自己同夫君之间,竟然再也不似当初那么知心了。他们之间,渐渐有了猜忌。

“公主,驸马依旧在书房。”贴身女婢瑶华走进寝房,来到问梅公主的身边低声说到。

是么,还是在书房么?

“可曾知道夫君他在书房做些什么?”问梅瞥了一眼前来回禀的瑶华,淡淡问。

瑶华躬身道:“看窗纸上的投影,驸马爷应该在看书。”

是么,原来我的夫君竟然有着整日整夜也看不完的书。问梅苦笑。

见公主神色黯然,那瑶华小心询问:“需要奴婢去请驸马爷回房安歇么?”

“罢了,别去了,由着他吧。”问梅摆摆手,语气有些颓然。

他若不想回房来歇下,硬是去请回来,心事沉沉地相对,也是无趣得很。

“可是奴婢不想看着公主伤心,以前,驸马爷不会这样对公主的。”这瑶华毕竟从小跟随在公主身边,心总是偏向公主的。

问梅抬眸看了瑶华一眼,鬓间发钗晃动时,滑过一道冷冷的寒光。

瑶华看得一惊,猛地垂下了头,或许她不该对驸马大人有抱怨,毕竟那是公主的夫君,而自己只是公主的丫头。

问梅见侍女忽然有些瑟瑟,便浅笑道:“你服侍了我一天,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瑶华有些感动,喃喃道:“可是公主不睡下,奴婢又怎能安心去睡?”

问梅摇摇头:“不打紧,你换个沉稳一点的人来寝房外候着就行。”

此时夜色深沉,万籁俱静,寝房外遍植花木,花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这些响声,透过薄薄的茜纱窗传入问梅的耳际,像是淋在心上的一阵细雨。

看着瑶华应声退下,她心中的愁怨更深。是什么时候,寝室内再也不能是春意盎然,难道也如屋外,有着四季的更迭么?

刚一垂头,瑶华忽又转身回来,脸上笼着一抹清愁,似乎有话要说。

问梅熟了解瑶华的性格,她不是爱多说无用之话的人。

看着她,问梅淡淡问:“瑶华,你还有什么事?”

瑶华迟疑着开了口:“入夜时分,奴婢经过后花园时,隐约听到驸马爷和林幕僚的谈话。所谈的内容,奴婢不甚清楚,只是单单听到其中一句。”

见瑶华满脸的为难,问梅公主心里漫起狐疑,她轻声问:“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