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酒楼中的小插曲,过去就算。
粉扇听到这,心里有些滞闷,她看着慕天遥,也未说话。
慕天遥一愣,问:“你怎么了?”
“不舒服,心里堵得慌。”粉扇抚了抚心口,蹙眉道。
小环看过来,也关切地问:“莫非是听了这驸马和公主的恶事才不舒服的?”
粉扇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慕天遥想了想,柔声道:“别想这么多,这些事情横竖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不必要自寻烦恼。”
“我也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难做到。”粉扇苦笑。
听到这话,疤子一怔之间,咀嚼都来不及鱼块就滑下喉咙。哽了一下,颇不舒服,他微微抬头看着粉扇问:“不喜不悲,那是要去做和尚了,怎么行?”
粉扇听到疤子这话,知道他不懂刚才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便笑了笑,道:“这同和尚没关系,你误会了。”
“那就是同尼姑有关系了?”疤子瞠目看着粉扇,颇是不解。
慕天遥叹气:“尼姑也来了······”
“尼姑在哪?”疤子四下张望,并不见尼姑的身影,便回头看着慕天遥道:“根本没尼姑来,公子骗小的做什么?”
慕天遥看着疤子想笑。
小环埋怨疤子:“你吃饭就行,没见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疤子不再往下说,果真低头吃饭。
小环满意地道:“这才乖嘛······”
粉扇一笑,侧眸朝着隔桌望去,一眼瞥见那个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言语和表情的少年,心想他也太奇怪了。
那少年此时正朝着窗口望来,正好与粉扇四目相接。粉扇来不及回避,而那少年的眸光却因此变得更为冰冷。
少年蹙眉,似乎不喜欢粉扇看他。
他若不看她这边,她又怎会去看他那边?粉扇无谓地笑笑,便别开视线了。
酒楼的客人此时已经没再谈论关于驸马和公主的事情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饮酒,各得其乐。
耳边依稀听得那少年问中年男子:“你能说点别的吗?”
语气一如他的神情,冷漠异常。
粉扇暗暗诧异,这少年因何如此冷漠?
想起少年那漆黑如玛瑙的眼睛,她有些感叹,美则美矣,只是让人如遇寒冰,不免敬而远之。
“可以,我正有此意。”中年男子一笑,风度雅致,看着少年徐徐道:“五月初五,这问梅公主又得去那凤仪湖上赏荷花,这可是帝都一年之中盛大事件中的一件了。无论是官宦家的小姐公子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少年,都想去一睹公主的美貌。还有就是,那名动帝都的驸马也会陪着公主一道游湖赏荷,这可是不容错过的盛况啊。”
少年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这样兴师动众的,也不怕劳民伤财,皇帝也太宠溺这公主了。”
“虽然你说的对,但是公主乃是天家女,做什么自然都是理所当然的。”中年男子笑出声来,看到少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接着说:“怎么,难道你就不想去一睹美人的仙姿?”
“美人如鸩毒,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去亲近她们,招惹她们。不过对于我来说,再美也是枉然,因为我对美人有着天生的憎恶情绪。”少年嗤笑。
听到这话,粉扇愣住,这冷漠少年原来特别憎恶美人啊。只是,难道他日后娶妻,会挑那些丑女么?想到这,粉扇唇角牵动,竟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你笑什么?”慕天遥看着粉扇独自发笑,不禁问。
“没听见么,他不喜欢美人。”粉扇努了努嘴。
慕天遥知他说的是那冷漠少年,他淡淡望那少年一眼,悄声对粉扇道:“他不喜欢美人是他的脑子有病,不过也好,这样就我就放心了。”
“嗯?”粉扇一怔,一时没懂。
小环探头过来耳语:“公子的意思是,那个少年不喜欢美人,就不会跟公子抢你了。”
“呸!”粉扇闻言脸上一红,不禁啐了慕天遥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尽会胡说。”
“我不是胡说,我真的只爱美人不爱别的。”慕天遥还在调侃,看来是喝了几杯酒,一时忘情了。
冷漠的少年听了,望望粉扇,又望望慕天遥,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过了半晌,少年冷哼了一声,冷冷道:“祸水。”
“什么?”慕天遥怒起,起身便要找那少年算账。
粉扇一把按住他,低声道:“别冲动!”
“他在骂你!”慕天遥蹙眉。
“我现在是男儿身,他何曾是骂我?”粉扇劝他。
但她心下却也暗自纳闷,这少年为什么对着这边说“祸水”?难道他已经识破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可没这么容易吧?
慕天遥觉得粉扇的话也有道理,便忍住气坐下,也不再理那冷漠少年投来的鄙夷目光。
那中年男子也曾瞟过来一眼,见慕天遥一副要找冷漠少年算账的架势被粉扇拦下后,他微微怔了一怔,接着暗叹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酒楼的人语声小了很多,气氛比较安静。隔桌这两人也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朝着粉扇这边打开的窗户望来。
粉扇隐约能感觉到那脸上甚少有表情的少年除了冷漠之外,还有一丝期待。至于他到底在期待什么,粉扇不得而知。
正当粉扇舀了半碗汤慢慢地喝着的时候,外面长街上忽然传来喧闹声。
人群似乎一片骚动,隐隐约约嚷着:“驸马来了,看,那骑着白色骏马的就是箫驸马。”
那是女人的声音,粉扇一怔。
她正要转头去看,却不料一个人飞快地撞向她。不,这个人是将粉扇硬生生从窗边的座位上拉开了。
“哎呦!”她粉扇惊叫了一声,她手里端着的半碗汤全部洒在了衣襟上。
这汤还是热的,浸透衣襟后沾到胸前的肌肤上虽然不烫,却让人格外的难受。
她一边用袖子慌乱地擦拭着胸口处湿掉的那块,一边转头想要看看这无礼撞她的人到底是谁。谁知还没看清楚,又有人朝这边奔来,脚步撞翻了凳子。粉扇惊惧之中为了躲避被那凳子砸到脚的危险而后退了两步。
“啊!”地又是一声惊叫,粉扇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来,我扶你。”同那少年一桌的中年男子在粉扇倒地时,伸手过来想扶她一把。
慕天遥和疤子发觉了这边的异样,便齐刷刷地看来。
一见旁边那中年男子正伸手去扶地上的粉扇,慕天遥一个箭步跨了过来,喝住那中年男子:“住手!”
中年男子一怔,看着慕天遥,道:“我只是想扶她······”
“不需要!”慕天遥朝他一瞪眼,语气很冷。
中年男子无谓地笑笑,收回手。
慕天遥伸手扶起粉扇,关切地问:“摔伤哪里没?”
“没。”粉扇摇摇头,低眸看着胸前那块湿掉的衣襟有些郁闷。
慕天遥也看到了,他双眉深锁,一脸阴沉。
“你这衣襟怎么弄湿掉了?”他问。
粉扇一边着擦拭胸襟,一边道:“汤洒的。”
“你喝汤也太不小心了!”他嗔怪道,当他看见地上打碎地碗时,才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有误。
粉扇果然说:“人家撞翻了我的碗,这汤才洒到我衣服上,并不是我喝汤弄的。”
真是无奈,不但被人撞翻了汤,还被人撞翻了人。想想,也真够倒霉的。
听得粉扇这样说,慕天遥警惕地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回头又问粉扇:“是谁将你撞倒的?”
中年男子一见慕天遥怀疑的目光,忙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跟我一点关系没。”
这时疤子忽然插嘴问:“不是你撞着这位公子,你会扶他吗?”
中年男子“啊”了一声,慢慢道:“我是好心······”
“得了吧,你分明就是动机不良,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疤子抡起拳头就要去打那中年男子。
粉扇一急,呵斥疤子:“疤子你住手,不要胡来!”
疤子不甘心地放下了攥紧的拳头,狠狠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算你走运。”
“疤子!”粉扇无奈地看他,见疤子退到了一边,她看着慕天遥埋怨道:“看你调教出来的手下,都是和你一个德行。”
“好了,疤子是一心想替你讨回公道才有些冲动的。”慕天遥低声道,冷漠地看了看那中年男子,那男子退到了一边冷眼旁观起来。
“可你们错怪人了,不是他撞倒我的。”粉扇一边说,一边朝着窗户那边看去:“是他!”
可不是,那窗户边此刻正站着那冷漠少年,少年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酒楼的客人。想必,撞翻粉扇碗的是少年,撞翻粉扇在地是另一个人,这两人,可真够野蛮。
粉扇蹙着秀眉,将心里的抱怨忍下。初到帝都,她想着凡事能忍则忍,不要轻易追究。
慕天遥将粉扇扶着一边站好,沉声道:“我去教训他!”
“算了,也没撞到哪里,不要去了!”粉扇见慕天遥要去找那少年理论,便一把拖住了他。
他道:“这人太无礼,占了人家的位子不算,撞倒了人还不自知。”
“算了,天遥,我们初来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去计较了。”粉扇好言相劝,不想慕天遥为了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与此同时,窗外大街上的喧闹似乎平静了不少。
只听得人群里有人遗憾地道:“唉,我还没看够就走远了,驸马好俊俏啊。”
原来是驸马的队伍路过此地引起的骚动,粉扇哑然失笑。
竟不知这驸马到底是有着怎样颠倒众生的模样,不但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涌上街道去围观,还令酒楼里的少年公子也忍不住冲到窗边去看。
想到这,粉扇的眸光瞥向那窗边背她了的少年。
少年回转身来,冷漠的脸上多了一分失落。
粉扇暗暗诧异:这少年的失落可是为了外面那路过的驸马?
无意识地,那少年不言不语地离开窗边,经过粉扇身边时,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粉扇亦看着他,神色淡淡。
少年收回视线,并不理粉扇。
慕天遥蹙眉看这少年,想要拦住他,却被粉扇一把捉住了手臂。
粉扇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找他麻烦。
慕天遥真是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少年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