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这么无耻吧?”张也虽然心里同意爱玩的看法,但是嘴上还不承认。以后事态的发展果然验证了爱玩的猜测。那个人天天在翻垃圾箱,见了人也不躲了,后来甚至在半夜里跑到女生宿舍去翻垃圾箱。校方听说了这件事情本来要阻止,但是在打扫校园的印度大妈们的劝说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10
第二天爱玩少有地被张也叫醒。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七点十分。“快点儿,校车要开走了。”“去哪呀?这么早……”爱玩有气无力地说。
“你全忘啦!前几天你不是说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吉隆坡吗?”张也说,“你快点,晚了就赶不上校车了。”
爱玩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这破地方,进个城都这么累。”“这可不是地点的问题。”张也手里拿着小镜子,一边仔细地梳着头一边调侃,“而是你态度的问题。在这点上你就不如贾大化,人家就从来不发牢骚。再说,今天可是你来到这地方后头一次进城——你前几天都答应钟婷了,你不去,人家会伤心的。”说着,转过头对爱玩作了个鬼脸。
“你就饶了我吧。”爱玩苦笑着起床。梳洗过后,二人出发,先到女生宿舍找钟婷等人,再走到校门口等校车。走在甬路上爱玩才觉得在这个热带国家“晴朗”这个词不代表好天气。将近早上八点,靠近地面的空气还有丝丝的凉意,可是太阳光照在人脸上就已经是火辣的。好不容易走到学院门口的阳棚下,身上的衬衫有些地方已经让汗水打透了。“这死地方真热。”爱玩嘴里叨咕着。钟婷穿着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纱裤,被爱玩和贾大化夹在中间,配上被阳光晒得皱眉的表情,活象被绑架的富家女。淑玲穿着天蓝色的上衣和短裤,给人一种轻盈的感觉。不知怎么,爱玩的脑海里浮出他和淑玲缠绵的景象。如果现在是在国内,是在奉阳大学,他很可能会很得意自己的吸引力,全面出击,多战线作战。可是现在不行。初来乍到,还是应该先韬光养晦。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早上起来就叹气,是不是想国内的女朋友了?”钟婷笑着问。“我可没有女朋友。”爱玩把微笑挂在脸上。“歌唱得好,舞跳得棒,还没有女朋友?”淑玲也加入了“泡”爱玩的队伍。
“他是愁自己在你们二位之中该选谁。”张也笑着说。淑玲被张也点破心事,脸微微一热,同时暗暗担心别人会不会看出来自己脸红。“你可不要乱讲。”钟婷对张也作出生气的样子,脸上的娇嗔恰到好处。爱玩在张也的肩上打了一拳:“让你小子瞎说。”几个人有说有笑。此时的贾大化在人群里,被“晒”在一边。因为昨天爱玩抢了自己的风头,今天贾大化见了爱玩只草草地打了个招呼,心想这浑蛋又坑了自己一次,明知道自己对钟婷有意,非要在中间插一腿,灭自己的风头。都说全国数东北人傻,可爱玩这个人的大脑是怎么长的?淑玲很少和贾大化说话。钟婷不想让贾大化太尴尬,有时候和他搭一两句话。爱玩看出了贾大化的尴尬,在心里偷着乐。
校车不紧不慢地开了过来,还是那个热心的印度人司机——他现在已经和爱玩很熟了——爱玩这两个星期里经常陪钟婷到校外吃晚餐。众人上了车,这校车便载着一车的喧闹,向火车站出发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旅程,爱玩等人终于来到了吉隆坡市区。走出火车站,爱玩一声感叹:“唉,终于进城了。”众人听了这诗一般的感叹句,不禁笑了起来。连贾大化都撇了撇嘴。
“你们笑什么?”爱玩认真地看着众人,“靠,出国当了两个月的农民,今天可算是又回到现代社会了。”
“我突然发现你有诗人气质,”张也笑着说,“你也就是生得晚点。你要是早生几年,说不定顾城就得管你叫老师了。”
“又拿我开涮,是不是?”爱玩说,“不过我作诗的水平不如大化唱歌的水平。大化,你说是不是?”
贾大化没想到爱玩突然对自己发动了进攻,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钟婷替他解围:“其实他唱歌还可以,只需要再练练。”
“我们快点逛吧。”于晴发话了。她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看两个俗人争风吃醋上。在她看来这学校里的中国人的层次都太低——当然除了她自己。她于晴到这里来读书全是命运的不公。她的前途在美国,她的事业在全球。张也的层次也低,不过作为中国学生会的主席,他还是有一点点资格——只是一点点——和自己交往的。她的公主作风很快在中国学生中出了名。大家对她的态度是“不敬”而远之,背后对她那套常年不换的黑色套装大加评论,戏称为UNIFORM(制服),把她戏称为“黑寡妇”,说如果她到日本拍AV,拍制服的诱惑一定会走红,其他AV 女优全都要饿死。不过这实在冤枉了于晴。她在杂志上看到穿黑色的套装可以突出女人的气质,就买了四五套。因为她特别喜欢其中的一种款式,就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换着穿。陪上她那张打着厚厚粉底的白脸,常让人联想起西方电影里吸血鬼。张也体形稍胖,为了让他看起来更苗条更和自己相衬,于晴强迫他也穿黑色的衣服。张也开始不愿意,于晴就拿“学生会主席穿衣服应该庄重些”这样的理由来劝他。张也只能无奈接受。这样时间长了,他二人在中国留学生中得了个“黑风双煞”的名号。一个看不起别人的人往往被别人看不起。同学们有时看在张也的面子上也和于晴打几声招呼,不过那是纯礼节性的。爱玩背地里对于晴的评价粗鄙而中肯:“真是它妈装屄,装到牛屄的程度!”
走出KTM 火车站,他们的第一站是吉隆坡的China town(中国城)。称之为城,其实只是几条街的范围。这里是当年中国移民在这个国家的聚居地之一。经过了岁月的洗涤,现在已经变成了游客必到的商业街。其中最著名的要数茨厂街了——在这二三百米的街上,摆满了零售的摊位。商品以各种旅游纪念品,仿制品为主,仿制的世界名表,名牌服装,盗版CD,VCD 摆了整条街。街的两侧是二层楼房,斑驳的墙面表明了它们的年纪。
“靠,回到民国时代了。”爱玩看着街两侧的楼群发出了感慨。“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张也说,“我每次来都担心他们塌下来。”“这些老楼怎么还不拆啊?等着他们都塌了伤人啊?”爱玩说。“这可是人家的宝贝,”张也一指:“这些都被当地政府列为文物了。不能随便拆。还有些老楼是因为这地方地段好,地价高,开发商买不起,也就拆迁不了了。”“不是吧?”爱玩说:“看这建筑样式也就是咱们国家民国时期的,最早也就是晚清了,这才多少年啊,怎么就成了文物了?”张也一笑:“你想想,马来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现在的马来文还是英国人殖民的时候用英文字母帮他们创造的。这些老楼他们能不当宝贝?”听了张也的话,爱玩心想这国家的人真是可怜,连当败家仔的资本都没有,想自己父母当年“破四旧”,砸孔庙,烧文物,那是何等的风光!
“要是当地开发商请我帮忙,我就从国内拉一帮拆迁办的人过来,三个月,保证这地方旧貌换新颜。”爱玩笑着说,“不过我感觉这里挺象我家附近的商业街,除了这里的房子。”“天下所有作买卖的地方都一样。”张也说,“咱们今天来就是要逛逛,让你见识见识这资本主义的商业街到底是什么样。”“这个地方和我们上海相比可差远了,”贾大化说,“我们上海的商业街比这里要好得多。”
爱玩没说话,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不到二十分钟,爱玩便觉得无趣。虽然他是喜欢逛街,游览的人,但眼前这景象实在和国内的商业街差别不大--严格的说,规模甚至还赶不上奉阳的商业街。自己出国前在脑海中所想象的花花世界,竟然在这里一点影子也没有。自己今天来,本来是想开开眼界,看看这资本主义到底是什么样子,外加和钟婷培养一下感情。但他看到的是和国内同样嘈杂的商业街,拥挤的人群时,有了“不过如此”的念头。此念头一起,兴趣便打了一半折扣。幸好有钟婷在,那一半折扣还没有被打下去。贾大化在钟婷面前强颜欢笑,欢笑时也不忘吹嘘。张也和于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这一群人里享受着二人世界。淑玲努力控制着和爱玩搭话的频率,话题不外乎天气和气候方面。在中国城游览一番后,众人乘公共汽车来到了吉隆坡的金河广场。这是在淑玲的推荐下,众人的决定。此时的爱玩,已经心生厌倦,想这国家也是怪,商业区也不建在一起,还得让我在这城里转来转去的。可是为了照顾众人的情绪,特别是钟婷的情绪,他竭力不使自己的想法露在脸上。在国内时,他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陪女人上街,因为这项活动往往意味着他的劳动力和金钱都要被剥削。但好在今天钟婷只是先跟随张也于晴了解一下“战斗场地”,为以后的采购做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多地消费。即使这样,看着众位小姐在各摊位前的精挑细选,爱玩还是真想走上去为她们随便拿一件就走。刚下电气火车时的新奇已经被这三十几度的高温蒸散了,商场里虽然有空调,但也难挡心中的燥热。金河广场的场景又一次降低了爱玩的兴趣,他感觉这里和国内的大商场实在没什么两样。
爱玩正在无趣,突然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女闯入了他的眼帘。看着这群从欧洲来这里旅游的女孩,爱玩心想自己要是到欧洲留学就好了,在哪里混不是混?至少比这种中不中洋不洋的地方强。一阵心旷神怡之后,他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张也等人都不见了踪影。开始他还并不着急,慢慢地在商场里面逛,可是过了好久还没遇到其他人。他这才慌了神。想打手机,又想起来今天只有他和贾大化带了手机,只好拨通了贾大化的号码。可是还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贾的手机就关掉了,再打也是不通。爱玩恨得牙根直痒,心想:你这是故意要甩掉我,出我的洋相啊。无奈之余,爱玩只好一个人逛,开始是在商场里逛,后来逛到了大街上,过了一会,爱玩实在找不到方向,决定到KTM 车站去等张也他们,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爱玩不停的比划,可那马来人司机始终没明白他要去什么地方。最后爱玩急了,心想与其让你开车还不如我自己来开,于是憋出几个英文单词:“You,sitdown,I,drive。(你坐下,我来开)”听了爱玩的话,那司机满脸惊恐,最近吉隆坡治安恶化,抢劫案件不断发生。那马来司机以为爱玩就是警方要通缉的连环变态杀手,连忙踩住刹车,拔出钥匙,打开车门,惊叫一声跑掉了。爱玩心想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啊,不让我开就明说啊,用得着表现得如此夸张吗?无奈之下,爱玩下了车,定睛一看,自己好象已经身在居民区,在这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迷了路,爱玩心想不能给中国人丢脸,于是强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挺胸抬头地往前走。他又想要是自己表现出慌张也许会招来抢劫犯,所以又拿出了稳健的派头儿,活象中国的乡镇领导出国考察。他开始是在贫民棚户区里逛,后来逛到了人家的别墅区,在着急之余想问问路,他英语又不是很流利,常常误会人家的意思,结果是离火车站越来越远了。
爱玩正在别墅区里着急,忽然看见前方走来两个人,一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领着个八九岁的男孩。爱玩上前用英语问路,那妇女警惕地把男孩紧紧拉住,过了半晌,从裤兜里拿出钱包,用汉语说:“拿去吧。”爱玩哭笑不得,只好也用汉语说:“我不是抢劫,我是想问路。”那女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是一阵大笑,笑得爱玩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互通姓名。那女人叫沈敏,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华人,今天带着外孙子出去买东西。看到爱玩如此,她就开着自己的车把爱玩带到了火车站,并给他自己的名片,对爱玩说她是吉隆坡某电脑学院在中国的留学代理,欢迎爱玩到她的家里作客——她有很多的中国留学生朋友。她还留下了电话号码。爱玩在感激之余,感叹“现在怎么是个人就是留学代理”?
一路上沈敏向爱玩积极介绍吉隆坡的风光,还说她代理的电脑学院在整个马来西亚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爱玩将来有兴趣,可以转学到吉隆坡来上学。
爱玩在KTM 车站下了车,张也等人正好在车站门前等他。看着远去的奔驰车,张也等人问爱玩那是谁,爱玩一摆手,潇洒地说:“那是我远房的一个姨,今天要不是她,我可真就见不到你们了,哈哈哈。”贾大化明知道爱玩在撒谎,却也只能无奈。
今天的吉隆坡之行,爱玩的总结就四个字: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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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坡之行后,淑玲和爱玩的交往多了起来——大多是以借书还书为借口,有时候遇到张也从于晴那里回来,也会和张也谈会儿学生会的工作。张也见淑玲如此热情,多次半开玩笑地提醒爱玩可以考虑一下淑玲。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爱玩总是用这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现在他只恨贾大化,要不是他,钟婷早就被自己弄上床了,自己就可以主攻淑玲了。
“刚开始都是‘普通朋友’——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张也又一次用官腔抛出了经典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