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混在大马的日子2
14951200000005

第5章

贾大化正在后台无地自容,忽听到了前台的歌声。他的心宽慰了不少——至少他不是今天最差的。爱玩对张也抱怨不已,说为什么不安排贾大化和罗淑娜情侣对唱,这样大家只遭一次罪就够了——“我听说唱美声的不是用胸腔共鸣就是用颅腔共鸣,她怎么用嗓子眼儿共鸣呀?”老校长已经把一粒急救丸含在嘴里。MS。Sam 本来已经走出洗手间,听到哈大姐的歌声,又转了回去。

爱玩正在得意,淑玲突然从后台过来找他,说有事情发生,让他立刻到后台。爱玩来到后台,才知道马来人阿旺突然肚子疼,而且是相当严重的疼。过了一会儿,阿兹詹的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似乎两个人的肚子事先已经串通好了,到了这关键时刻发起总攻。

“怎么样?”爱玩问满脸痛苦表情的阿旺和阿兹詹。他二人捂着肚子,难过地摇头。“这可怎么办?”淑玲在旁边着急,“本来向MS。Sam 讲好是十个节目,少一个她会骂的。今天校长也来了,她会感到自己很没face 的。”“她会吗?”话一出口,爱玩就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她肯定会的。”淑玲急得要哭了出来,“节目是我in charge 的,有问题她会找我的。”爱玩没有答话。他虽然对整个演出都抱着开玩笑的心态,但还是不愿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在淑玲的身上。阿旺忽然用马来语对淑玲说了几句话。“他和你说什么?”爱玩问。

“他说你可以自己打guitar 自己唱,他说你唱得很好的。”“不行不行,”爱玩连摇头带摆手“我根本就没有准备自己唱。”

“求求你了。”淑玲几乎要哭了出来。

“Come on。Man。”阿旺捂着肚子,也在劝:“what's the matter?come on。”爱玩心想你装得还真象,这时候还有脸来劝我。“爱玩,你就帮个忙吧。”贾大化也在一旁吹风,他想如果今天爱玩也演砸了,那他们就平手了。

“我……”看着淑玲的表情,爱玩说不出话来。他恨阿旺等人的临时怯场,让自己单刀上阵——他并不是害怕自己一个人演节目,而是事前一点准备也没有,他不想做没有准备的事。一旦在台上出了错,再抒情的歌曲也会立刻变成滑稽小品。如果那样,贾大化就是他的下场。但看着淑玲,他突然狠不下心来拒绝。

“好吧。”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幕布缓缓的拉开。爱玩坐在台中央的椅子上,怀里包着阿旺的木吉它。一束灯光从头顶罩下来,对他来说,台下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台下的观众,他也不想看见。不知怎的,现在的他心里格外平静。

静了一会儿,他拨着琴弦,缓缓地唱:“想问天你在哪里,我想问问我自己,一开始我聪明,结束我聪明,聪明地几乎的毁掉了我自己。想问天问大地,或者是迷信的问问宿命。放弃所有,抛下所有,让我漂流在安静的夜夜空里……”他的歌声和着柔柔的琴声,象月光般在整个体育馆里散开,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人们仿佛突然在烈日炎炎盛夏发现一股清泉,争相享受它的清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幕布被拉开的那一刻心里还毫无主意。可是现在这歌声竟平平稳稳地从嘴里流了出来,是那么的自然。这首歌是他从前为了静惠练习的。他清楚地记得静惠如何地说她喜欢这首歌,如何央求他唱给她听。同静惠分手后他就没有再唱过这首歌。他怕自己坚持不住,做出一个男人最不应做的事——流泪。而现在,他的泪流得如此坦然,如此彻底,在台下的观众眼中,这不过是表演——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这样他可以不留痕迹的掩盖自己的伤心。他希望自己的眼泪是两股清泉,可以带走自己这些天的思绪,甚至是这一年多的记忆。静惠和他分手的原因现在还是个迷。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缘分?男女间缘分已尽就不可能再相厮守?难道平时他自诩是情圣,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放不下?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感觉唱出来。

淑玲站在舞台的最左侧。在幕布的掩护下,她仔细地欣赏着爱玩。看着爱玩留泪,她感到这不是表演,这歌声里一定隐藏着爱玩的过去,隐藏着埋在他心里最深层的东西。对于中国,她没有印象。不知道那里的男孩子女孩子是怎样地交往。虽然她爷爷的爷爷当年从那片土地上来到这里谋生,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是从女子中学毕业的。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地牵挂一个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她不懂。她只知道爱玩同那些挂在自己寝室墙上的帅哥们不同。爱玩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近,自己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却又是如此地遥远陌生。他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的过去是什么样?为什么自己明知道他是玩世不恭的人却又那样地喜欢他?在淑玲的心里有太多这样的问题。自己对他是如此的好奇,关心,却又怕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思。自己如何才能接近他?如果不能接近,自己如何才能不想他?

张也在望远镜里看到爱玩流泪,叹口气,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服了。为了泡女孩子,这个畜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啊!”贾大化看着爱玩,恨不得冲上台去扇他耳光。自己刚才唱得失败,更加衬托出爱玩的优秀。看来自己是真得争不过爱玩了,钟婷现在在下面不知道怎么陶醉在爱玩的歌声里呢。其实他的想法完全错了。钟婷出国的目的就是要钓个“金龟婿”,这些和钱无关的事情,她是不会在意的。现在的钟婷正在想爱玩的歌唱得这么好,哪天让他带自己到吉隆坡里面得KTV 玩玩,当然也要顺便逛逛服装精品店。

渐渐的,台下有了一丝骚动。这是今天人们第一次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的人身上。

“他是谁呀?”“国内新来的,没注意呀。”“He's so cool。”“太帅了。”

“他是我哥们,和我住一个屋。”张也在台下不遗余力的帮爱玩介绍着。“那呆会你帮我介绍介绍。”

“没问题,不过人家可已经有女朋友了。”“什么呀,讨厌!”

……当爱玩唱完最后一个字,台下的观众好象猛然间醒了过来。掌声象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老校长感谢爱玩给自己的心脏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舞台上的时间对爱玩来说似乎只是一瞬间,来到后台,只有脸上的泪痕能证明他在台上呆过。他走进休息间之前在过道里站了一下,把眼泪擦干。

“You are so cool,man。The girls are all crazy for you now。”阿旺捂着肚子说。嫉妒的表情象招牌一样挂在脸上。爱玩想:你小子的演技真到家,到现在还捂你那该死的肚子。乐队里其他的成员也向他祝贺。他面对大家,重新戴起了微笑面具。“你唱得真好。”淑玲走了过来。她想再多说点什么,可是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当然了,给你唱得嘛。”趁着钟婷不在,爱玩开个玩笑。

淑玲脸红了。过了二十分钟,晚会结束了。爱玩象重新见了水的鱼,立刻鲜活起来。

“你真行!刚才台下的小姑娘们就象疯了似的。这下你名声大噪啊。”张也见了爱玩就大声说。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爱玩笑着说,“你可把我害惨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别捡了便宜就卖乖,来一起跳舞。”流行舞曲响了起来。爱玩忽然感到体育馆里的人多了起来。门口处还有一对对的男女学生往里涌。“他们就是等舞会开始了再来。”张也说。爱玩心想这到是个好主意,既节约时间,又不用受贾大化和哈大姐的折磨之苦,下次我和钟婷也应该这么办。

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学生们围成了一个个小圈子。在彩灯下,大厅里晃着无数的人影。老校长和MS。Sam 已经安全撤退。当老校长走出体育馆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可以站着出来。后来他再参加这样的晚会,总是发完言就争取尽早离开。挂在舞台两侧墙壁上的音响已被开到了最大音量,但爱玩还嫌不过瘾,他想找到自己在国内迪士科舞厅的感觉。无奈这里的曲子大多是节奏较慢的黑人舞曲,速度和力度和国内迪厅里的白人迪斯科相差悬殊。

“这热带国家连舞曲都这么懒。”爱玩颇为不满足地边扭边说,他一转头,看到贾大化向这边走来。

“贾大化,你今天唱得不错。”爱玩看着无声无息围上来的贾大化,打趣道。“我今天那个嗓子不太好啦。”贾大化用马来西亚味的华语说。爱玩心想你嗓子好也是这样,唱歌根本就跑调。不过看了看身边的钟婷,他没有再多说。贾大化在钟婷身边忙不迭的扭了起来,爱玩也不甘示弱。二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开始了。淑玲在他们的身边不紧不慢地扭着,绞尽脑汁地搜索话题以便既使他们的谈话可以继续下去,又不会让钟婷查觉自己的心思。爱玩只好礼节性的配合她的话题。幸好在这音乐声的掩护下,自己有时可以装听不见淑玲的话。

贾大化从没有吹嘘过自己的舞技,这到是他有自知之明。他跳起舞来就象实验室里一只被电击的肉虫般扭来扭去。爱玩想他已经胜了一局,现在干脆把贾大化彻底击倒算了。而且既然要痛快,就痛快到底吧!他想着,把自己的跳舞绝活都使了出来——他在奉阳大学的时候是系里的舞王。“哇!”人群中爆发出许多声尖叫。人们围了过来。“太cool 了。”

“不是吧?”“牛屄!”赞叹声四起。

“怎么样,这是我哥们。今天是舞王出山!”张也又忙不迭地向人群介绍。男生们嫉妒的目光全砸在爱玩的身上,有几个不服气的已经跳到了圈子里,使出全身解术,要和爱玩一拼高低。女生们随着节奏拍着手,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摘下来粘在爱玩身上。但这些爱玩都没有在意。大厅里的彩灯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道道的光痕。他拼命的甩着头,现在他想要的,只是发泄和遗忘,把那些不快统统抛开。贾大化见此情景,舞得也更起劲了……午夜一点钟,校园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学生们在舞会上消耗了过多的精力,所以今天的校园平静得很早。此时的张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任电风扇制造的夜风轻抚自己。爱玩哼着歌推门走了进来。看得出,他是今天的胜利者。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爱玩刚进门张也就问。“太累了,连唱带跳的。”“是啊,周旋在两位靓女间,是够累的。”“去你的。”

“你今天可是露了脸了。你不知道你唱歌的时候台下的女生有多疯,他们都说你才华横溢。要不是我帮你介绍,你能这么快就出名?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啊。”

“你现在怎么到处放人情帐?还有,千万别说我才华横溢。”“怎么?”

“都‘横’着溢了,我看离脑出血也就不远了。那些有才华的人死的都早。”张也一笑,起身说:“说真的,淑玲对你有点意思。还有个叫芬妮的也好象对你感兴趣,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事。你还真行,才到了这儿不到两星期,就在这学校出了大名。这下钟婷该有压力了。”

“他们都是小孩儿。”爱玩一摆手,“你认识那个叫芬妮的吗?”“怎么,感兴趣?”张也一笑,说,“见过几次,是淑玲和钟婷的邻居。”“淑玲今天对我说她有不少男朋友。”“她当然会这么说,她是有目的的。”张也眨眨眼。

“看你这高兴劲,今天是不是又在于晴宿舍里搞研究工作了?千万别把人家累着啊。”爱玩开始进攻。

“今天最厉害的还是你啊,”张也笑着反攻:“贾大化那么可怜,你以后下手不要太狠哪!”

“他可怜?我的耳朵才可怜!你应该听见他在台上是怎么唱的歌。肏,和嚎丧差不多。他妈的简直是国耻。”爱玩一脸不满。

张也刚要说话,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嘈杂。爱玩走到阳台往下看,只见楼门处聚集了一大群人。张也见此情景充分发挥了自己领导的才能,立刻下楼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几分钟,张也边笑边走上来。

“到底是这么回事?是不是男学生因为这里女孩子长得太丑暴动了?”爱玩笑着问。“不是,”张也笑着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吃垃圾的学生吗?让他们正式抓住了。”

“不是吧。”“当地华人学会的人说他们听说有学生在晚上翻宿舍楼里的垃圾箱,拣里面的剩饭吃,就故意在食堂买点饭放到垃圾箱里,然后在远处拿着照相机等着。没想到那个人真来了,还是个当地华人,于是学会的人就都大喊着冲出来,边喊边给他拍照,他吓得逃走了。”

“这帮人真没良心,人家穷得都拣饭吃了,他们还这样!”“你以为这是在国内啊。”张也一摆手:“这里是私立学院,没钱根本进不来。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贫困生。我听华人学院的人说,现在就流行这个。”“流行?”

“是啊,现在这国家的年轻人就流行在垃圾堆里拣东西吃。而且这么做的全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听华人学会的人说,要是在吉隆坡,晚上在KFC 和麦当劳后面的垃圾箱边上都是一群群的人。专门拣饭店里倒出来的东西,吃得才香呢,有时因为抢垃圾还打架。”

“你别说了,我都快吐了。”爱玩说:“这到底是什么国家啊,怎么什么变态都有啊。”“所以华人学会才要吓唬一下那个吃垃圾的啊。你想,如果这么下去,要是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在食堂的垃圾箱附近出现,那我们还不恶心死?”“这帮华人学会的人啊,笨死了。”爱玩鄙视地一笑。“怎么?”

“你想啊,如果不戳破这件事情,他还能遮遮掩掩。事情一戳破,他以后连遮掩都不用了,就敢在光天化日下当着别人的面吃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