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僵硬的指向花丛中的遗像,无比绝望和愤怒的嘶吼,让灯影憧憧的寒墨轩更显诡异和可怕。
夜以墨坐在轮椅上,冷冷的看着她,扔下了手中冷硬的拐杖,扶着轮椅向前滑动了几步。
修锦媛姣好的面容此刻扭曲成了一团,她的鬓发散乱,目光呆滞,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发憷的气息。望着他愈来愈近的面容,她整个人都呆楞在原地。
夜以墨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幽深的看着夜寒轩的遗像,静立不动。
隔了一会,他才侧对着修锦媛,目不斜视说道:“看在你不计名分跟了我大哥十年的份上,今天的事到此为止……现在,请你带着人离开灵堂!”
“管家,送客吧!”
贺泉看了看少爷,应了一声,立刻站出来请他们离开。
修锦媛带来的几个人也不是摆设,他们挡在她的前面,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隔空指着夜以墨的鼻尖,怒目相向:“夜以墨,别以为你现在是当家的,就敢把你的大嫂不当回事。”
夜以墨看着那个人,眸光渐渐变得冷厉骇人。
“掌嘴或者下跪,你自己选择。”
选择什么?那人愣了。他身边的兄弟们也大多表示了不忿,纷纷想上前理论。
夜以墨淡淡一笑,随手撩开了盖在腿上的薄毯,目光幽幽的说:“一是你说错了话,二是你不懂得为人做奴的规矩,不罚你,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话音如往昔一般清越好听,但是骨子里透出的凛冽气势,却让那人再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修锦媛默默的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男人,回身站在多话的下人面前,毫不拖泥带水的给了他一巴掌。手劲十足,落掌下去,红痕立现。
“小姐!……您……打我……”下人惊惧的望着她,其余的几个人也呆呆的看着他们忽然变了样的主子。
修锦媛惨然一笑,“若不是他还顾及着我的身份,你们还能安好的站在这儿?都退到院子里等,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那几个人再不敢言语,退出了寒墨轩。
夜以墨望着遗像中冷峻傲然的兄长,低回悠远的声调像在自言自语。
“大哥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你跟了他十年,必定是知道的。如今,你不顾一切,抛下名门大户的身份大闹灵堂,扰他一路平静,肯定事出有因。锦媛,现下无外人,你可以明说了。”
修锦媛听到他口中的名讳,神情凝住,她颤抖着唇,问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隽然背影。
“你又肯叫我锦媛了吗?不再因为那个可恨的女人霸占着你的心,而不允许我的靠近了?”
夜以墨慢慢转动轮椅扭过身来,一泓幽潭粼粼的望着失态的修锦媛。
他微微笑了,黑衣白光,眩人眼目。
“我是替我去世的大哥喊你。”
提起夜寒轩,修锦媛神情立变,她表情愤怒,对着他平静的面容说:“以默……我会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
夜以墨冷笑。
“修小姐,以默已经死了十年了。你现在祭奠的是我大哥夜寒轩。别忘了,你心甘情愿的做了他十年的情人,是他的未亡人。”
“哈哈……未亡人……说的好,夜以默……”修锦媛悲凄大笑。
夜以墨蹙眉,“我说了以默已经死了。”
修锦媛鄙夷的笑出,指着夜以墨含恨说道:“别以为你断了腿,残废了,就没人能认出你的身份。以默,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仍旧可以从千百万人中一眼认出你!”
“还有……当年若不是你诈死远走,我怎么可能心灰意冷之下答应夜寒轩的要求!你想不到吧,你衷心热爱的兄长竟是个卑鄙的禽兽。十年前,他逼的当年的修家和安家一样无路可退,当父亲跪在地上求我答应夜寒轩时,我对你的心就死了。他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连感情的事也可以不择手段。”
她忽然流下泪来。
“十年了……以默……这样漫无目的活着到死,我以为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没想到,他在无情的耗费了一个女人十年宝贵的青春后,竟然在去美国之前把我甩了。这里……看到了吗?这道深深的戒痕,是他花费了两个多亿从王室手中买来的粉钻在我的身上刻下的烙印……以默,你信吗?临别之前,他居然亲手拿掉了它!他说……我不配……”
扬起泪痕交错的脸,她控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夜寒轩的照片歇斯底里的叫。
“我不配?夜寒轩!十年前,你为何不说,现在才说!你是个魔鬼!你不是人!你害了我的一生……一生……”
夜以墨目光深沉。
他望着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悲泣不止的修锦媛,语调冷静的说:“我大哥性情冷清,你很早就知晓的,既然当年决定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要在他临走的时候还再为前尘往事吵闹不休!人死如灯灭,你若是觉得大哥薄待了你,有什么条件和要求,不妨提出来,我可以为你做主。”
修锦媛冷笑着拔高了声音,按着平坦的小腹,说:“做主?以默……在我的面前能不能不要装了?泉叔一定告诉你了,我怀着夜寒轩的骨肉。那么厉害,霸道,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把他收了去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个孩子……哈哈哈……真是可笑!”
夜以墨神色倏然深沉,“你想要什么?”
修锦媛慢慢站起来,迎面对着她曾经爱恋到疯魔的英俊男子,把手心抚在了肚子上字句说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夜寒轩的子嗣认祖归宗!”
夜以墨飘忽的笑了笑,长长的眼睫在灯光的投射下映出一片暗影。厅外秋风乍起,落入视线满目苍白和凝重的黑色,相互交织在一起,融汇成诡异恐怖的一幕……
有风吹过来,掀起了遗像上的黑纱,卷起落下,挡住了亡者的眼睛。
似是不忍再看,又像是临行前的显灵,让修锦媛呆立当场,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把那块遮面的黑纱整理好。
夜以墨这时忽然间说话了。
“锦媛,你爱上他了。”
修锦媛的手想被他的话烫到,倏忽抽回手指,恶狠狠地看着他说:“我恨他!我恨他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去爱他!”
夜以墨仍是微笑。
但是眸色中已经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很多年了,锦媛变了,大哥也变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天人永隔恰恰变成了爱的导火索。是他的错,没有想到大哥居然是爱着她的,爱的毫无保留爱的沉重无奈。爱到无法再爱的时候,只能用憎恨和仇怨结束他们人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