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能也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被自己以为恨着的女人深深的爱着。他若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后悔的吧。
可惜……
“你说谎!你今天是特意来为大哥送行的,对不对?你一身孝衣和鬓角的白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恨他,你巴不得他死,如今他死了,得偿所愿了,你也自由了,为什么还要来?你不仅选了时候来,还故意用腹中未出世的婴儿来讨难堪!因为夜家的钱吗?不尽然吧。据我所知,修家在梧城虽然及不过夜家和安家,可是第三的位置,是坐得稳稳当当的。修家只你一个子嗣,可以说傲人的财富整个都是你的。你缺钱吗?根本不缺!”
他微顿一下,“一个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豪门千金,难道会牺牲女人最珍视的清誉求得夜家仅仅四分之一的财产?锦媛,你恐怕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告诉他,想让他后悔,你有他的宝宝了,对吗?你不肯相信他已经死了,而你又没了前来祭奠的资格,只能选择了这个下下招,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你以为,我不会替大哥办葬礼,所以你用孩子威胁泉叔进来了,看到了灵堂,心死了,心也碎了,所以你才会在灵堂前整个人崩溃。”
他轻叹口气。
“锦媛,你爱他如斯,为何不肯承认?”
“我没有爱上他!没有!以默……你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他!”她抱着头,眼眶充血,惶急的朝后退去!
地上有古董花瓶的碎片,修锦媛不小心踩了上去,脚底瞬时一滑,她大声惊呼,白色的身影朝着地上栽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挺立起身,用匪夷所思的速度,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修锦媛和地面之间。
修锦媛安全的落在他的身上。
紧阖的眼帘倏然睁开,才发现夜以墨正躺在瓷片上面,身下已经泅出了蜿蜒的血水……
修锦媛呆住了,她颤抖着手指,抚摸着夜以墨忽然蜷缩在一起的身体,高声大喊:“来人呐,来人!泉叔!泉叔!”
外面等候的一众人等迅速的跑进来,却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
修锦媛抱着他的上身,试图把他从瓷片上扒出来,可是才刚一动他,夜以墨就表情痛苦至极的细声喘息:“让泉叔来!你走!你走!……”
贺泉极力镇定着乱了包的心绪,他恳求修锦媛先离开。
“修小姐,您先回吧,我会处理的。少爷他不喜受伤的时候别人瞧见!”
修锦媛表情木木的站起来,冲着几个随从说:“走吧……我们走!”
几个人行至半月塘的小径,被身后匆匆赶来的贺泉又叫住了。
贺泉给修锦媛行礼,神情复杂的说:“少爷说了,请您务必保护好身子。只要是夜家的子嗣,断不会让它流落在外。”
修锦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和几个随从离开了白茫茫的夜府。
贺泉一边给夜家的私人医生费仲谦打电话,一边着急忙慌的支使陈总管和几个家仆抬了临时担架过去。
寒墨轩里。
夜以墨面色惨白,趴在厅内一张红木漆案上,闭目紧蹙眉心,身子不停的发抖。瘦削的身上,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背部划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黏稠的血凝结在黑色的衣料上,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贺泉带着家仆涌进来,看到令人心碎的一幕,禁不住焦急喊道:“少爷……您挺住啊!费医生已经往这边赶了!”
夜以墨微微睁开眼,气息不稳的说道。
“泉叔,把灵堂打扫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不想大哥走的不安宁,也不想明天有客人说三道四!”
“是,少爷。您别说话了,我会打点好的。”贺泉目光凄凄,亲自抱着他往担架上放。
夜以墨尽量配合着他的动作,由着老管家抱起他轻若翩鸿的身体往担架上放。当贺泉拉起他残肢的裤脚时,他感到老管家的手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一行人沉默着。
很快便来到了隐在梧桐树影下的流云阁。
贺泉拉开廊道上的灯绳,一抹不太明亮的灯光投射在了幽静的院内。
他先打开大门,把挡风的帘子在挂钩上钩好。然后点亮了室内的大灯,他低声吩咐着小心翼翼的下人们,千万别碰着受伤的少爷。
“陈总管,你速速去大门处迎着费医生,把他直接带到流云阁来。切不可耽误!”贺泉说道。
陈总管匆忙跑出门,转眼又折返回来,说:“刚刚门卫通报,夜家的亲友已经来人祭奠大少爷了。灵堂无人接待,怎么办,泉叔?”
贺泉略一思忖,按下心头的急火,应承道:“我去!我去给大少爷守灵!”
他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夜以墨抱到床上趴好,命机灵的家仆在跟前守着,他便出门直奔寒墨轩去了。
今晚的祭奠,邀请函总共发出了七张,夜家远亲占绝大部分,还有两张分别送给了夜玉庭老爷的至交,梧城的名医费家还有中国著名的书画名家,夜寒轩的干妈乔玉琴。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祭奠仪式,原本是要等受邀宾客都到齐了,由接任永夜集团总裁一职的夜以墨主持的。
可发生了之前的变故,只能改由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头子来凑数了。
7张邀请函。
7个梧城的豪门大户。
和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一个都不可轻易地得罪了……
立在寒墨轩外的树影下,夜府老管家贺泉,正了正衣冠,表情严肃的走进了宾客肃穆的大厅。
夜以墨从阵阵的痛楚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无力困乏的眼睛,喘息了几声,才看清自己身处流云阁。他用尽力气支起手臂,想把身体撑起来,可是劳而无功,过度的用力反而加剧了他的痛感,夜以墨紧紧蹙起黑浓的眉峰,整个手指都陷入到柔软的丝被里……
听到动静,站在床前伺候的佣人急忙过来,看到他竭力隐忍的痛苦神情,不禁一下子慌了神。
“少爷!费医生马上来了……您再坚持一会。”
夜以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紧的抓着被子,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
“你……出去……”
佣人大惊,“少爷……您离不开人啊!”
夜以墨阖着双眼,用尽力气从嗓子里低吼了一声:“出去……”
佣人不敢多言了,看了看床上趴伏着的主人,只能匆匆的出门赶去找陈总管报信。
室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