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围绕在国王身边的王后、王子、王子妃等这些反对俾斯麦的人物是最难缠的。尤其是这两位女人的头脑都比他们的丈夫精明,他们常在国王身边大进谗言,打击俾斯麦。王后是威玛大公的女儿,她伶俐,有教养,常暗中操纵丈夫,从事各种阴谋。对于1848年柏林革命时,她在佣人房内召见俾斯麦商议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而遭到俾斯麦反对的这件事,仍让她对俾斯麦怀恨在心。
王子妃是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的女儿,在英国的立宪政治熏陶下,她对普鲁士的官僚政策很排斥,对俾斯麦尤其讨厌,所以经常与王后联合排斥俾斯麦。
俾斯麦的理想实现得如此困难,但他竟然忍耐了26年并奋斗到底,可见他不仅有智慧,还是个耐心十足的人。
俾斯麦善于掌握人性,威廉一世逐渐对他完全信服,国王与这位新首相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感情,主要是他们两人在年龄上的差距。国王比俾斯麦大17岁,所以对俾斯麦有一种年长者对年少者的宽怀之情,就像是一种父子之情;而俾斯麦对年长的威廉一世也是由衷的敬爱。国王是军人出身,勇气非凡,而俾斯麦一向瞧不起怯儒的人,他看到国王在遇刺时临危不乱的态度很是欣赏,而且国王对自己的职守有着神圣的道德感,这也让俾斯麦很感动。
就这样,国王与俾斯麦二人共体时艰,26年来互助合作,挽救了危难的祖国。虽然国王有时也会对俾斯麦冷酷无情,俾斯麦对国王也有失礼之处,但在波谲云诡的政局中,两人共同治理普鲁士长达四分之一世纪,可说是19世纪欧洲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坚持不懈
俾斯麦从1862年担任首相,一直到1866年,普奥战争爆发,4年时间对俾斯麦而言是最艰难的时期。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发挥,一般的普鲁士人民也认为他只是一位保守党的狂热分子,所以在他刚受命首相之职时,报上都讥讽他是“吹牛的贵族”、“拿破仑崇拜者”、“都市破坏者”……在下议院,俾斯麦也很不受欢迎,绝大多数的议员都与他作对,所以议会中,他提出的军费预算根本通不过。这些议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多军费预算。在议员们看来,只有根据自由主义的立宪原则才能统一德意志,拢络德意志诸邦对普鲁士的向心力。
俾斯麦一直坚信要靠普鲁士的陆军力量才能完成统一大业,但他在议会中无法公开说明这种看法,这是他最大的苦衷,就算在议会中说明,自由主义派的议员大概也不会赞成。因此他只好采取忽视议会决定的独裁者态度,而这种做法恰好是他最拿手的,因为他不喜欢与别人商议或妥协,更喜欢命令别人。
每当议会反对他的提案时,他就把议会解散,强制执行他未经议会通过的预算案。每次议会开会,他都要参与讨论,如果有人阻碍他的演说,他就立即走下讲台,跑出场外,在走廊里猛抽雪茄,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情。所以大多数议员都很憎恶他。
在内阁中,除了陆军司令,俾斯麦没有其他的亲信从属。参谋总长毛奇元帅也很讨厌俾斯麦。甚至在以俾斯麦为首的外交部内也找不到一位亲信人员,被派往各国的大使们多半对他很反感。
总之,在四面楚歌、八方受敌的情况下,俾斯麦一点也不懊丧,斗志反而更激昂。
首先,俾斯麦把行政部门和司法部门中一切有自由主义色彩的可疑人士罢黜,4年里,罢黜人数超过了1000名,同时他们还严格实行压制言论自由的措施,所有反对他的报纸都遭暂时停刊或永久停刊的处分。
普鲁士似乎成了由他牵制的专制国家,所有的政敌都祈祷他早日失败下台,一般国民看过关于他的报道后,也很痛恨他,俾斯麦成为普鲁士最不受欢迎的人。
1863年初,波兰发生了叛乱,波兰问题在当时算是欧洲之癌,但奇怪的是欧洲各国都很同情波兰,当叛乱扩大到让俄国难以应付时,英法国民更同情波兰。但俾斯麦认为,波兰暴动是他卖给俄国人情的一个最好的机会。
俾斯麦反对援助波兰,是想借此机会,不花任何代价就能讨好俄皇,但这也使他成为欧洲最不受欢迎的政治家。
后来以奥地利为议长,普鲁士为副议长,共同组织了德意志邦联会议的一项新议案。
俾斯麦对此项议案强烈反对并搁置起来了。但后来又产生了另一项提案,那就是集合全德意志的君主,在法兰克福召开会议,讨论德意志问题。为了让普鲁士国王答应这项新提议,奥地利皇帝亲自来到普鲁士拜访威廉一世。
俾斯麦极力劝阻国王出席会议,刚开始国王不同意,俾斯麦极力说服,还动员了王子来劝说国王,国王最后终于同意,俾斯麦又累又喜。
拉萨尔的影响
俾斯麦以独裁者的姿态在国内外政客间周旋,他逐渐发现全欧洲没有一个杰出的人,所以他讨厌人类,轻视人性的性格日甚一日。但有时他也能碰到令他侧目的人,例如他在晚年主持柏林会议时,遇见了英国代表犹太人狄斯累利。另一位就是下面要说到的天才——拉萨尔。这两个人都是犹太人,也算是一件巧合。拉萨尔是德国早期工人运动活动家,机会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全德工人联合会的创始人,联合会主席。他提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阶级的贫困是由所谓“铁的工资规律”造成的这个伟大的规律。
当俾斯麦用激烈的手段弹压自由主义者时,发现了这两位杰出人物。当时这两位犹太人正在为解放第四阶级的新运动而四处奔走。
拉萨尔说:“如果拿破仑在南方根据民族主义的原则重划地图,那我们就得在北方也这么做。如果拿破仑解放意大利,我们也无权横夺西列苏威一地,这样普鲁士才能洗雪奥尔密之耻!如果普鲁士没有做到,就证明君主制度已不符合人民的要求。”
俾斯麦在议会中听到这番言论时很吃惊,他想:“这个人是谁啊?他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俾斯麦便开始注意拉萨尔的言行,他认为和这个人可以做朋友。
在另一次演说中,拉萨尔又说:“假如有一天我们以个人的立场和俾斯麦针锋相对,基于正义的立场,我们不得不说俾斯麦是一位男子汉,而其他的人却是妇道人家。”
一位劳工运动领导者竟然会称赞专制主义者,很不可思议。同时也能看出这位发言者的勇气,他好像全然无惧旁人的非议。
拉萨尔的一生充满了矛盾,一位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斗士,竟然会给专制主义者的领袖鲜花。仔细想来,可能是天才间互相吸引的缘故。拉萨尔有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解放无产阶级的事,必须要依赖俾斯麦的专制反动政策才有可能实现。所以在莱茵区演说的几天前,俾斯麦接到了拉萨尔的电报:
属于进步派的市长,率领数十位携带着枪剑的宪兵,把我所召集的劳工大会解散,请阁下尽快做合法的救援措施。
俾斯麦立即命令有关单位采取了适当的行动,所以拉萨尔在莱茵区演说后拜访了俾斯麦,并当面致谢。
此后一段时期,即1863年末到1864年初,拉萨尔前后拜访了俾斯麦达12次,并做了长时间的会谈。关于两人的谈话内容,俾斯麦在议会中曾发表。他们两人为何如此一见如故呢?原因之一是惺惺相惜,原因之二是两人面临着共同的敌人。换言之,保守主义的俾斯麦和激进主义的拉萨尔的共同敌人是中产阶级,也就是自由主义者。他们二人,一个处在现实的权力世界,一个处在未来的理想世界;一个坚强威严,一个轻快和悦;一个是实行者,一个是宣传者。虽然差异很大,但相同之处是具有非凡的天才、无比的勇气、绝大的自尊心和激烈的憎恶感。
天才拉萨尔拥有俾斯麦无法企及的玄想世界,他对人类的将来有深刻理解,他可能教了俾斯麦不少本领,但是他想借俾斯麦所拥有的实际权力来完成两件事。
其一是普通选举。他希望用普通选举来解放无产阶级大众,进而促成劳动党的发展。所以他对俾斯麦的选举过早的主张表示反对,他用丰富的知识教俾斯麦有关选举的实际方法。后来他因叛逆罪在法庭申辩时,提到俾斯麦他说:“这件事恐怕各位还未注意到,不过我相信不出一年,俾斯麦一定会像英国政治家罗伯斯庇尔那样,在政治上做重大改变而实行普通选举法。”
听到这些话,当时很多自由主义人士都哄堂大笑,不以为然。但俾斯麦却很敬佩这位天才的洞察力。
拉萨尔建议俾斯麦做的第二件事是由国家控制生产,排除自由主义者所提倡的自由竞争,由国家发展大规模的国家生产事业。拉萨尔的用意是要根据马克斯主义而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但俾斯麦也正可以借此扩张国家权力并加强君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