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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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时候不早了,睡吧 (7)

桂城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期,于是暑假就到了。罗巧雪在母校那座城市给我打电话,要我陪她去九寨沟或张家界旅游。我知道这又将是一个浪漫之旅,可是我不能太自私,我不能丢下万的沐不管。而且这两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没有好好地为报社服务,心里过意不去。罗巧雪说,你不是共产党员,所以你不必有太多的自责。一个人离了别人能好好地活着,地球少了谁都会好好地转动。罗巧雪说了很多的理由,后来我被她说服了。我需要离开桂城一段时间,到外面散散心。

作为丈夫,达成林有责任照顾万的沐。而很久以来达成林没有照顾万的沐了。我要外出,退一步说达成林不是万的沐的合法丈夫,帮我看管一下总是说得过去的吧。我就去找达成林了。但是我敲响他们坐落在桂大的家时,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一个经过的老教师说,这里没人住。我说搬到哪里去了?老教师说不太清楚,听说他们感情出现了危机。老教师走后我用手机与万的沐联系。她说,达成林上哪儿了我也不清楚。她还说你找达成林干什么?我说,我要他与你离婚。暑假已经来临,罗巧雪就要回来,我们的日子又将受到骚扰。她说,你不要去找他了,找也是白找。

去到万家我才知道,万的沐与达成林早就办理了离婚手续,她一直瞒着我。达成林下决心签字离婚是那次在他们家楼下万的沐公开不承认达成林是她老公引起的,当时还来了警察,周围有多看热闹的人。离婚证被她搁在父母家。万父母在我表示极大的怀疑后拿出了证件。但是万父母一直以为我和万的沐悄然登记结婚,大家心照不宣地对此事闭口不谈,我和万父母就蒙在鼓里了。

回到家,我对万的沐说,你到底要嫁给谁?

她说,你准备出远门?

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我们都想以攻为守。她是怎么知道我要出远门的?现在我懒得去查问,我要她说清楚为什么把离婚的事儿隐瞒下来,为什么不趁罗巧雪在外地与我登记结婚。但是她拒绝回答,她说我希望你恨我,并离我而去。

万的沐伤害了我的自尊,我更有理由与罗巧雪共同旅游了。

我在罗巧雪他们正式放假的前一天从桂城坐火车去往母校那座城市。我们浪漫之旅的起点就定在那儿。罗巧雪到车站接我,她说你的脸色太难看了。我说发生的事太多,我的脸色当然难看啦。她说我不希望你把不好的脸色带入我们的旅程。我说我不敢保证我能改变坏脸色,只能尽力。

我们的目的地是九寨沟,启程时间是第二天。罗巧雪已经为我们在学校宾馆里订下标准房了。进房后罗巧雪热烈地拥抱我,抚摸我,后说去洗洗,这样你的精力就会充沛脸色就会好看。我说,不。罗巧雪扒光我的衣服,推我入洗澡间。不久她也进来,她洁白的身子在洗澡间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而我身体上的某件东西立即发生变化。罗巧雪却不紧不慢地戴上浴帽,按摩脸部。我们相互搓洗时,罗巧雪同样不理会我的冲动。但当洗完澡就不一样了,她像一头狮子向我扑来,把我压在床上。她说着一句关于做爱的英语,动作十分野性。

罗巧雪是一个阳光精灵,她改变了我难看的脸色,带给我极好的心情。什么沱巴秀仙祖天万的沐,我通通抛弃了。我们的浪漫之旅便有了一个快乐的开始。

从九寨沟回到桂城,罗巧雪住到我的宿舍。这时万的沐离开了我家,去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万母说,你没和的沐在一起?她吃惊的话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身上。我开始对九寨沟之行感到后悔了。毕竟万的沐是个残疾人,我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伤害就舍弃她而和另一个女孩子快乐呢?那天我和罗巧雪在母校宾馆里激烈地做爱我变得开心后,罗巧雪说按浮洛伊德的理论你是性压抑,你需要尽情地释放。现在看来浮洛伊德说的是屁话,如果我参加一个旅游团与自己为伴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我想我也会快乐起来的。就是说只要那天我忍得一时之气留在万的沐身边,过不了两天我同样会脸色好看心情舒畅。

我告诉罗巧雪说,万的沐不见了。罗巧雪的回答我很不满意,她说,万的沐不会有事儿的,她是个自控能力很强也很懂得保护自己的人。我说,你比以前自私多了,请你站在万的沐一方想想。罗巧雪说,那要我怎么办,我们刚从九寨沟回来,每天晚上都做至少一次爱,我们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再说到哪里去找万的沐?

我的脸色又开始难看了,罗巧雪说,浮洛伊德的理论并不是万能的。为了避免与我发生冲突,罗巧雪处处让着我,也在积极地打听万的沐的去向。明知道索索不知道万的沐去哪儿了,我还是打电话问了他。我想潜意识里我在排遣心中的恐慌和不快。索索为我准备了一餐酒席。罗巧雪陪我去,而索索没带老婆,带的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那女孩子长得不算太漂亮却很有气质,斯斯文文的。这是索索所有女朋友中我最欣赏的一个。在酒桌上我唱主角,我时刻引导和强迫他们谈论万的沐。只要大家谈着万的沐我心里会好受些。

没有万的沐消息的日子,我心里灰灰的,基本上与罗巧雪分床睡,五天来只做过一次简单的爱,那次我无滋无味,而罗巧雪情绪高涨。最后她强烈的兴趣被我搞掉了。我对她说过,我们这样呆着没太多意思,你回家去吧,我想你或你想我了,我们再见面。罗巧雪说,不,我不回家,我现在就想你。她说的也许是心里话,如果我们中间没有万的沐,我会十分感动。

多日之后,万的沐"自投罗网"。她在电话那头说,你们回来了?我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她说,不用,我一切都好,不必为我担心,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万的沐使我感动。放下电话我沉在她亲切的话语里久久不能自拔。罗巧雪说,真是不公平,一句同样份量的话,你却一点也不为我感动。罗巧雪靠到我身上,说我不求你给我全部的爱,我只求你给我一些感动。

我的心情好起来,罗巧雪在我面前恢复了撒娇和有分寸的霸道。

13

万的沐去了沱巴。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嫂后来悄悄地告诉了我。得到消息我立即赶往沱巴。罗巧雪要跟我去沱巴,我费了好多口舌才甩掉这个尾巴。可是我高兴太早。索索用车送我去,当我走上车时才发现罗巧雪这个尾巴真是难甩。她歪身坐在后座,对我狡黠一笑。我说,我服你了。她就滚到我身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许姓女孩,我对她有好感,所以非常欢迎她与我们一同去沱巴旅游。

万的沐坐在商品街的一个非常好的角度里作画,她料想不到我会突然回到沱巴。她现在画的不只是沱巴的自然风景和民俗民情了,她画沱巴的现代街市和沱巴新的变化。我们四人悄然地站在她的身后,一直到她画完手中的那幅画。万的沐发现我们后,惊讶地叫了一声。罗巧雪把万的沐扶起来,热烈拥抱她。罗巧雪动作很快,我想她有可能防止我当她的面去拥抱万的沐。

万的沐并没有因为大嫂的告密和我的突然到来而生气,我们看到她很开心。

祖天闻讯来与我们见面。他的脑袋光滑闪亮,但笑得更是那么的不轻松。到现在为止,公安方面还是没有做出最后的结论,虽然越往后对祖天越有利,但一个人的精神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就像城里那些有意诬陷别人的人,目的十分明确。中国人都习惯了"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就算最后彻底查清了,对方的政治前程也就受到了堵塞。我突然对祖天产生了一种怜悯,他是最大的受害者,一个最大的倒霉蛋。受害者和倒霉蛋应该受到人们的同情,我向他投去友好的目光,也在努力地原谅他独占香炉的卑劣行为。他是爷爷的长子长孙,也许命里就该继承那个香炉。

祖天失掉了权力,索索略感失意,索索来沱巴游玩是有他不少想法的。现在祖天成了普通群众,索索想在沱巴随心所欲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但是使索索喜出望外的是,祖天把我们安排在风月度假村。陪同我们的还有新上任的村委主任。这也说明了祖天在沱巴有一定的民间影响。

第二天我们一行五人来到爷爷坟前,虽然离开清明节三四个月了,我们还是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凭吊仪式。爷爷不是坏人,他只是生活上犯了错误。如今在生活上犯错误的人多了去了,爷爷算得了什么?余品华我们也没落下,给他烧纸钱献花。他是个苦命孩子,回到自然后他应该拥有与别人平等的权利。而且他是我们的长辈。祖天蹲在一旁吸烟,我走过去告诉了他事实的真相。我说,余品华是我们的叔叔。秀仙自杀在你的床上,她想达到一个目的,最终她达到了。

索索小许随祖天去游玩沱巴的风景后,我和万的沐罗巧雪行走在一条上山的路上。这条路原本不是路,当年万的沐画《沱巴河裸男》和我俩手牵手爬到上面作画和做爱时,都没有路。现在成了度假村的一部分,人们修起了路。在我和罗巧雪的帮助下,万的沐行走得不算艰难,我们讲着开心的事,不觉间就到了目的地。脚下的沱巴河无声地流淌,它还是那么清悠饱满。我对罗巧雪说,见过一幅叫《沱巴河裸男》的油画吗?罗巧雪说,没有。我又问万的沐,想见到那个人物原型吗?万的沐不置可否。

我奔下山去。

巧的是我找到了和当年不相上下的木头。我对山腰上的两个可爱的情人呼喊,以引起她俩的注意。但是我这一呼喊,注意我的人就远不止她俩了,那些能听到声音的旅游者都把目光投向沱巴河。我在他们的注视下脱得一丝不挂,抱着木头跳入河中。当年的记忆向我流来,它教我前进后退的控制节奏。然而观看我裸泳者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万的沐和罗巧雪了,她俩是我的忠实观众。不像他们,男人们不屑看,女人们羞于看。

除了逃跑进竹林,我完成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动作。

你像一只油滑的鱼,动人极了。我回到山腰上的"观景点"后罗巧雪说。如果我是第一次见你,同样会爱上你。

万的沐目光在远方山水间移动,她对我和罗巧雪的对话漠不关心。我用手挡住她的视线,说,感觉如何?她说,很好。然后移开我的手继续眺望远方。

从这一刻始,万的沐沉默寡语,一副酸楚的样子,还没有来由地发脾气。

我在沱巴呆不了两天就想回桂城了,我建议万的沐也回去。不料她大发雷霆,说我不要你管,我给你自由你为什么要剥夺我自由的权力?万的沐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没有了玩兴,所有人的心里都堵得慌。

把万的沐弄回桂城,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像一场智力比赛。万的沐坚决拒绝回到我的宿舍,她性格的多变使人怀疑她年纪轻轻的就进入更年期了。

索索只好把车开到万的沐父母家。万的沐像拒绝回我家一样拒绝我扶她。罗巧雪东张西望,她知道她也是一个多余人。索索和小许就自告奋勇地扶万的沐上楼了。我对罗巧雪说,你也回家。她说,这不公平,你陪了万的沐一个学期,陪我只陪了不到二十天。我说,我们在一起的质量比我和万的沐在一起的质量要高得多,算下来你并不吃亏。

我们把含泪的罗巧雪送回家后,去了一家饭店。就我们三人,索索和小许眉来眼去的,使我十分尴尬。索索说,要不要找个小姐来陪你?我说,我想回家。

两个女人离开我,空虚如同滚滚乌云向我压来。我接不到她们的电话,电话过去她们也不理会。那天我好不容易敲开万家大门,却被万的沐骂了出来。

半夜里那个电话让我心惊肉跳。几天没有万的沐的电话,电话一来就是不好的消息。万父说,万的沐住院了。这次万的沐从沱巴就开始郁郁寡欢,听说回到家里心情像地窖里湿透的红薯,一路坏下去。她虚弱的身体终究抵不过坏细菌的侵袭,重感冒两天后,其它疾病接踵而至。

赶到医院,万的沐正处于睡眠状态,但她脸色如菜,嘴唇焦枯。守在病床边的是万的飞,她趴在床沿困觉,我轻轻的脚步惊扰了她。她抬起头,说,盘染童。我说,你姐怎么样?她说,病魔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我说,你姐住院两三天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我姐不让,一提起你她就骂人。我说,你回去睡觉吧,这里有我。她说,不,我姐见到你她心情也许会不好,有我在,你们的关系就可以得到调和。

万的沐在接近凌晨时,醒了过来,我抚摸她的头并深情地望着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想为了这个点头她一定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她的脸色有所好转,但她没出有力气来和我说话。我和万的飞对视时,都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为万的沐倒来一杯水,喂到她嘴里。她目光投在旁边的空床铺上轻轻地说,时候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