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姐给我房里送水果，她穿得很暴露，眼神也与一般服务员不一样，我想她一定是个鸡。果真她放下水果后就走到我身边，我赶紧与万的沐说了拜拜。她说，才出门就想老婆了？我说，没有。她说，让我做你老婆吧。我说，我长得太丑了，配不上你。她说，你不要笑我。我说，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她说，我的姐妹们都分别进入了各客人的房间，只要她们当中的一个不出来，我是不会出去的。她身子朝我靠过来，我急忙避开。我说，你不出去，只有我出去了。她说，你出去可以，但要早点回来啵，千万不要让我久等。我说你们这样做生意就没意思了。
离开度假村，我直接去了祖天家。祖天自然不在家。大嫂秋林为她的小旅馆忙个不停，我说，今晚我住这里了。她说，度假村条件好，为什么要住这里呢？我说，这里是我的家。大嫂眼里立即噙了泪水。她说，太好了，你没忘记家。大嫂是个典型的善良的勤劳的瑶山妇女。各种思想进入沱巴，只把她塑得更优秀。这一点祖天是不能比的。祖天一边接受外界新的好的东西，一边也在接纳不好的东西。我跟在大嫂屁股后面与她叨家常，问她儿子高考准备情况。后来我进入了一些房间，若无其事地看着，实则我在寻找那个使我对祖天另眼看待的香炉。但是我什么也没发现。我想祖天是不会轻意让别人发现的，也许大嫂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睡觉前我又给万的沐打了电话，我说，你猜错了，我住大哥家。万的沐让我把电话递给大嫂，她俩说了好一会儿话。
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没想到第二天吃早点时，主席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说我无组织无纪律。他的脸色不太好，说话时还上气不接下气。我想他一定是让小姐折腾的。度假村里几乎是一人一间房，关起门后，谁知道里面的人干了些什么？许多天后回想起主席对我的批评，终于想到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我没住度假村，就意味着我没有要小姐，而他要了。他的把柄在我手里，所以他心里很不高兴。这个推理不知对不对，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广大读者多多批评和指教。
第二天晚上，上半夜我住度假村，后半夜住祖天家。幸运的是这天晚上没有小姐吵我，我得以顺利地与远方的罗巧雪通话。罗巧雪与万的沐不一样，她在电话那头敲我的警钟，说如果你嫖娼，总有一天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10
祖天送的慢性毒药被老光棍当作了宝贝，有一天他把它取出来熬制。那药满屋清香诱人，老光棍认为这一定是好药。老光棍把药液倒在一只热水瓶里。他的目的也十分明确，他要一个人享用。碗里的药液冒着热气时，老光棍给它吹了一阵冷气。秀仙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说，为谁熬的药？老光棍不理她。他的态度说明他至少不是为她熬制的。
已接近中午了，屋外有人叫老光棍去用餐，老光棍大喜。他将来人堵在大门口说话，说了一阵，搁在桌上的中药就被他忽略了，或者他的潜意识里想饭后服。老光棍随来人去到酒桌上。回来后，所有的药都不见了，特别是那只盛药的碗被打翻在地。
药被秀仙占有，她先是喝掉了碗中的药，后藏起那只装药的暖水瓶。
药？老光棍对秀仙大吼。
秀仙面无表情。
老光棍靠近秀仙，说，药！
秀仙伸出手来一把将老光棍推翻。老光棍真的老了，他手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从酒桌上汲取的酒精在身体里发作。老光棍很容易便被推翻是非常可以理解的了。老光棍栽倒在地许久不能爬起来。
改天老光棍来到沱巴，向祖天讨取毒药。老光棍的理由似乎也相当充分，他说，秀仙伤害过你们，而我没有，她能得到你的帮助，我为什么不能？祖天说，回你的虎头寨去，要药没有，要卵有一条。
老光棍无功而返，面对得意的秀仙老光棍无能为力，他常说，我真后悔听了祖天的话把你放出来。现在我想把你关起来，可是办不到了。如果你是英雄就自己回到老牛栏去，锁还在门上，钥匙还在我的腰间，我会把门锁得严严实实，让黑暗和饥饿伴你余生。秀仙说，看到我重回老牛栏只有在你的梦里了。
毒药进入秀仙体内，它们没有偷懒，充分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半个月后秀仙有了上吐下泻的症状。有一天清早她突然想起了爷爷曾经对她说过的一个毒药方。那时爷爷为了讨好秀仙，获得情欲的满足，什么话都说给她听，什么事都愿为她做。那天爷爷告诉秀仙毒药方的起因是秀仙说了一件事。秀仙说，她最恨寨子里的生产队长，他仗势欺人，还想占有她。爷爷脑中就浮出祖传的那个毒药方了。爷爷说，你可以用毒药搞掉他。爷爷给秀仙说了祖宗杀人的故事。那时秀仙对爷爷有了一些依恋，也许可以算得上是爱情。但后来当队长暗中得知秀仙与爷爷关系不一般时，队长对秀仙就好多了，平时不再刁难她，更不敢提出和她做爱。下毒药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秀仙现在的症状与爷爷说的十分相似，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光棍得到了此方。
那药哪来的？秀仙质问老光棍。
老光棍说，你咬我手，偷我药液，我与你誓不两立。
你要杀害我？！秀仙说。
后来秀仙慢慢地知道了药方果真来自祖天之手，始作佣者是祖天。爷爷还告诉过秀仙解救之法。记忆已经封存许多年了，但是秀仙启开时还是那么的记忆犹新。解药中的两种关键药材在屋后的山林里有，秀仙首先把它们采了回来。身体有所恢复后，她便进到更深的山林采回所有的药材。
一些日子后，秀仙来到了沱巴。她对每一个遇上的人露出亲切的笑容，谁会想到她是从死亡线上逃出来的？秀仙进入商品街，平静的市场立即发生骚动。他们的身子前后摇摆或双手左右晃动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尽管他们对秀仙和爷爷的故事耳朵听出茧了，但秀仙多日不见，那个故事似乎有些陌生了。最主要的他们想看看事态的发展。在商品街上做生意的绝大多数是我家同族兄弟姐妹，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大家的关系并太好，夫妻间都会产生嫉妒和矛盾，何况只是同族而已？在他们的心里幸灾乐祸占了很大的比例。现在他们逐渐相信秀仙所言了。他们说，如果不是真的，凭秀仙那点想像能力故事会那么精彩？
秀仙走到一个外姓人前面，外姓人说，秀仙娘娘，你和祖天爷爷怎么了？秀仙敲敲她的脑袋说，怎么了？你们不都全知道了吗？外姓人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就坐在这里给我说说吧，我为你准备好凳子，为你泡好云雾茶，还会给你吃糖。秀仙说，我不是三岁小孩了，你的甜言蜜语打动不了我。秀仙坐在外姓人的凳子上，喝着外姓人递上的清茶。外姓人说，请你开讲。秀仙说，你不是我孙子，我不讲给你听。外姓人夺走了秀仙的茶碗，抽掉了她屁股下的凳子，说，你走吧，我不欢迎你。
秀仙走到儿子的摊点前。儿子说，你不是看我们来了，你是来夺我们的饭碗，天下母亲都不像你这样。秀仙说，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们生下来，即使生下来了，也应该把你们掐死。
祖天来到商品街。他每天都要来好几趟，作为沱巴的最高领导，他有义务来到商品街，有理由来耀武扬威。秀仙不和儿子争吵了，她的目光四下搜寻，终于捕到了祖天。秀仙站在高处，她又一次大声传播和爷爷的风流故事。祖天快步走到秀仙面前，说谢谢你给我打你巴掌的机会。祖天扬起那只练过的巴掌，打在秀仙脸上。秀仙身子飘摇，倾跌在别人身上。秀仙大叫两个儿子的名字。可她的儿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甚至说打得好。祖天走到她儿子跟前，说我打你们的母亲了，怎么还不还手？两儿子说，你做得对，我们支持你。祖天说，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从现在起你们给我滚出沱巴。
祖天一声令下，儿子无话可说，收拾摊子就走了。秀仙说，好儿郎，等等我。儿子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秀仙也被迫离去后，祖天心里说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健康地活着？按书上说的，她早该病入膏肓了。当天傍晚，老光棍由两个儿子抬送到沱巴与祖天论理。老光棍骂祖天是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家伙。这一声争论，祖天将信将疑地知道秀仙喝了毒药，但是祖天搞不明白为什么毒药无效。
一桩离奇的人命案不几天后在沱巴发生了。
这些天祖天正在刻苦钻研药方，分析失败的每一个环节，准备开展新的斗争。人命案就发生了。
秀仙死在祖天的卧室，她七窍出血。
祖天的电话打到桂城，他说怎么办？
11
父亲带着我和久吧迅速回到沱巴。整个沱巴沸腾如海。祖天在派出所的"监狱"里接待了我们。他脸色苍白，头顶上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对我们反复说的就是一句，我没有杀她。我把此话传给在一旁的警察，他说，现在谁能下结论？我说给祖天喝点酒。警察同意了，警察与祖天曾经常在一起吃喝。与警察做朋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没犯事有他无他都一样，犯了事，他帮不了你。祖天喝了酒，情绪有所稳定。我们说，没杀人你还怕什么？
当天我们住在祖天家，这是我回到沱巴最难熬的一夜。大嫂的哭声连绵不断。祖天家的电话不停地响着，他们来自桂城北京广州等有爷爷后代的地方。我站在屋顶，望着朗朗的天空和远处灯火发呆。我再次找不到故乡的感觉。我问天问地，这里怎么是我的故乡？我很孤独，想给万的沐和罗巧雪打电话。可是沱巴的信号不太好，只有几处能打手机，那些地儿离祖天家太远。
我听到父亲在叫我接电话。我说谁来的？父亲说万的沐。我奔下楼去。万的沐传给我温暖和依靠，接完电话我已是泪流满面。
后来我又接到了来自母校的电话，那是罗巧雪打来的。万的沐把不幸的消息告诉了罗巧雪。她同样站在大家一边，说大哥怎么会杀人？她展开充分的想像和推测，叮嘱我把她的推理转达给警察。
迟迟没有结案，沱巴的警察素质不会高到哪里去的。听父亲说警察以祖天不是凶手为切入点，寻找秀仙死因和凶手。警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认为再笨的凶手也不会把人杀害在自己床上。在沱巴呆着我十分难受，只好厚着脸皮向大嫂道歉，借口回到桂城。
万的沐不欢迎我回家，她把我堵在门口训斥我，她说大难当头当逃兵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爷爷的后代？听着她的骂声，我的头脑中翻滚出许多她不知道的和她不能理解的东西。
其实他们都不够理智。
万的沐要赶我回沱巴，我说沱巴我不回，这个家我也不回了。
我住到新闻饭店里，关掉所有的通讯设备。但是没想到呆在这儿依然是那么孤独，在房里呆到第二夜我就受不了了。我偷偷回了家。开门后我看到万的沐留下的一张字条，她说，要不回大家都不回，这个世界谁怕谁？
万的沐去到了沱巴，她是我一夜不回后去到沱巴的。父亲说，你的女朋友只有你来照顾了。万的沐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像受死一样再次回到沱巴。
法医鉴定结果是秀仙因喝农药致死，临死前有过搏斗，但没有发现异样的指纹。这个初步结论对祖天是有利的。
得到最后的结论，时间过去了十五天。所谓结论也只是确定祖天暂时没事而已，祖天得了个取保候审，获得了一些自由。而此时，祖天的头发全白了。
祖天在大嫂的建议下剃了个和尚头，看上去精神多了。但他村委主任一职被免掉了，他不再轻易地在沱巴商品街出现。他的权力连投普通一票都没有了。秀仙的死葬送了祖天所有的政治前途。
秀仙是怎么死的？人们还在作各种猜测。我们家也是。现在我完全同意家里人的观点，秀仙不是祖天杀死的。但我的推测与他们又不同。二姐说，凶手杀死秀仙后悄悄抬到祖天的卧室。想想这个推理是站不住脚步的，祖天家开成了旅馆，人来人往的，哪那么容易就逃脱了人们的眼睛？父亲说，凶手把秀仙诱骗到祖天家，然后趁人不晓，给她灌了农药。我的推测是，秀仙是自杀。那天她怀揣农药悄然进入祖天家，躺到祖天和大嫂的卧室服药自尽。我的推测令家人哑然失笑。就是万的沐也不同意。我说，你们都不同意，有一个人会同意的。他们说，谁？我说，罗巧雪，只要她还像个作家，就会同意。当然我要给她讲述所有的故事。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