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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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美腿飞了 (7)

这条新建的商品一条街就在离沱巴车站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些旧房子被拆除了,路面也作了很大的修整。沱巴的气候自然风景得天独厚,民族风情浓郁,来过的人都会感到满意。

祖天和大嫂还辟出家里的空房来作旅馆,当初祖天把房子建得大大的现在歪打正着了。我们回到沱巴时正碰上桂城教育学院艺术系的师生们来写生,目前沱巴除了一个村办旅馆外,就只有祖天家的山外山旅馆了。师生们把山外山旅馆挤得满满的,连我们两个主人都没有了安身之处。但我和万的沐感到很高兴。

我们想住到老屋去,但爷爷失踪后,再没人去住过,屋里所有的设施都落满了尘埃布满了蜘蛛,而且所有的床也发霉了,如果硬要睡在上面,一定会遭来一些皮肤病。

老屋依旧没有上锁,二百多年前祖宗留下的六座老屋都不会上锁。据大嫂说,当地旅游部门将对老屋进行适当的整理,把它们当作一种文化来让游客参观。老屋不仅是瑶家智慧的结晶,也是南方古民居的一个缩影。我和万的沐在里面看了看,好像一切如旧。当我们退出来时,我突然想起了久吧说的那个碗柜,又折回去。但我找遍屋子也没有看到。下午我对祖天说,祖宗传下来的那个碗柜呢?祖天说,爷爷卖掉了,那个不值钱的破东西得了三千元钱。祖天以赞赏的口气回答着。我说,卖给谁了?祖天说,就是上次跟你回家的那个小伙子。我说,余品华?祖天说,怎么了?我稳稳身子说,没什么。

余品华是爷爷的儿子,将宝贝以三千元卖给余品华,余品华又以几十万的价格卖到了红楼古董店。我想这个推测应该是成立的,要有偏差也只能是余品华与红楼古董店之间还隔着一个中间人。

爷爷的失踪是否与余品华有直接的关系?

当晚祖天和大嫂在他们家楼顶上为我和万的沐搭起了一个帐篷,为我们拼凑了一张临时床。天上挂着明月,来写生的师生们一些人喝着瑶山自制的米酒谈论着油画,有的人则围坐在一起弹吉它唱歌。但我们还看到月光下面的两三对情人。他们在美丽的瑶山寻找到了浪漫。我们也同时注意到时有人伸出头来偷看我们的帐篷。我们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他们用聪明的脑袋判断出我们是一对恋人或者夫妻。他们也有理由相信我们会在这样清凉的环境中做男女之事。我们的帐篷由几大块瑶山手织布组成,只要我们在里面动作,帐篷就会摇晃。但对于两个同样也是精力充沛的人而言,躺在里面不作些翻身和拥抱接吻是不可能的。所以帐篷时不时的摇晃引诱着一个个性饥饿的大学生。

今天我和万的沐是沱巴第一个迎接曙光的人,当他们还在梦中时,我们做起了男女之事。清新和凉爽之气涌进来,使我们的头脑清醒,兴致也特别高。万的沐和我不觉间发出欢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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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万的沐背着画板照相机去山林里寻找野景,但是经过写作《沱巴诗抄》和《风情沱巴》我对故乡的风情已较难找到灵感了,而万的沐却不一样,她总能在沱巴找到想要表达的东西。我们来到的是离开沱巴村子大约十里的地方,这里有一条小河,或者说大溪流,它几乎被两旁的青枝绿叶所覆盖。水至清,而鱼儿众。天上有太阳,山地明亮,人也暖暖的。我对万的沐说,我要下河去捉鱼。她说,去吧,但要小心。我找到一个缺口后下到河里,水深从小腿到大腿不等,我在与鱼儿们作生死搏斗中裤子湿了一大截。我玩了大约四十分钟,但我一条鱼也没抓到。心里颇不服气,上岸脱掉外裤只留裤衩又下到河里。顺着河水走,我发现了一个瑶山人称为"哈趟"的捕鱼工具,不禁心头大喜。

小河养不成大鱼,但这小河里鱼类品种繁多,其中的我在祖天家餐桌上吃过,味道十分鲜美。这种"哈趟"前面宽敞开阔,越往后越窄,直到封闭。它的上方有提把。一用就熟。我用故乡的"哈趟"不久就有了收获。我在河底下大喊,快来,万的沐。万的沐丢下画笔急忙赶到。她吓得脸色苍白。我说是人与鱼的游戏。她就放松地高兴地哭了。她说,我也要玩。

万的沐也像我一样脱掉外裤,只留裤衩。万的沐比我玩得还疯,她也有了一些收获。但是水花把我的内裤打湿了,我们都穿着白内裤,我们的前面便是黑黑的两团。

水有些寒冷,我们就游戏着回到起点。

在一棵树枝上我意外地看到了一杆烟枪,我对万的沐说,这是不是爷爷的?万的沐说,就是爷爷的!

爷爷来过这里?

我和万的沐背靠背将手做成喇叭对着山林大喊,爷爷--

山岩发出同样的声音。

我们终于找到爷爷的线索了。我和万的沐热烈相拥。

祖天和大嫂也证实这杆烟枪是爷爷留下的。他和大嫂回忆说,爷爷失踪前这杆烟枪时常别在他的腰上。午饭后,祖天又组织了一个庞大的搜索队伍。

我和万的沐捕获的鱼还在岸上躺着,它们已全部死了。

去年爷爷刚失踪时,这里曾来过搜索队伍,当时一无所获。我们分析说,烟枪为什么挂在小树枝上,是弃在上面的还是从上游流下来的?

我和万的沐更趋向于漂流之说。

小河流蜿蜒曲折,最宽不过三米,两边杂草荆棘丛生。我们这组人顺小河而上,河里河外全不放过。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到达了小河的源头。源头离发现爷爷烟枪的地方不太远。河水出自大山之脚,几乎没有一个沱巴人翻越过面前的这座大山。不知道这水还从哪里来,山那边是什么。

顶着月光回到沱巴,我到村委会给所有的亲戚打电话。

这天我们太疲惫,草草吃过饭就躺到床上。好在教育学院的师生们已经离开了,祖天家只住了三个客人,屋子显出它往日的宁静。

尽管休息了一晚,我们的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全身也酸痛。万的沐却坚决要求上前线,本来我是想偷一天懒的,她坚持要去,我能不去吗?

我们一直落在队伍的后头,祖天和一个家族兄弟陪着我们。我们到达小河源头时,先头部队已经上了半山腰。我抬头望一眼大山,对万的沐说,我俩不要上去了。万的沐说,不。开始爬山后,万的沐不要人搀扶,事实上她爬山能力比我强,这与她从小就常爬山涉水有关。这里山势依然十分显要,怪石和沟壑时常挡住去路。那些不知名的野花灿烂地开放,许多青果亦挂在了枝头。如果不是寻找爷爷,我们会走走停停一路赏花赏风景。

万的沐始终走在我前面,地势很陡时,我的脸就会与她的屁股或大腿平行。我喜欢她性感强健的大腿和屁股,尽管是在寻找爷爷我还是回忆着我和她的床事。如果我多有不恭,我恳请爷爷原谅。万的沐喜欢赤裸着身子坐在我赤裸的下身,她细滑的大腿让我感到幸福无比。万的沐知道我喜欢她的大腿,我躺在床上生气的时候她便露出两只大腿在我眼前移动。她美丽的大腿是一剂良药,每次在我面前晃几晃,我的恼怒就被击退了。我会伸出手去触摸,有时她有意后退而使我焦渴不已。

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平台,祖天说,歇一会吧。祖天说完和家族兄弟就到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去了。他俩的身影被大石头和丛林挡住。我坐在万的沐前面地上,万的沐一只手撑在一根树上,弓身喘气。我就又一次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她的大腿。她的大腿尽管被牛仔裤包裹着,我还是"看"到了其最暴露的一面。因为我对她的大腿再熟悉不过了。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也伸出手来,但她抚摸的是我的头。她说,累吧?我不回答,屁股向她挪动,然后抱住她的双腿。

一群又一群鸟儿从我们头顶飞过。

万没料到我是最后一次拥抱她的右腿了。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前进。前头部队已消失在茫茫苍苍的山林中。可以肯定他们没有任何消息,因为我们没听到叫喊,我们听到的始终是自己的呼吸和天赖之声。前方的路更加艰险,祖天建议我和万的沐不要再往前走。但是万的沐不从。

改变万的沐一生命运的事故就发生了。

万的沐踩着的是一块风化了的石头,当她全身的重量都通过右脚移到石头上时,石头愤怒了。它托着万的沐脱离群体,向沟壑坠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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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的沐躺在桂城的医院里,她脸上缠着白沙布。医生说,她脸上的伤虽然会给她美丽的容貌带来极大的破坏,但它终究将会好起来;而右腿却再也好不了了。专家们会诊后的最佳方案是对她进行截肢。后来他们告诉我,听到消息后我对医生挥了拳头,嘴里大骂沱巴和爷爷。但是我记不得了,听到那个十分不幸的消息我差不多疯了,疯子是没有记忆的。

万的沐右肢被截掉时,我正在另一家医院躺着,他们给我打了镇定剂,我在痛苦中睡着了。他们见我一切都平静后就允许我出院,我在医院呆了两天还是三天,我一时不能想起。呆了多少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的沐美丽的右腿没有了。二姐陪我去为万的沐治伤的医院。余品华曾经服务过的也是这家医院。但是站在医院门口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万的沐是醒着的,二十几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睁着眼睛。我把头靠在她枕头边,她轻飘飘的声音立刻就响起来了。她说,爷爷,找到了吗?我说,没有,我们再也不要找什么爷爷了。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不知道,那我们为什么要知道他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上的呢?我们不知道他的离去,所以我们会永远相信他还没离开我们。你是盘家最优秀的媳妇,我深深地爱你。我的脸已经贴在她的脸上了,冰凉的眼泪流出她的眼眶,也流到我的脸上。

这是间当年的高干病房,现在它向普通人开放了。它的空间较大,所以它容下了许多亲人。主要人物有达成林及其父母,万家父母,我的父母。他们在一定的距离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达成林父母脸上渐渐地由意外转向了恼怒。达母前来拉起我,说,你害了万的沐!你赔她一条腿。我说,是的。我抽打自己的巴掌,把自己打得脆响而疼痛。万的沐用力说,不要打了,你们都给我出去,我受伤与人无关。亲人们都愣住了。万的沐又一次大叫着赶亲人们出去。护士闻讯急忙赶来,她说,你们都出去,不要刺激病人。

除了我,他们都出去了。

达成林也出去了。因为他的签字而致使万的沐失去了一条腿。万母告诉我,达成林听到签字截肢的消息时,身子站得稳稳的,他问医生说,非得截掉?医生说,不截掉她就保不住命。达成林说,这是什么逻辑啊?达成林在医生的督促下签字。医生看了一眼签字,说,盘染童?你是盘染童吗?

达成林签成我的名字了。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二姐说,达成林有些幸灾乐祸。但二姐又说,二十几天来达成林却又是尽职尽责的。

现在我似乎成了头脑简单的傻瓜,我不想去分析这些复杂的问题。我只想从现在起天天陪着万的沐。

护士叫亲人们出去时,我留下了。护士看看我,就默许了。

万的沐说,你为什么不出去?我说,我是你的爱人,我要时刻陪着你。万的沐点点头,一支泪水沿着旧泪痕道流向枕头。

病房里开启了空调,一床轻轻的毛巾被盖在她胸部以下。但是她右腿的位置是凹下去的,与左边极不平衡。我真的成傻瓜了,我目光停留在她身体上时我怎么也回想不起她美丽性感的双腿。万的沐说,我右腿好疼。

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她的潜意识里,右腿还在。

事实上她的右腿不疼。它现在不知道离开我们到达什么地方去了。按我的推测,它可能被送到火葬场的高炉里。我来不及对它进行凭吊,万的沐又叫了一声右腿好疼。我伸手轻轻地抚摸她剩余不多的右大腿。我说,还疼吗?她说,好多了。

达母违反护士的规定,她偷偷地回到了病房。她以不友好的目光盯着我,但我停在万的沐身上的手就是不拿开,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是最爱万的沐的。达母后来什么也没说,拿上搁在茶几上的饭盒离去。万的沐也不理睬达母。自此以后达母再没来过医院。而我的父母则来得更加勤了。

万的沐一共住了两个半月。出院时,桂城天气进入最炎热季节。她脸上的伤疤改变了她的容貌,而失去的右腿永远失去了。我抱着她下楼,由于我们订的假肢还没到,下楼时空空的裤管来回摆动,令人潸然泪下。从四楼到一楼,我花掉了好长时间,很多时间被我用在抹眼泪上了。

达成林也来接万的沐出院,但他来晚了一步,万的沐已经在我的手上了,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我是不会给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