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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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浪漫与伤痛 (5)

我们在碧海玩了四天,因为我只有四天的时间。坐上回桂城的直达快班后,罗巧雪与万的沐开始有了敌意,两人坐在不同座位上,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使了不少敌对的眼色。看情况不妙,我也与别人换了位置。我们像三个互不相识的人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照自己的意愿丈量碧海之行的最后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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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桂城,我们散落在不同的角落,用画或笔抒写碧海之行的感受。

达成林在电话里要我帮他完成一个任务。他感到与万的沐的僵持过于平静,必须有新的波浪。他想只要抓住万的沐的把柄,新的波浪就掀起来了。万的沐一定有一个情夫,这些日子里她与情夫交往甚密。这是达成林的想法,事实上他想的没错。但是她的情夫是谁,达成林颇感头痛。他在电话里对我说,跟踪万的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是记者你有暗中调查的经验。现在万家谁也不帮我,只有你能够帮我了。我说,这个忙我帮不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帮你。我对着电话说了许多理由,但等我停下想歇一口气以便继续申述理由时,我听到电话里一片嘟嘟声。达成林已经挂断电话,他不要我的申述。

此事非同小可,我在万的沐的画室里找到了她。她的画仍旧挤满了整个教室,她的画不断地从这里飞到画商手中,她也不断地把新作填补在空缺的位置。不停地画着的画家,总会不停地把画换成银子,就像不停地生产产品的人需要不停地把产品推销出去。

我说明来意,万的沐开口微笑。她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我说,如果达成林知道了你的情夫,是不是会加速你们离婚的进程?万的沐说,我不知道。我不希望你卷入其中,是我先爱上你。我说,时间过去了数月,谁还记得谁先爱上谁呢?退一步说,我是第三者,因为我的存在而破坏了你的家。万的沐停下画笔,说,你害怕了?后悔了?

我走到《沱巴河裸男》之前,它的旁边有一张小纸条,上书:此画不卖。我说,为什么要作这样的说明?她说,几乎每一个进入画室的画商都提出购买它,为防止解释,只有作此说明。我说,裸男找到了?

万的沐转移话题,说,对于达成林交待的任务你打算怎么办?我说,如果我知道怎么办,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她说,不要理他。

万的沐放下画笔,叫我坐到沙发上。她为我打开一听饮料,然后坐到我怀里,说抱着我。

上次碧海之旅,对万的沐的确不公平,作为发起人和付款者,她没有得到我多少温存。到达碧海的第一晚,我们没有做该做的事,只想把高潮留在后面。后来我们的计划被罗巧雪破坏而且捷足先登。

万的沐身子微微颤栗,她说不要抛弃我,不要。

万的沐有一幅油画让我吃惊。画面上一只渔船在海上航行,甲板的长凳上睡着一个女孩,另一个女孩和男孩表情谦恭,目光像是回望船舱,又像是回望茫茫无际的大海。万的沐给它取名为《和平》。一个不知内情者想解读此画的含义一定会困难重重。它表现了万的沐对这种"和平"的渴望和忧思。因为船不会永远漂在海上,它终归要靠岸,"和平"终归要受到破坏,爱情只有唯一。

万的沐将油画《和平》送给了我。

我把《和平》装裱好后挂在厅里,叫索索过来欣赏。那天索索被一个女孩子抛弃正想找人倾吐心中的苦水,就来了。他站在《和平》前久久不语。我说,怎么样?他说,我看不懂。我说,这是万的沐的近作。他说,我还是看不懂。我说,你的聪明才智在和一个个女孩子交往中渐渐失去,这很危险。他说,你叫我来欣赏一幅看不懂的画连酒也没有准备?我说,喝了酒你就更不懂欣赏了。我叫你来最主要不是让你解读它深刻的含义,是想对你进行批判。索索一听要受到批判便来了精神,说请师弟赐教。

我说,一个人能否同时爱上两个异性?

索索说,你是向我请教?

我说,我的批判与众不同,我喜欢以提问的形式开展批判。

索索说,在这个多元化的思维和生活里,一个人能爱上两个人并不是难事,也并不少见。

我说,法律上有一个男人讨两个老婆的规定吗?

索索说,没有,三岁小孩都知道,中国是一夫一妻制。

我说,可是我爱上了两个女人,而我又不可能都娶她们。我很痛苦。你知道我是个感情丰富并且与女孩子容易培植起感情来的优秀男人,你不该背着我给我报名参加什么电视速配节目,让我与罗巧雪意外重逢,拾起已被我们丢弃了的爱情。你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对你我表示极大的愤恨,并提出强烈的抗议。

索索说,你的痛苦是一种幸福,你的烦恼是一种幸运,你必须珍惜而不是拒绝,更不要怪罪成此大事的人。

我说,你不仅不低头认罪,反而寡廉鲜耻地为自己开脱罪责!

索索躺到地板上做仰卧起坐,发出很粗的喘息声。他一共做了一百零八个,在做第一百零九个时只完成一半就跌回原处,他大叫一声。他的叫声使人产生联想。索索的腰功不错,他就是以自豪的腰力换取一个个女孩子的欢悦的。

索索说,我给你出个主意,娶罗巧雪回家,爱万的沐不放。

我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走吧,我连批判你的兴致也没有了。

索索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出我的家。但是索索并没有离开,他下楼买酒去了,不一会儿,他重返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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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林是认真的,几天之后他就打电话询问跟踪万的沐的情况。我说,这个任务太艰巨我无法完成,你另请高明吧。达成林说,岂能儿戏,你答应了就要干到底。我说,你真是个王八蛋。他说,不管你如何骂我,我也不会改变立场。

又过了两天,达成林来到我的办公室。他穿一件早已不在桂城流行了的汗衫,一副受伤害很深的样子。我对他淡淡一笑。他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发现。我说,你叫我做的工作毫无意义,要离婚就不要找这样的理由。即使找到了她的情夫,你又能怎么样?达成林说,这是我的事情。我说,恕我无能。

达成林赖在我的座位上,这样的弱者最让人看不起。

我说,万的沐的情夫你早就认识了。

他说,谁?

我说,盘染童。

他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万的沐的情夫,现在你处理吧。

达成林站起来说,你真无聊。

当晚他来到我的单身宿舍。他到来的时候,万的沐已经在我的屋子里了。万的沐对他不看一眼,继续画她的画。我说,达成林你看到了吧,万的沐的情夫就是我,你难道还不相信吗?达成林说,我不是弱智人,你们合作出了一本书,还想合作一把,你们的关系是朋友关系合作关系,你企图设计一个圈套来逃避对我的责任蒙蔽我的眼睛而放过万的沐真正的情夫。可是你办不到,你失败了。

达成林坐到地板上,我说,你想做仰卧起坐吗?你这个衰男人!

达成林一脸茫然。他坐的地方离万的沐不到一米,他的目光后来飞到她的画上。

万的沐搁下画笔,说,染童,请你不要从中捣乱,我的情夫不是你!

达成林望着我,说,我对你很失望。万的沐,你的情夫到底是谁?

万的沐说,要离便离,打听这些干什么!

既然我已经公开承认了我是个第三者,我就必须把它扩大化。第二天晚上我走进了万的沐父母家。我说,伯父伯母,我就是破坏万的沐一家的第三者,我在你们眼皮底下隐藏了数月,请你们原谅。万父说,你这个玩笑开得很好,可是我们不信。我们承认你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小伙,但如果好到主动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就有点过了。雷锋是个乐于助人的英雄,但谁听说过他替人受过?万母说,人必须正直善良,但也必须分清是非分清敌我。你是一片好心,我们理解,你救了我,你还想将万的沐从那个死亡的婚姻中解救出来。虽然方法欠妥,但还是令人感动。此生万家与你无缘。好在,万的飞还能做盘家的媳妇。

走出万家,我有点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的感慨。

我又来到久吧家。二伯已经离开桂城到武汉去了。二伯虽然远离了桂城,但他与我爸的争吵仍旧不断,他们能在电话里清楚地听到对方的观点和愤怒。久吧与万的飞如同一对小夫妇,共同住在久吧他们桂大宽敞明亮的宿舍里。久吧见我突然到来,略微有些紧张。我说,今天我不是为余品华的事而来,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事。你们曾经费尽脑汁寻找万的沐的情夫,结果一无所获,现在她的情夫主动自首来了。万的飞说,盘染童,如果你因为合作出书爱上了我姐,可以明说,不必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你有爱的权力,我姐如果对你比达成林和她的情夫都有感觉,她会爱上你。如果你很爱我姐,就应该展开强有力的攻势,我想我会支持你的。

我说,这是事实,铁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

万的飞呼了万的沐。万的沐说,盘染童病得不轻,你们让他来见我。

没人相信我是达成林家庭那个第三者,我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要做敢做敢为的男子汉,但他们不让,他们把一桩简单的事件搞得很复杂,丢弃本来事实而去追寻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我很痛苦。

后来我想起了罗巧雪。我把罗巧雪、万父母、久吧和万的飞约到一家咖啡馆。我给他们讲我和万的沐的沱巴之行、碧海之旅,还有许多生活上的细节。万的飞大笑着离开座位,她见久吧一动不动地玩弄手指,说,久吧,你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吗?久吧说,一点也不精彩,但是染童是我弟弟,他现在患了狂想症,我不能见死不救。罗巧雪说,事实胜于雄辩,谁都知道我是盘染童的女朋友,我们就要结婚了。盘染童与万的沐一尘不染,盘染童是个凡事都为人着想的人,万的沐迟迟不能从不再有爱情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急坏了盘染童,他日思夜想想出了这个苦肉计。盘染童以为这样就能救万的沐出水深火热中,显然他错了。

我无话可说。

我说,久吧,快送我去精神病医院,我需要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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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了整夜整夜的失眠,罗巧雪和万的沐在户外敲打大门。我茶饭不思,脑袋上有一座大山压着。罗巧雪说,开门,你是勇敢的男子汉,为了万的沐很不值得。快快把门打开,我为你熬鸡肉稀饭。

万的沐说,开门,我承认你是我的情夫了。

但是她俩的话并没有把我打动,我在室内发出怕人的狂叫。在我无力地睡着后,她们叫来了110,把我送到医院。医生为我打了葡萄糖,我的体力有所恢复。我对两个爱我及我爱的女人说,你们不让我做英雄我就做狗熊,今天我没把自己弄出精神病就明天,明天还没折磨出精神病就后天,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一名光荣的精神病患者,到了那天我就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什么叫责任感了。

两个女人泪如飞雨,说不要,求你不要。

我说,如果真对我好,你们当中的一个就离开我。

罗巧雪和万的沐四目相对,说,你放心吧,我们当中一个会离开你的,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一夫多妻制永远也不会出现。至于谁最后离开,我们要商量,要讨论。

医生强留我在医院里住夜,他说只要你住上一夜就能出院了。

没料到这一住却住出了运气。

半夜时我被走道里的啼哭和凌乱的脚步声吵醒。我爬起来走到过道上。一个病人去逝了,两个工作人员正把尸体抬往太平间。我清楚无误地看到,其中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就是余品华!

我跟随哭哭啼啼的人去到太平间。

余品华也在这时看到了我,他悲喜交加,双手不断地在左右两边摆动。我说,跟我回家,现在就走。他说,不,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临时的家在离太平间不远的那幢平房里。我说,就算我的家不是你的家,这几个月时间内你也应该去看我们,让我们知道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