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暮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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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撕破脸面

离落雪身形一僵,竟转过身来对着他看了很久,还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那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阵呆滞,手猛然收回,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眼神慌乱惊恐,泪水在眼眶中转了转,又被她逼了回去,极其冷淡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会回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过两日就是苏颖出嫁的日子,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看看,谁知半路就收到消息,离落雪陷入生死危机,半路折转往回赶,心里不安,就飞鸽传书给老友,落拓神医云寒,讨要了可解百毒的丹药,好在送来及时,几乎与他同时到达,否则,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与云寒相处的日子也不短,虽无他救人解毒的本领,却也能号脉断病,离落雪的脉象,无论怎么诊断,都是身有余毒,纵使云寒独门秘制的解药也未能清除干净,这只有一种可能,她中毒太久太深,已经融入肌理,虽要不了命,却是会跟随她一辈子的折磨,他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有锥心刺骨的痛无力表露,他想知道:是谁在你身上种下那么多毒?

离落雪望向他,无情无绪,语气却带着些挑衅和试探:如果我说是李烟所为,你会如何?

当号出离落雪身有旧毒,他已经猜了个大概,离落雪被沈世杰囚禁过,也被林少卿软禁过,能如此毫不留情的对她下手,极尽折磨之能事,林少卿大概还做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也还没想好,得到答案之后要怎么做,此时听离落雪如此问,一时语塞。

他的这一犹豫,看在离落雪眼中,忽然变得很刺眼,而那暗藏心里的刺,更让她时刻不安,言语就变得尖锐起来:她们想利用莫婉儿对我下毒,让我死的同时离散你们父子的关系,这一箭双雕的计策虽好,却高估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她们真是被你虚情假意的言论蒙蔽了心智,白操了这份心。

刺心的话,说出了几分酸涩,脸上却堆满了笑,看得莫靖书心里堵得慌,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略有失态:既然知道她们的心计,为什么不避开?以身试毒,你能得到什么?为了复仇,非要把自己也算计进去吗?

只有把自己也搭进去,才不至于让愧疚撕裂自己,只有自己也跟着疼,心里才能好过些,做起事来才能心安理得,可这些话,她不会说给他听,算计就是算计,无论里边保留了多少善意,终究算计他人为起点、损害他人为目的,不被原谅也没关系,因为,她不需要别人的理解,更不会需要别人的同情,挑眉看向莫靖书,语意决绝:报仇复国,阴谋算计,这就是我的人生,别无选择。

看着她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无所谓,莫靖书心里激疼难忍,理智濒临崩溃,厉声叱问:那我的人生呢?你若死了,我的人生怎么办?

一声冷笑,几度心凉,看不透对方的真情,却在算计和防备间渐渐遗失了自己的真心,无法怨恨,无处责怪,唯有自控:你的人生怎么办?这不该问我,也与我无关,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李嫣许你的、我又给不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突然的话题转变,撕掉了维系的平和,这是不明智的,也是无利的,可离落雪如此做了,这让莫靖书措手不及,他再敏锐,也无法参透一个女人情绪化的举措,这样的离落雪,让他束手无策,动情之下,伸手去抚她的脸,还未触及,就被她挡开,言辞冷冽,虚假的应付也懒得做了,直接把话挑明,对人对己都不留余地:莫靖书,你我这种假象的情深意长到此为止,我没心情再陪你装下去,既然你我各有所需,从今往后,自凭本事,胜败无怨。

怒气如织,手骨捏的咕咕作响,面对意态坚决的离落雪,打不得骂不得,唯有拿什物出气,一拳拍在床柱上,甩手而去,人刚出门,床柱砰然断裂,还好闪躲及时,没有跟着陷下去,倒是惊动了门外的刘慧和游倩,两人匆匆进来,看着坍塌在地的床铺,惊愕难言,本想打趣两句,可看离落雪眼中满满的落寞孤寂,瞬间没了玩笑的兴致,细问之下,离落雪言简意赅道:没什么,撕破脸而已。

话虽简单,却让两人都愣住了,良久,刘慧心有不忍,叹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那么孤独?你明明可以不用挑明,给彼此留下余地,哪怕是维持表面的和睦,也比这样有利。

心若太热闹,就不能藏污纳垢?又怎能自如的谋,随心的算!

她这么回答刘慧的提问,可心里想的是:明知不可以,还对他动了情!这是不可饶恕的失误,然而,如今局势,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大事未了,先沉溺于儿女私情,何况,还是莫氏的男人。

自嘲的笑着,胸口堵着口气,上下不得,缓了好一阵,才问:宫里情况如何?

游倩见她主动转移话题,破除沉重,忙抢嘴道:李嫣那该死的女人,手段真卑鄙,为达目的,竟对两个孩子下药,还是在莫靖玲的寝宫,这是既要毁人清白,还要人背上引诱皇帝的秽名,用心真歹毒。

只有将这件事推到莫靖玲身上,才能堵住莫氏的嘴,就算明知道是她所为,莫氏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送莫靖玲进宫。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从来是李嫣的拿手戏,会这样做,并不意外。然而,手段毒辣的李嫣,乐见其成的柳茹芯,已经猜到可能、却眼睁睁看着其发生的自己,其实是一丘之貉吧。

胸口闷的厉害,暗吸了几口气,才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莫靖玲怎么样?

刘慧道:李嫣在莫靖玲宫殿安插的皆是暗藏功夫的人,看上去是早有预谋,事发当日,也有人试图进去,应该是莫氏安插在宫里的人,都被拦了回来,不知是不是害怕泄露身份,并没有强求,其中最为显眼的是慧太妃,只可惜,她也未能进入殿内就被李嫣以叙旧的名义召去了,实在没有办法,我们的人只好动手将幼帝送走,好在被前院哄闹分了视线,行动很顺利,没有人暴露。

按公主的吩咐,该瞒的瞒住了,该知道的也会有人通知到,总的来说,莫靖玲的名声算是保住了,莫氏那些人的脸色却绝不会好看。

“很快会有人比他们更难看”漫不经心的说着,想要走动两步,却四肢无力,只能继续靠着梳妆台缓慢活动手脚,忽然奇怪一事,问:为了免遭李嫣的猜忌陷害,慧太妃这些年极少踏出院门,也不大与人结交,何时与莫靖玲走这么近,又刚巧那个时间去找她?

刘慧被问,脸色显出一丝犹豫,被离落雪瞧出异样,寒光逼视之下才报出实情:莫靖玲本就是闹腾的性子,进了皇宫也是横冲直闯,与慧太妃见过几次,彼此走动也并不稀奇,只是,慧太妃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那里,似乎与太子殿下有些关系,更详细的原因还待查实。

“晟儿?”失声问出,胸口急速起伏了一阵,强撑的一口气忽然泄了出来,人越发没了精神:他怎么会牵扯进来?

难道他也在谋划什么?

这份揣度在脑中形成,眉头拧的快滴出水来,心疼窒闷,泪光盈盈未落,良久才哼笑道:为了这江山,只怕我们姐弟注定都要踏入地狱、万劫不复了!

刘慧和游倩都别开头,泪光烁烁,心虽跟着疼,却找不出安慰之言,这条满布尸骨的夺位之路,杀死敌人之时,也会留下自己的血泪,谁都不会是绝对的胜者,谁都不可能只得不失,离落雪从来都知道,只不过,陷入越深,感知越真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