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传递的信息严谨肃然、无半丝玩笑,这是一次尝试性的妥协,如果错失,永不会有下次,莫靖书看懂了,更明白了她绝望后的破釜沉舟,看来今晚的侯府之行,在她和林少卿之间划了一道永不痊愈的裂痕。
思及此,他欣然一笑:好啊,给妻子依靠,是丈夫的责任!
说到此,话锋一转,促狭的看离落雪变脸:前提是,你首先尽到了做妻子的义务!
离落雪果然变色,怵然起身,脚步游移,似有夺门而逃的意向,莫靖书却故作茫然,好似苦恼了良久,恍然明白她的想法,不禁整了整衣衫,正经道:你想太多了,我指的是。。。叠被铺床!
他表情越是正经,越表示自己没有动别的心思,离落雪的面子就越挂不住,羞愤的想钻地洞,可话回过味来,又意识到一件事:你要歇在这里?
看他并非玩笑,拒绝的也无半点迟疑:不行!
好似在意料之中,莫靖书诚恳的点头,起身抖顺衣衫,叹惋道:这点小事都谈不拢,还能指望事成之后怎样?成了亲还要独守空房,想尽丈夫的责任也是没机会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离落雪恨的咬牙切齿,感觉又被莫靖书耍了,心瞬间下落,冷凉似冰,暗自懊悔不该向任何人低头,更不该指望有人相帮,转身进里屋,泪水在眼眶中转着,牙齿咬得紧紧的,不让自己继续妥协。
隔着珠帘看向那孤寂冷傲的身影,莫靖书顿觉无趣,再也兴不起玩下去的意趣,抬手掀帘,信步进入内屋,自己凭着一只无伤的手,将被褥铺平,一侧身躺了上去,受伤的手横搁在床边,另一只手枕在脑后,目光落在床顶垂悬的流苏上,幽然冷寂道:你真当我莫靖书找不到女人陪伴,枯等几个时辰,就只为陪你耗精神?今夜我是留定了,你若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家长里短上,就忍着吧!
神情中露出稍有的疲惫,渐渐阖上眼目,话尽身转,侧向里边,再不发一言,如果连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他又何必多费唇舌?
离落雪呆愣良久,对他今日不寻常的举措,她隐约感觉事出有因,也就不好再执意赶他,只能让人准备睡榻,转身出了内屋,行至门口寻找刘慧。
一直守在门外的卫民见她出来,误以为她生了气,不肯与莫靖书呆在一个房间,忙上前行礼,兀自解释:少夫人明鉴,宅门内院无是非公理,只有深冷家规,毫无情理可讲,您今日出宫后拐道去侯府,直至深夜才回,实在犯了莫府大忌,一旦请了家规,任谁也求情不得,而杖刑之下,结局难料,公子今日留宿,并非刁难少夫人,而是做给府里上下看,他不计较,谁都无权追究,这事就揭过去了。
短短几句话,莫府内里风云隐有所显,虽未言明,却裹挟腥风血雨,无须再多说,聪明如离落雪,不会不知其间利害,终究还是回身进了屋,卫民略松了口气,抬手拉上房门才启步离开。
离落雪回到内屋,静静的观察床上的人,过了很久,他依旧纹丝未动,似乎已经睡着了,指望他往里让让是行不通了,她只能越过他睡到里边去,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尽量不去惊醒他,其实这样也好,少了些面对面的尴尬,睡的会稍微踏实一些。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睡踏实,莫靖书的声音已经在背后响起:不要背对着我!
声音毫无睡意,显然的,他并未真的睡着,一语落音,好似解释般,又落了一句:会做恶梦!
离落雪本就有气,听他这么说,火气又升了一级,翻身坐起来就要下床,被莫靖书一把按回去,纵使功力不弱,在他手里却使不上力般,怎么挣扎也无用,正要拼力一搏,忽听莫靖书道:伤口疼!
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听的离落雪好气又好笑,终究还是停止了挣扎,口头上却不肯吃亏:不是说看着我会做恶梦吗?我去地上睡,你该称心才对!
莫靖书并未解释,反而回答的很认真:别背对着我就行!
离落雪侧转头,借着外间微弱的光亮去看他,见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好似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问出口,她和他,从来就不是可以谈心的关系,多言无益。
侧回头,目光在帐顶游移了一阵,渐渐的闭上眼睛,静思养神。与此同时,莫靖书却睁开了眼睛,对着她的侧颜看了好一阵,再次阖上双眼,一丝叹息在心底悠悠荡荡、回旋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