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双手把住莫靖书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起先还只是让他知痛而退,谁知上了瘾,越咬越狠,心底久久难平的伤痛和恨意,冲散了理智,全倾注到了牙尖,仲夏季节,衣衫单薄,很快见了红艳,广袖之上原本用银色丝线勾着一枝梨花,被鲜血浸染成红色,浮在月白底色之上,凄美绝艳。
卫民等人被这突来的变故晃了神,待清醒过来时,却被莫靖书举手制止近前,只能焦急旁观,莫靖书漠然隐忍,直至额上冷汗欲滴,手臂由锐痛变至麻木,才轻言戏语:你真打算咬块肉下来?
语如惊雷,震醒了离落雪,下意识的侧头去看莫靖书,他幽深的眸光让她不自觉的放了手,连连退了几步,失足后仰,被莫靖书一把揽住,整个人呆愣愣的忘了反应。
绯色瞳孔,泪眼迷离,一颗一颗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或许是方才太过激动,将所有的爱恨喜怒全部释放之后,精神进入短暂的困乏,酒意渐占了上峰,她才会如此毫无防备、无所顾忌的外露自己的情绪。
而这一刻,也是她这样的女子最迷人的时候,莫靖书眼中显出一丝不忍,指腹划过她的眉睫,轻轻拭去滚烫的泪珠,呼吸着她带着酒香的气息,苦笑喃喃:原来你的泪也是热的!
不知是酒香太过醉人还是气氛太过暧昧,莫靖书心底隐隐泛起一丝冲动,唇畔被那份香气吸引,不知不觉的越靠越近,还未碰触却已清醒,脚步移动,一个侧身困住离落雪脚上的攻势,失笑道:伤了手不够,还想让我断子绝孙,夫人未免太狠了点!
话语尽,手也放开,侧退一步,让出进屋的路,离落雪虽气他的轻薄之心,舌尖血腥的味道又让她生出一丝愧疚,两相拉扯,也不好再计较什么,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抬脚进了屋。
令她意外的是,莫靖书非但没有知疼而退,还当方才什么也未发生过,优哉游哉的跟进了屋,先离落雪一步坐了下来,继续饮着未完的茶水,神情悠然、姿态惬意,如果忽略那手臂上依旧浸出血丝的伤口,还真像没事发生过。
卫民本想请莫靖书回房包扎伤口,随知他非但坐了下来,还一副不打算离开的表情,虽感意外却也无奈,压低声音向刘慧求助,刘慧偷眼看了看离落雪,略思忖后,便将新倒的茶水递给游倩,转身去拿伤药。
游倩抿着笑走向离落雪,经过莫靖书身旁,暗暗的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将茶水奉上后,故意压低声音道:小姐,看不出来你不止武艺高强,牙齿也这么厉害,怎么练的,改天也教教我!
离落雪急着饮茶醒神,被游倩的话呛了一口,越想忍着咳的越厉害,抬手将茶杯朝游倩砸了过去,游倩闪身一躲,抬脚将下落的茶杯接住,轻轻一颠,将茶杯送上桌沿,瘪了瘪嘴:夸你呢,都不领情!
话说完,人已经闪的没影了,离落雪哭笑不得,也没精神去追她,视线不经意间接触到莫靖书玩味的目光,方才的尴尬再次袭来,喉头呛进的茶水还未清完,痒痒又激起一阵咳嗽。
刘慧将伤药拿到莫靖书面前,因衣衫黏在伤口上,太直接会加剧疼痛略有些不好下手,正研究着,却听离落雪凉凉道:府里那么多人,何须你伺候!
离落雪暗含赶人的意思,刘慧还是听得出来,虽然觉得不太好,还是将伤药递给卫民,虽知被莫靖书扬手接过,笑意深浓:还是你们小姐深明大义,知道自己伤人在先,于理有亏、内心有愧,所以打算亲自替本公子包扎伤口!
怎么听,离落雪的话也理解不出这层意思吧?卫民愣怔片刻后,会意一笑,正正经经的向离落雪行了个礼:既然如此,就有劳少夫人了!
也不等分辨,卫民径直退了出去,刘慧最是善解人意,自然也不会多作逗留,找着借口也退出去了,然后,整个屋子就只剩下懵然的离落雪和好整以暇的莫靖书。
离落雪也想耍赖不理,可卫民都那样郑重其事的说了,而莫靖书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自己又确实出口太重,磨蹭片刻,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坐到他身侧,将那受伤的手臂抬过来放在茶桌上,冷冷的提醒:我不知道轻重,弄疼了别怨我!
莫靖书笑意融融、半真半假的戏言:夫人亲手替为夫包扎,再疼也是享受!
话刚出口,手臂一阵激疼,莫靖书倒吸一口气,极其哀怨的盯着罪魁祸首:你又想换相公吗?
离落雪被他少见的别样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些,这样一看,还真有些夫妻的感觉,只是,这种平静祥和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总是维持不了太久,离落雪幽幽问道:五年前的宫廷之变,你莫氏有没有参与?
这个问题太辛辣,一出口就让气氛冷凝到了低谷,看似简单的问话,牵扯的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样轻率直白的问出来,任何人听了都会怒火滔天,可莫靖书并没有生气,他微妙的觉察到离落雪心思的转变,略思索,他如此回复:如果有我参与,你绝没机会活到现在!
要么不做,如果做了,不惜一切代价杜绝后患,这是他莫靖书为人处世的原则,而事实证明,若非李嫣瞻前顾后,让离落雪夺得生机,如今也就不会被逼到举步维艰的地步,这样的错失,是他绝不会犯的。
莫靖书的答语虽刺心,却让离落雪松了口气,他不作矫饰,代表坦然,就如她毫不掩饰的询问,也表示,她想要信他,只有这样,这场对话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手上动作不停,言出随心:你到底追求的是什么?直接的皇权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尊荣?
莫靖书目视着她,轻屑一笑:这些东西在我莫靖书眼里,不值一提,而我要的东西,远比你想的要贵重!
世上真的有比江山和霸权还要贵重的东西么?离落雪倍感迷惘,抬头接上他的视线,研判良久,却看不出真假,可是,要开赌局,不舍赌本怎么能行?她诚然一笑,意态恳切:只要不是颠覆江山、祸害黎民,不会影响到我复仇雪恨、告慰亡灵,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所以现在,能让我依靠吗?我是说,真诚可信、不欺不骗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