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莫靖书又做了同样的梦,梦中的那个说会回来带他走的女孩,最后留给他的,依旧是那个离去的背影,无论他怎么挣扎挽留,她还是淡出了他的视线,虚渺的让他分不清那场相遇是现实还是梦。
猛然惊醒,急出冷汗一身,回到现实,禁不住自我嘲讽,想他莫靖书,早已淡看生死得失,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有怕失去的东西。
准备起身的瞬间,感觉身旁有异样,一侧头看见离落雪,有瞬间的晃神,只有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亲,卧榻之侧有了那么一个相伴入梦的人,似乎也没那么孤独了,然而,这种感觉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
自离落雪睁眼的那一刻,一切都回到了原位,莫靖书看着她茫然四顾、表情由迷茫到惊惶,似乎下一瞬间就想夺路而逃,心里起了戏弄之心,身体陡然前探,几乎就要碰到她的鼻梁:怎么,又失忆了?
离落雪惶然一躲,脊背抵在侧栏上,生生忍住泛起的疼意,怒目看向对面的人:若能失忆到把你完全忘掉,我真得感谢神恩了!
斜斜的坐起来,眼睛寻找着下床的位置,却听莫靖书轻笑道:听夫人的意思是,为夫已入了你的心,要忘掉是很困难的了?
咬了咬唇,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谁让自己把话说的不清不楚,让别人有扭曲理解的机会,只是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笑意,实在让她既气又急,恨不得找地缝钻。
忍了又忍,单手一撑,翻身下了床,抬腿一脚,将他的鞋子踢的远远的,好似出了口恶气,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怔住了,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她有多少年没做过了?思之一叹,望着映在镜中的自己,微微愣神。
莫靖书翻身坐在床弦上,也看向镜中的她,好似一时起意,问道:有没有一种幸福,可以让你放弃江山、放弃复仇?
略顿一瞬,他又添了一句:或者说,你会为了什么样的幸福,放弃你的执着?
魔怔良久,忽然清醒,眉心紧了又松,笑容淡了又淡:能让我感到幸福的人,都已经死了,你说,世上有死而复生的秘技吗?
一句话定死了答案,莫靖书透过镜中影像,无法看清她眼睛里的真实,几分好奇,几分研判:你执着的到底是离氏的江山还是秋氏的仇恨?
纵使透过不真实的镜中影子,她也避免与他视线相触,幽冷淡然道:不都是一回事么?
只要离睿一日高坐龙椅,李嫣就是永远的太后,他怯懦性善,做不出忤逆李嫣的事,更不可能为了替秋氏翻案,让李嫣领罪,所以,要报仇,要让李嫣伏罪,只有让离晟取而代之。
莫靖书自然也知道其中症结,半晌才道:幼帝继位虽有些牵强,可毕竟也是皇室正统,逼他退位,无异于逆反篡位,这个罪名,你未必受得起!
离落雪无谓的笑了笑,这些道理,自她谋划帮离晟复位之日起,就心知肚明,又何须提醒:所以,你娶我,本身就是个错误!
语音略停顿,歪着头做出片刻的沉思状,不怀好意道:或者,莫氏的兴衰荣辱,你从来就不在乎?
莫靖书并未给出答复,两人目光在镜中对上,谁也看不透谁,气氛渐趋冷凝。
刘慧在门外犹豫良久,终于敲门道:小姐,起来了么?
离落雪将视线从镜面上移开:进来!
刘慧听到应答,轻轻推开房门,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下便犯了难,不知该先伺候谁梳洗,离落雪却抢先接过水盆净手洗脸,随口说了一句:你不是莫府的下人,以后这些伺候人的活不需要做!
话说完,将发丝简单的理了理,放下梳子就往外走,刘慧急忙追问:小姐,你去哪?
离落雪头也不回道:逛花园!
一听就是借口,刘慧却顾不得那么多,几步拉住她:小姐,花园什么时候都可以逛,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离落雪回头看向莫靖书,笑意温婉:需要么?
新婚翌日请安,莫颜清避而不见,柳茹芯与下人一搭一唱给她难堪,短短的三日相处,她与沈佳云两个更是伙同下人,背着莫靖书钻着缝找她错漏,她意不在这小门小院,也不与她计较,去莫氏老宅的那段日子,省了那些请安问候的虚礼,各自心里都很舒畅,现在她又何必赶着去找刺,什么礼节?什么规条?让别人觉着舒坦,就不是她离落雪的性格。
刘慧听言,也望向莫靖书,希望他能劝两句,谁知他却无所谓道: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