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暮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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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双辉闪耀

随着凌卓的离开,攀诬离落雪的祸首结局不言而喻,而寒山的失职之罪和替换巡城御史的议题再次被提起,依旧是各持己见,相持不下,离睿心神一动,目光投向在波澜跌宕中安然静立、始终一言不发的刘慧,问计道:若是皇姐,她会择定何人接替寒山?

刘慧恭敬的作了一礼,道:公主深谋远见非民女所能企及,民女不敢妄自揣测其意,不过,公主近日倒是有一事颇为忧心。

离睿听言,连连追问,刘慧越发谨慎言辞,几番斟酌才继续下去:京都府尹罗文敏会同大理寺和刑部办理沈世杰的案件,因其刚直不阿、速断速决,不止振奋朝纲,更让百姓交口称赞,有此良臣本是社稷之幸,然,今日却有狂悖之人断言罗文敏命不久矣。

离睿惊疑追问:为何?难道他患有疾病?

刘慧摇头道:此人的意思,沈世杰是太后亲信,罗文敏判其死罪,就是与太后乃至皇上作对,岂能活得长久!

细心察了察离睿的面色,才继续道:这本是无稽流言,却大大诋损圣上威严、朝廷法度,故而,公主忧心,不明就里的好事者轻信此人言论、人云亦云,将此负面情绪渲染扩散,挑拨着百姓对朝廷寒了心。

离睿听言,眉头蹙了蹙,心中也不无忧虑,片刻后,眉结散开,拍案道:这有何难,只要朕不但不降罪罗文敏,还更为重用他,不就让此谣言不攻自破。

刘慧恭敬下拜,口有颂赞道:皇上圣明,如此一来,不止公主忧心可解,也能让天下有能之士知您任贤用能、公允无私之心,必然都愿意为文渊出力效劳。

被刘慧如此夸赞,离睿就好似听到了离落雪亲口称赞般欣喜不已,当即宣告由罗文敏兼管巡城军。

话音刚落,李嫣蓦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冲出帘幕来阻止,冯国良却抢先一步出列赞同,接着就有一帮朝臣紧随附议。

林文信虽心有不甘,可幼帝已经明发口谕,冯国良一派也都赞成,权衡利弊之下,也不能不附议其后。

因着沈世杰,李嫣已经无数次与离睿僵持,母子关系有如冰雪之寒,这几日好不容易有所和缓,若此时再当面驳斥其已经出口的圣旨,不止损了皇威,更会将他推向离落雪,何况,朝堂之上,一眼望去,就稀稀落落几个人还能与她同心同德,心里纵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得默忍了,这样一来,巡城军归入了罗文敏手下,相当于整个京城都在离落雪的手中了。

最终,韩山以失职之罪革职查办,伍鹏因构陷护国公主还不肯供出主谋而被砍了头,瓮城府尹位置出缺,瓮城由于其位置的特殊性,是京城的一道屏障,这个府尹之职至关重要,各派竞相哄抢,让离睿也难一时决断由谁接替,便只能由府丞周维暂行府尹之职。

凌卓车马出了京城,上到码头准备乘船离去,便见一素衣清雅男子临水而立,风动衣摆,翩然欲飞,遂信步上前,与其同观江水寒烟、船来船往。

一个身姿挺拔、铁骨傲然,一个长身玉立、清雅出尘,并肩而立,如双日齐辉,无可争锋。

良久,凌卓漫不经心道:游历天下时,常听闻一个传言,天下分国而治,为尊者数人,江湖不分国别,为首者,云州莫四公子,有那样一片天地任你遨游,为何要将自己困于这最为腌臜的庙堂之间?

莫靖书并未应其话语,反倒侧身后退一步,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瓷瓶,不无歉意道:本是家父惹出来的麻烦,倒是连累诸君受苦了,此时想来,就算没有毒药的威逼,你也未必会受利益诱惑而随意攀诬,倒是莫某以下作手段量君子胸腹了。

凌卓接过瓷瓶,开启瓶塞,见其中存有数粒,皆是解毒圣品,倒出一粒递交随从道:送去给张御史!

挥手遣退另外两个随从,心安理得的将瓷瓶收入袖中,点头谢过,方道:无妨,凌某本就不是君子,若没有你的毒药,还真不知能不能抵住诱惑。倒是。。。得多谢足下替我筹谋了。

同行五人,只有张中期一人中毒,这是莫靖书故意为之,张中期性命之重,足以威慑凌卓,毕竟,若任其毒发而死,他回国不好交代,凌国战和之争势必会更为激烈,不对他本人下毒,是给予其选择,以示自己对他的尊重,而凌卓若选择保住张中期,此人会对他感恩戴德,变相的,也是帮他笼络了此人,对于这样的恩威并重,凌卓心领神会的同时,对莫靖书此人是忌惮又敬服。

抬头直视其眼睛,问出疑惑:令尊一直态度暧昧,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今次为何忽然出手要置离落雪于死地?你一直是偏帮李嫣的,却为何不顺水推舟、促成此事?离落雪若坐实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太子离晟也会受到牵连,从此与帝位无缘,林少卿无筹码,再有多大本事也折腾不起来,李氏就稳赢了,你却忽然反手一击,让李嫣和你父亲都损失了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为何?

莫靖书沉吟半晌,回答的倒也无遮无掩:于她,夺位失败,难免遗憾,却能坦然赴死,身负卖国之罪,苟存性命,也会生不如死。

听到这样知根知底的话,有个疑问涌上心头,直言问道:她于你,是惺惺相惜还是情有独钟?

“无差”答案落定,颇有兴味的看回去:你又为何帮她?

凌卓坦然的笑容中又有着几分迟疑,良久才道:因为我也是修罗场里爬出来的人,我们这样的人,人生最大的不幸不是千里征战去、马革裹尸还,而是忠君之心被疑,为国之心受辱。

他虽贵为凌国世子,却因功高而随者众,竟被其父所忌惮,所言所行无不谨慎小心、步步为营,以至于,坦坦荡荡的为国为民之心,还需要自行证明,就如此次战和之争,明明是处处为国筹谋,却被疑为败绩后的怯懦之举,最终不得不陪着张仲期走这一趟,为父为君、为民为国之心,还需要外人的言辞来佐证,何其悲哀。

沉沉叹息压在心底,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沮丧,察觉到莫靖书审视的目光,骤然回身,忽然觉得可笑,竟然对一个知之不深的人说出如此肺腑之言,话锋一转,续语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来文渊走这一遭,明白了一个道理,离落雪若垮了,你和林少卿会成为我凌国新的威胁,比起毫无认知的敌人,我更愿意知根知底的对手。

言毕,拱手告辞,登舟离去时,他忽然回头正视莫靖书道:虽然,比起树敌我更喜欢交朋友,但是,若再将火燃到凌国来,你们会看到我凌卓的反击。

莫靖书会心一笑,抱拳相送,须臾,望着江水逝影,幽幽心思凉如水,千头万绪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