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介石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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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掌国民党政权(2)

三 复任“总统”

据蒋介石日记,他在2月5日下定“复职”的决心,开始各种布置。蒋判断,以台湾当时风雨飘摇无人担当的局面,他再不出而负责,“则仅存之台湾最多不出三月,其必为若辈自取灭亡矣”。【36】为了解决“复职”的法律问题,他特意避开“复职”一词,而只称是“复行视事”。在“请教”从香港赶到台北的“司法院长”王宠惠时,王的答复是:“此乃政治问题,而并未违宪也。”【37】蒋“复职”之时,王宠惠以其特殊的身份发表谈话:“总统复行视事,有宪法根据,蒋总统不能视事原因消失,李副总统行权当然解除。”这为蒋提供了“法律保障”。2月下旬,蒋介石着手准备“复职”的文告,多次与幕僚推敲修改。起初的稿子中有一段蒋想表白自己并非恋栈权位,只以“待罪之身”暂时负责主持,“一俟国势转危为安,仍再召集国大正式负咎辞职,以维护神圣宪法之尊严”。【38】但这意味着日后必须辞职,这绝非蒋的意愿,故对此句“甚费心神”。蒋在2月25日写道:“无论其今后变化如何,决于下月一日复位。”

就在蒋准备就绪之时,27日突然从美国传来杜鲁门总统将在3月2日设宴招待李宗仁的情报。这是李宗仁为阻止蒋复位的一个策略。为了能见到杜鲁门,李宗仁称将“回国”,行前求见。杜鲁门出于礼节,设便餐招待。李对此大事声张,以提高身价。蒋介石不知原由,以为又是杜鲁门与国务卿艾奇逊与他为难,大发感慨:“此乃其国务院又一倒蒋之阴谋也,以其恐其一日复位之消息实现,而又望余展期则其以拥李之手段达成毁蒋之目的。”【39】蒋此时对美国既恐惧又仇恨,只能一面紧张地观察美国动静,一面加紧准备。

2月23日下午,国民党中常会举行第266次会议,居正、于右任等52人出席,专门讨论蒋介石“复职”问题,决定“请蒋总裁尊重各级民意机关及全体军民与海外侨胞之公意,继续行使总统职权,早日复行视事,以挽危局”。【40】次日,“立法院”又在“院长”刘健群的带头下,联合签名致电蒋介石,“敦请”他复职视事:“恳我公本救国救民之职,尊重舆情,即日继续视事,行使总统职权,挽垂亡之局势,竟戡乱之全功,临电不胜切祷之至。”【41】

对于台北的各种举动,远在美国的李宗仁是十分清楚的。他在给“监察委员”居正的信中说,他虽然在美国,但是仍在履行“总统”职责,他不会屈从压力以“违反宪法”的方式放弃代“总统”职位。但李宗仁也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劣势地位,因而他请孔祥熙致电蒋介石说,最好的和解方式是“安排交回总统”职位。所谓“安排交回”,意指李宗仁在以代“总统”身份访问过杜鲁门后,即主动宣布辞去代“总统”一职,体面地下台。【42】

台北方面对李宗仁的暗示不予理睬,恼怒的李宗仁开始公开抨击蒋介石。2月27日他让秘书甘介侯在美举行记者招待会,批评蒋介石的复职活动,是专横跋扈的行为,是“非法的”和“违宪的”。他说,蒋介石放弃“总统”职位而让位给当时的副“总统”李宗仁后,已成为一个平民,一个平民怎能自称为“总统”?【43】

李宗仁的批评并未能阻止蒋介石“复职”的步伐。2月28日,蒋介石在台北宾馆召集国民党中常委及军政要员40余人开会,讨论“复职”问题。会上蒋介石宣布定于3月1日上午正式“复职”,并通知“总统府”秘书长邱昌渭做好准备工作。

1950年3月1日,是蒋介石政治生涯非常重要的一天。他当天的日记记事甚详:【44】

三时起床,修补致桂李电文,请其代表中正访问美国朝野,从速回国诸句再三考虑,以为无损于内容也。静默祷告至五时方毕,再睡也。

七时复起,继续朝课,与妻跪祷自今日复位起,愿誓以一切奉献于上帝,此身非为自我所有矣,惟上帝垂察之。

记事后,与少谷同到台北总统府宣布复行视事,举行仪式毕,乃回办公室摄影,在阳台上对府前群众答礼后,视察秘书长、参军长各室后乃离府,顺访稚老先生致敬。

回寓批阅公文。自今日起,公文由周秘书口述而后指示要旨代批之,如此乃可省目力,而只用耳力,较易也。

正午,约宴干部商谈就职后应办要事。

下午午课如常。约见民青两党代表后,修正明日对民意机关代表讲稿。

入浴后晚课。

日记中透露的信息是,蒋介石“复职”当天的心情十分紧张,对如何处置在美国的李宗仁没有把握,早晨3时即起床,修改致李的电稿。信仰基督的他罕见地一天四次祷告(包括早上与宋美龄的跪祷),求上帝保佑:“自今日复位起,愿誓以一切奉献于上帝,此身非为自我所有矣,惟上帝垂察之。”

3月1日,台北万人空巷,庆祝蒋介石“复职”。上午10时,蒋介石到达“总统府”参加“复职典礼”仪式,阎锡山、陈诚等文武百官参加。蒋介石在仪式上发表了“复行视事”文告。蒋在文告中说明了“复职”的背景与决心:【45】

……李代总统自去年11月积劳致疾,出国疗养,迄今健康未复,返旆无期,于是全体军民对国事惶惑不安,而各级民意机关对中正素望尤切。

中正许身革命四十余年,生死荣辱早已置诸度外,进退出处,惟国民之公意是从。际此存亡危急之时期,已无推诿责任之可能。爰于三月一日复行视事,继续行使总统职权。抗战胜利至今不及五年,而国事演变至此,中正领导无方,弥用自责,惟有鞠躬尽瘁,补过去之缺失,策未来之成效。所望我海内外爱国同胞,精诚团结,三军将士砥砺奋发,各级官吏竭诚奉公,为恢复中华民国之领土主权,拯救沦陷同胞之生命自由,维护世界之和平安全,同心一德,奋发到底。……

随后,蒋介石来到“总统府”办公室,召见“行政院长”阎锡山,询问有关事宜,批阅了邱昌渭呈递的几份文件,以示正式开始行使“总统”职权。

次日下午,蒋介石又在中山堂光复厅举行茶会,招待在台的“立法委员”、“监察委员”、“国大代表”及青年党、民社党的负责人,对他们在“复职”过程中给予的支持表示感谢,并讲述其施政方针。他表示,在军事上,“先要巩固台湾基地,继图光复大陆”;在国际上,“必须先尽其在我,自力更生”;在经济上,“必须以劳动为第一要义,提倡节约,奖励生产”;在政治上,“必须尊重民意,厉行法制”【46】最后,蒋介石在“蒋总统万岁”的欢呼声中离开茶会,返回士林官邸。

同时,蒋介石还命令“外交部长”叶公超和“驻美大使”顾维钧通知美国,他已经恢复“总统”职务,是“中华民国的国家元首”,希望美国政府能予以承认。对仍在美国以代“总统”身份活动的李宗仁,蒋介石于复职当天即致电加以抚慰、笼络:

李副总统德邻吾兄勋鉴:自兄以胃疾出国就医,瞬已三月,各方佇候言旋,中正迄望尤切。而兄以健康未复,归期难定。乃者史毛盟约宣布,国家危难日深,人民望救益急。中枢军政不能久未秉承,在此状危震骇之中,群情更注望于中正之身。兹为尊复民意,挽救危机,乃于三月一日复行视事,继续行总统职权。一年以来,我兄代主国政,宵口干卒劳,公意交感,无时或已。今虽养病国外,固知爱国之殷,无闲暇疑。谨期早日康复,并请代替中正访问美国朝野。

文电最后,蒋还希望李早日“返国辅政”,企图以此来减轻李宗仁的怒火,以免其走向极端。蒋介石的上述举动遭到李宗仁的一连串回击。李宗仁在回电中引用国民党“宪法”指出,“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任,至总统任期届满为止;总统、副总统均缺位时,由行政院长代行其职权,并依本宪法第30条之规定,召集国民大会临时会,补选总统、副总统,其任期以补选原任总统未满之任期为止”,而蒋介石早在1949年1月即辞去“总统”职位了,即使补选总统也应该是时任“行政院长”阎锡山而不是蒋介石,表示:“蒋先生的复职并未使我惊异,因为事实上他早已是台湾的独裁者了。不过站在国家法统的立场上,我不能不通电斥其荒谬。”李宗仁还在美国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他还是“中华民国总统”,即将返国行使职权;此后,他还宣称将在六个月内回国领导“倒蒋”运动。但蒋介石更关心的是美国人对其“复职”的态度。因此,在强行“复职”后,他即命令“外交部长”叶公超尽快探听李宗仁与杜鲁门会晤的有关消息,会谈的内容是什么,接待的规格如何,特别想急于了解杜鲁门是如何称呼李宗仁的,是否称他为代“总统”。

当天下午,美国国务院宣布,“美国承认蒋介石是中国政府的首脑”,“关于谁是中国总统的问题,是一个由中国政府自己解决的问题”,并声明杜鲁门与李宗仁的会晤纯属社交性质,来宾名单也只称其为“李将军”。至此,蒋介石才放下心来。蒋、李“斗法”,复任“总统”的工作告一段落。

就蒋介石而言,此次“复职”是他人生中的重大转折,开创了他的“台湾时代”。就国民党政权而言,他的“辞职”、“复职”过程本身确实充满了权术与谋略,或许在“法理”上有许多可追究质询之处。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够稍事统合各派力量,稳定普遍惶恐的台湾局势者,国民党内恐怕也找不出比蒋更合适的人选了,更何况他已为此处心积虑多时。从这一点看,蒋介石的“复职”有其必然的一面。

“复职”一个月后,蒋自己总结道:“复职已经一月……余之信誉不仅无所损,而且中外观感大转,全国民心之归向至月抄益显。共匪虽凶,广西子虽诈毒,亦不能减损我毫发,而国家转危为安之机,则甚明也。……总统府、行政院各部改组已经完毕,今后军政财政皆有重要主持之人,当然政府加强显见重大改革与进步。一年余来无政府无责任之状态至此可告一结束矣。自觉上月有形工作之进步犹在其次,而精神上无形中之功效,实有不可限量之□慰也。”【47】

四 陈诚“组阁”

大陆时期,国民党各级党政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贪污腐败横行,且内部山头林立,派系纷争不断。结果,耗尽了国民党自身的力量,也彻底失去了全国民众的支持,最终成为国民党兵败大陆的主要原因。对此,作为国民党总裁的蒋介石是十分清楚的。他对大陆失败进行反省时深切地总结道:“不是共产党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打败了我们,我们是被自己打败的。”蒋介石对此还进行了具体分析:

第一,内部不能精诚团结,各派系之间尔虞我诈,自相水火,不仅自损力量,因之亦予共产党以分化挑拨的可乘之机。

第二,违反孙中山遗教,“大家不以服务为目的,而以夺取为目的”。抗战胜利后,国民党的干部都反其道而行之,从不想到对国家、对主义、对革命应尽的天职,反而只想伸出罪恶的黑手,去巧取豪夺,即使国民党的高层干部,“亦惟但求无过,不求有功”,“置服务于不顾,视夺取为当然”。

第三,“丧失了革命的党德,不能以个人自由与能力,贡献于革命大业”;“一般党员只重视个人无限度的自由,而党是不能有他组织的自由”,“只顾如何表现他个人的能力,却不许党发挥他组织的权力”,“一切以个人为前提”。【48】

此外,他还指出,国民党在干部选用方面,缺乏一种新陈代谢的机制,“致干部能力无法利用,不能发挥”。【49】

所有这一切都可归结为干部的选用问题。因此,蒋介石在复任“总统”后,为挽救国民党残余势力的命运,首先针对上述症状对高层军政人事进行大改组,清除异己分子和年高昏迈者,启用忠于自己、年轻干练的青年才俊。陈诚“组阁”就是在此情况下开始的。

此时,任“行政院长”者乃“山西王”阎锡山。随着国民党的逐渐溃退,从不离开大本营的阎锡山,也不得不放弃多年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山西,随“国民政府”不断南撤,并于1949年6月13日在广州接替何应钦出任“行政院长”。这是当时混乱的国民党政权不得不采用的“换马术”。此时正值人民解放军以破竹之势,在江南各地对国民党军衔尾追歼。于是阎锡山不得不领着他七零八落的“行政院”东奔西逃。先从广州迁到重庆,再从重庆跑到成都,到1949年12月初,无路可逃的国民党“政府”只好迁至台北,其状虽惨极,但毕竟逃脱了被消灭的厄运。就此而论,阎锡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阎锡山与蒋介石在历史上貌合神离,其矛盾人所共知。阎本人也明白,时至今日,除了服从已别无他途。蒋介石对台湾“政府”早就心怀不满,“李德邻避美不回,阎伯川权威尽失,任人侮辱,无政府之状态,至今尤甚,其实已无政府可立矣,思之忧愤”。【50】阎锡山在蒋准备“复职”期间即提出辞职。起初蒋还希望对此举进行“善意之运用”,来打击李宗仁。不想,阎竟然是要向代“总统”李宗仁辞职,无端增加李的分量,这使蒋非常难堪:“阎院长向李辞职,认李在海外仍能行使职权,此为大错,应力加阻止,未知其用意究竟何在?”【51】 2月11日,他不仅当面劝诫阎,还找到阎身边的人传话:“伯川辞职不可轻率,务须得余同意□之,余开诚明告其政治应循正大途径,不可拖延误国,彼当能让之。”【52】阎锡山知道,蒋介石“复职”之日,就是他自己去职之时,与其被赶下台,不如自己主动下台来得体面。因此,在3月1日蒋介石“复职”后,阎锡山即率“内阁”提出总辞呈,蒋当即接受,并希望他在“新内阁”诞生之前能暂时“继续负责”。

然而,提出辞呈的阎锡山甫为去职,便遭到猛烈的抨击。3月3日,“立法院”开会,阎作出其接任以来首次“施政报告”,“立法委员”们多方责难。刘振东说,“阎院长执政以来,崇尚空谈,言行不符,使政府威望日坠。一年来之失败,多源于坐失时机,未能事先防范,失地丧师,均以此故”;有人说,“过去之失败在于错误之未能改进,首长之不负责任所致”;也有人说,“阎院长失败在无赏罚无是非,如对军事失败如此,而对高级将领除西北二马外,从未有予处分者。一部分部门丢失大印,如何议处?!”要求阎锡山对“政府撤退时的混乱局面”作出解释。【53】这里似乎是要阎锡山为丢失大陆负全部责任,显然是要将他当做“替罪羊”。阎受命于兵荒战败之际,国民党内斗激化,大权仍握在下野的蒋介石手上,内外交困的阎很难有所作为,要他为失败负全责,有欠公允。如处分高级将领,岂是阎锡山能做得了的?自此之后,阎锡山逐渐被挤出权力核心,挂一个虚名的“总统府战略顾问委员会”顾问之职,靠著书立说消磨时光,过着归隐林泉的生活。

“阎内阁”既已提出辞职,蒋介石便借机开始对“行政院”进行大改组。3月6日下午,蒋介石以国民党总裁的身份在中山堂举行茶会,招待国民党“立法委员”,征询他们对“新内阁阁揆”人选的意见,以使“意志集中、力量集中”,参加者有260余名“立委”。他还邀请了国民党中常委于右任、居正、张群、何应钦等人参加。会上,蒋介石提名陈诚为新的“行政院院长”,得到与会人员的赞同。

陈诚(1878—1965),字辞修,别名石叟,保定军官学校第八期炮兵科毕业,是蒋介石的老乡,浙江青田人。同时,他还是蒋介石的嫡系将领,早在黄埔军校建立之初,陈诚即任职于蒋介石的校长办公室,后跟随蒋介石东征、北伐、“剿共”、抗战,作战勇敢,屡立战功,也因此而成为黄埔系军人中地位仅次于蒋介石的人物,深为蒋所信任和倚重,以至于蒋介石说:“中正不可一日无辞修”。此外,蒋介石与陈诚还有一层“翁婿”的关系。陈诚的夫人谭祥乃原国民政府主席谭廷闿的三女儿,蒋介石认其为干女儿后,又让宋美龄从中撮合,介绍嫁给了陈诚。【54】也正因为上述原因,蒋在下野之前,任命陈为台湾省政府主席,将这最后的根据地的经营大权交给他,并亲自指导其治台方针:

一、多方引用台籍学识较优、资望素孚人士参加政府。二、特别培植台湾有为之青年与组训。三、收揽人心,安定地方。四、处事稳重,对下和蔼,切不可躁急,亦不可操切,要求速功速效,亦不可多订计划,总以脚踏实地,实心实力实地做事,而不多发议论。五、每日要特别注意种种制度之建立,注意治事方法与检点用人标准,不可专凭热情与个人主观。六、勤求己过,用人自辅。

可以称得上是谆谆教导了。【55】

其实,蒋介石一度对陈诚也有不满,蒋在日记中,曾详细记述了陈诚在研讨政工制度时当众顶撞自己的经过:【56】

到研究院开会,研讨政工制度问题。最后辞修发言,面腔怨厌之心理暴发无遗,几视余为之所为与言行皆为迂谈,认为干涉其事,使诸事拖延,台湾召乱,皆由此而起。闻者皆相愕。余惟婉言切戒,以其心理全系病态也,故谅也。

蒋筹备“复职”过程中,新的“行政院长”人选是其考虑的重要问题,他希望建立一个执行力强的“战时行政院”。他在与王世杰讨论时提出,“辞修之心理病态,绝不能担当此重任”,希望由王世杰担任,“而彼未允就也”。【57】环顾台湾内外,能合蒋介石意而执掌“战时行政院”的人不多,故在2月下旬还是决定由陈诚担任“行政院长”。当时,台湾政坛陈诚、吴国桢二雄相争,吴国桢闻讯,以辞职来反对陈诚任“行政院长”,这让蒋颇感为难:“吴国桢以辞修出掌行政院,其心不安,坚求辞职,此在意中事,应恳慰之。如何使之安心服务,辞修气狭量小,动辄严斥苛求,令人难堪。奈何?”【58】

而陈诚亦不负蒋介石之托,上任之初即宣示:“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政府应以人民的意志为意志,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提出“人民至上”、“民生第一”的口号,宣称:“今日台湾所最需要的,就是政府与人民共患难同生死的精神,使台湾成为一个复兴中华民族的堡垒,来担负复兴中华民族的使命。”上任之后更是采取一连串措施,如政治上筹划实施地方自治,经济上推动经济恢复、实施公地放领、减租及粮食增产计划。其中,又以以下两点用力最多:

第一,整顿军事,规定所有退台的国民党军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武器,重新登记整编,统一编制,减少指挥机关,裁汰冗员。据陈诚统计,到1949年底,即取消20多个军和10多个总司令部的番号;1950年内又裁撤了高级指挥机构9个,空军指挥机构58个,联勤机构12个,教育机构6个,总共245个单位,取得了初步效果。

第二,颁布戒严令,开展严厉的政治镇压活动,严格控制社会舆论。

上述措施,对于大败之余的国民党政权稳定情绪、在台湾站稳脚跟,无疑是有重要作用的。因此,在选择接替阎锡山的人选时,蒋介石首先想到了陈诚。3月7日下午,蒋介石正式咨文“立法院”,提名陈诚为“行政院长”,咨文称:【59】

行政院长阎锡山呈请辞职,情词恳挚,己予照准。兹拟以陈诚继任行政院院长。陈君籍浙江青田,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忠贞干练,公正勤廉,历任师军长、总指挥、总司令、司令长官、政治部长、军政部长、参谋总长、行辕主任、省政府主席等职,部署周详,绩效彰著。去岁授任东南军政长官兼台湾省政府主席,对于整军御敌,政治、经济诸项设施,尤多建树,深为台湾省人民所爱戴。现值巩固台湾,策划反攻大陆之际,以陈君严厉中外,文武兼资,对于剿匪戡乱,夙具坚定信心,任为行政院长,必能胜任愉快。爰依宪法第55条第一款之规定,提请贵院同意,以便任命。

根据规定,“行政院长”的提名须经“立法院”同意方有效。有些“立法委员”觉得这是个讨价还价的良机,遂提出对“行政院长”要先举行假投票。蒋介石闻讯“不禁怒从中来,痛愤莫名”,“半日郁结不能自解,甚以立法委员至今还未有觉悟,仍如往年在南京无法无天,以致有今日亡国之悲剧,是诚死不回头矣”。他将有关人员招来“严斥之”,【60】使其不敢妄动。“立法院”接到咨文后立即于次日下午在中山堂召开临时会议,行使同意权投票。出席会议者388人,投票同意者306人。这样,陈诚以多数票获得通过,出任新的“行政院长”。

接到蒋提名并获“立法院”通过的消息后,陈诚当天下午即发表书面谈话:

诚此次蒙总统提名,立法院同意,受命出任行政院院长。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不胜履渊之极。台湾为国家存亡世界安危所系,其地位之重要,无待赘述。今后一切措施,当恪遵国父遗教,以台湾为三民主义实验区,遵照总统训示,巩固台湾及其他反共基地,以确保全体民众生命财产之安全,并积极做反攻大陆之准备。同时,根据民众需要,贯彻“人民至上,民生第一”之主张,并依据宪法规定,实行民主政治,团结一切反共力量,以消灭卖国殃民之共匪,抵抗对我侵略之苏俄。尤其国际间反共民主国家之联系与合作,当本自助人助之精神,而力求加强。

谈到新“内阁”人选,陈诚表示,“本人将遵总统训示,为施政最高之原则,本此原则选贤与能”。【61】随后,陈诚赴草山蒋介石住所,请示“行政院”各部会首长人选问题。

3月10日,蒋介石下达“总统令”,解散“阎锡山内阁”,任命陈诚为“行政院长”。同一天及次日下午,蒋介石连续主持召开国民党高层会议,讨论陈诚所提“内阁”人选问题。陈诚“组阁”也是困难重重,吴国桢开始坚持不合作态度,蒋介石再三规劝,有意让其担任“副院长”兼任台湾省政府主席,但吴“坚执不允”。【62】蒋又邀吴国桢夫妇聚餐,宋美龄也利用与吴的关系来调解,“劝告其强勉忍耐,与陈合作”。陈立夫、王世杰等人都希望在“内阁”中有自己的位置。这使蒋在用人方面非常头痛,花很多时间“煞费苦心”,而且用人与不用人“不能明示理由,只有受人不谅之苦心而已”。

3月11日,他与陈诚最后确定了“自觉较合理想”的名单。吴国桢这时却突然提出要求,“以财政部长人选不能与其省府合作,要求其自兼部长相胁”。蒋对此颇感意外,意识到吴背后有美国人撑腰,“余以名单已定,而且已提常会,不能改动告之,而彼仍要求不置,美使馆亦间接表示支持国桢,心滋不怿,最后仍照原定名单提案通过,不管美国之态度如何也”。【63】当此失败之际,如何重新集结力量,渡过难关,同时要安抚老政客,不致引起太大的混乱,确实是棘手的难题。3月12日,国民党正式公布了其退台后的第一届“行政院”内阁成员名单:

行政院院长陈诚

副院长张厉生

内政部长余井塘

国防部长俞大维

外交部长叶公超

财政部长严家淦

经济部长郑道儒

交通部长贺衷寒

教育部长程天放

司法行政部长林彬

蒙藏委员会委员长余井塘(兼)

侨务委员会委员长叶公超(兼)

政务委员吴国桢蔡培火董文琦王师曾杨玉滋

秘书长黄少谷

国民党政权败退台湾,庞大的政权结构与官僚体制和狭小的统治区域产生了矛盾,政出多门,非常混乱。陈诚“组阁”前,台湾省政府比“行政院”更有实权,尤其在财政方面。蒋介石需钱,常常直接找台湾省财政厅长,而不是找“经济部长”。“陈诚内阁”的成立,标志着“行政院”权力的部分恢复。为了适应台湾的环境,陈诚对大陆时期“行政院”下辖十多个部会的庞大机构动手精减,确定了“八部二会”的新构架。“八部二会”构架后来沿用了很长时间。

就其组成人员而论,与以往几届“内阁”相比,“陈诚内阁”有两个显著的特点:首先是“内阁”中新人居多,除黄少谷、叶公超等少数几人曾在上届“内阁”中任职外,大部分均是第一次参与“内阁”。这批人年纪轻,绝大部分在50岁左右;学历高,在15个“阁员”中有9人曾留学英、法、美、日、德、苏等国,有几人还获有博士学位,是所在领域的专家学者,如严家淦是金融专家、林彬是法学专家、董文琦是水利专家;有行政经验,他们大部分担任过国民党党、政、军要职,具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可谓既有精力,又有学历和能力。

其次,增加了非国民党籍人士。大陆时期国民党实行独裁统治,不仅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同时还遭到其盟友美国人的强烈批评,要求国民党采取措施改变这一状况,并以此作为增加军援的条件之一。国民党到台湾后,迫切需要美援,于是,蒋介石在新内阁名单中增加了三个非国民党籍人士以示点缀,这三个人是王师曾、杨玉滋和俞大维。王师曾是青年党宣传部长,曾任“立法委员”、“国大代表”等职;杨玉滋是民社党中央常委会副秘书长,曾任“总统府国策顾问”;而“国防部长”俞大维则是位无党无派的文人,曾留学美、德,出任过国民党政府的交通部长,他虽未加入国民党,却始终位居要职,与蒋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后来,蒋经国的大女儿蒋孝璋与俞大维的儿子成婚,两家又结成儿女亲家。

从“陈诚内阁”的安排可以看出蒋介石的决心与苦心,青年党、民社党的领导人脱离了民主党派的阵营,将自己绑在了国民党的战车上,随国民党退出大陆(少数领导人滞留香港,未去台湾)。国民党虽称之为“友党”,却处处加以防范,只将它们当作“政治花瓶”。王师曾、杨玉滋虽“入阁”,担任的却是有职无权的“政务委员”,点缀的意味十分明显。对此,国民党的喉舌《中央日报》曾发表短评《值得欣慰的内阁阵容》,评论说:“这一内阁的阵容,除国民党各方面的人物外,还包括了青民两党的人物,也包括了无党无派的人物,表现为举国一致的内阁,这又是值得欣慰的一事”,而俞大维以文人之身出任“国防部长”,更开民国以来之先河。【64】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俞大维任职不到一年便辞去职务。1951年2月20日蒋介石下令:“一、行政院政务委员、国防部长俞大维呈请辞职,准予辞职;二、特任郭寄峤为国防部长并为行政院政务委员。”【65】于是,这一“先河”也到此断流。

“陈诚内阁”走马上任后,于3月28日公布“施政方针”。该方针的主要精神是:“团结海内外同胞,集中一切力量,确保台湾,反攻大陆,从事反共抗俄战争,以达成胜利之早日实现。”根据这一精神,“陈诚内阁”制定的新政策是:【66】

第一,军事方面,确保台湾现有基地,作为反攻大陆之标准,厉行精兵。

第二,财政方面,整顿税收,开源节流,紧缩发行,稳定金融。

第三,外交方面,联合爱好民主和平国家,加强反侵略、反极权阵营,阻遏东亚赤祸蔓延。

第四,内政方面,严明赏罚,重振纪纲,动员一切人力物力财力,以争取反共抗俄战争之胜利。

第五,经济方面,发展国营事业,增加生产,增进对反共抗俄各国之贸易关系。

第六,教育方面,奖励科学发明,对忠贞教授学生及专门人才妥为安顿,并予救济。

第七,交通方面,展修公路铁路,储备器材,训练员工,作反攻大陆之复员准备。

第八,侨务方面,维护海外侨胞权益,加强海外侨胞反共抗俄的信心。

第九,司法方面,厉行法制,养成守法及民主政治之精神。

第十,对台湾方面,逐步实现地方自治,动员人力物力,培养并加强自卫力量。

综观这些政策,其核心就是整修武备,抵抗大陆随时可能的攻击,确保台湾的安全。朝鲜战争爆发后,“陈诚内阁”又适时地提出了“建设台湾”的口号,并采取了一些具体而现实的政策。

随后,蒋介石又对“总统府”进行了大换血。3月13日、20日蒋介石先后发布命令,免去“总统府秘书长”邱昌渭的职务,特任王世杰为“总统府秘书长”,俞济时兼“总统府第二局局长”,梅嶙高为“总统府秘书兼人事室主任”,徐本生为“总统府秘书兼主任室主任”。李宗仁时代的“总统府”班子被彻底更换。

这样,蒋介石“复职”后的政治改组暂告一段落,军事改组开始提上议事日程。

五 军队大改组

继“陈诚组阁”之后,蒋介石又着手军事改组问题,而且心情更加迫切。导致国民党大陆溃败的直接原因是军事上的惨败,退到台湾后,仍面临着誓言“一定要解放台湾”的解放军随时进攻的威胁,而惊魂未定的国民党军队很难再承受最后一击。经过三年大战之后,退到台湾、海南、金门、舟山、大陈的国民党军仅剩下60余万,且多系有名无实之师,谈不上什么战斗力。曾亲身经历过国民党溃败的江南,在其所著《蒋经国传》中这样描述当时国民党军的状况:“败兵残卒,乌合之众,未经整补训练前,难挡强敌;很多单位,徒具虚名,官多于兵,或有官无兵,为普遍现象;官兵成分,五花八门,职业军人,混杂着受裹胁的农民;野战师团,零零星星,系临时由流亡学生、保安团队拼凑。”即使蒋介石颇引以为骄傲的海空军也面临着巨大困难。据其权威部门估计,当时周至柔指挥的空军,兵员8.5万余人,各型飞机400架,但缺乏维修的零件,真正能作战的仅有半数,汽油储存量两个月;桂永清控制的海军,官兵3.5万人,舰艇50艘,但实际发挥战斗力的海军攻击舰艇,不及半数,且零部件缺乏。蒋介石观察到,士兵的生活极其艰辛,“士兵苦痛,至今军毯尚有四人拼一张也”【67】这样的军队与士气,如何能打仗。1950年初,蒋对台湾的危局有如下判断:【68】

军事失败,大陆沉沦有形之损失,尚在其次。而各部会长卷款逃港,以及留港物资故意滞角以待交共之资金足供二年以上之军政费用,半数冷结半数供匪,李德邻不仅不知管制,而且接受刘航琛等之购款充其赴美之私用。此种纪纲扫地之精神损失,实为二十年余之奋斗所得之基业完全被其颠覆殆尽。目睹今日之空军,装甲兵、陆军与海军主管皆拥兵自私,视同私物,国既不国,军亦非军,而革命军人之人格荡然矣。呜呼,如余复出,果能救国抑误国而已乎?若照去年一月间大陆沉沦之速,则余如再不出而负责,则仅存之台湾最多不出三月,其必为若辈自取灭亡矣。悲乎?奈何。

面对这种情况,蒋介石不得不加紧军事改组的步伐。元旦期间在日月潭谋划时,整理军事就是蒋考虑的重要问题之一,他审阅关于未来军队组织与训练的方针,“计划今后军队党务与政工关系及组织方案,与提倡模范官兵与部队计划,皆为目前整军基本要务也”。【69】

3月9日,蒋介石在蒋经国、俞济时的陪同下,离开台北举行“复行视事”后的第一次出巡,至高雄左营海军基地检阅海军部队。海军总司令桂永清进行了精心安排,巡视的蒋介石被“总统万岁”和“誓灭共匪”的口号包围着。下午3时,蒋介石又到海军全代会致词。首先由代表会主席团全体代表向蒋宣誓效忠:

余等谨代表海军全体官兵,竭尽赤诚,誓死效忠总统蒋公,并在桂总司令领导下,集中意志,团结力量,达成反共抗俄,救国救民之使命。如违誓言,人人得而诛之。

通篇誓词,特别是后几句,不禁使人想起昔日的封建会道门,可此类表现对蒋个人“效忠”的誓词,却常常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台湾的军队里。蒋听完这誓词后非常感动地对士兵们说:“我接受你们的宣誓,我接受你们的决议,我要领导你们走到成功的路上去。”【70】

接着,桂永清代表海军将写有“民族救星”的旗帜献给蒋介石。随后蒋向参加大会的代表致训词:“海军要能确保反共抗俄的基地,成为陆空军反攻大陆光复祖国的先锋,则必须本同舟共济的精神,先求本军各单位间精诚团结,协同一致。”在训词的最后,蒋介石表示:“我一定引导大家在一个主义、一个目标、一个历史、一个生命的前提之下,和我海军全体官兵同生死,共患难,坚强奋斗来完成我们反共抗俄、复兴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使命。”【71】

结束左营之行后,蒋介石正式开始了军事改组工作。根据蒋介石的指令,“东南军政长官公署”被撤销,其业务归并“国防部”及其他相关单位,台湾防卫司令部和陆军训练司令部归并于陆军总司令部,东南区海军司令部、空军司令部和补给司令部归并于各该司令部。此前,溃不成军的陆军装甲兵司令部已经被缩减成装甲兵旅,由蒋介石的次子蒋纬国任少将旅长。【72】这对于简化指挥机构,提高行政效率是颇有益处的。

国民党军惨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各单位之间职责不明,政出多门,互相扯皮,互相推诿,不能很好地配合协作,共同作战。特别是军令和军政两系统的权责不明,给部队造成了很大混乱。所以,对国民党军组织系统加以调整,是蒋介石整顿军事的中心之一。3月15日,蒋介石发布命令:【73】

一、兹拟定国防机构组织系统表及国防职务互相关系对照表,着自39年7月16日起实施。

二、总统根据宪法第36条统帅陆海空军。

三、国防部长依法行使行政权,负责控制军事预算,获得人力、物力,监督有效使用,充实国防力量。

四、参谋总长在统帅系统上为总统之幕僚长。在行政系统上为国防部长之执行官。

五、在统帅系统下设陆海空各总司令部及联勤总司令部,为陆海空军及联勤业务之执行者。

六、依战斗序列成立之高级指挥机构,隶属于统帅系统。

通过上述命令,强调了“总统”对三军的统帅权,旨在加强蒋介石对各部队的直接控制,同时,也明确划分了军令与军政两系统,尤其是这两系统的首脑“参谋总长”与“国防部长”的职权,凡有关“国防”建设、军事行政部门等统由“国防部长”负责,而有关陆海空作战计划及指导等属于军事指挥部门之职权,统由“参谋总长”负责。

在经过上述军事机构调整后,蒋介石以“总统”名义发布了一系列任免命令,更换各主要军事部门的领导人。3月17日,蒋介石发布命令,任命周至柔为“参谋总长”,仍兼“空军总司令”,孙立人为“陆军总司令”,免去顾祝同的“参谋总长”、关麟征的“陆军总司令”职务。【74】3月23日、25日,台北又公布两批任免名单,任命蒋经国为“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袁守谦为“国防部政务次长”,董毅肃为“参谋次长”,黄镇球为“联勤总司令”,郑介民、宋锷为“国防部参谋次长”。同时,蒋介石对“总统府”内的有关军事人员进行调配,“参军长”刘士毅、“侍卫长”李宇清被免职,一大批中将级的“参军”如张鹤龄、刘诚之、黎铁汉、萧勃、汤家威、徐会之、杜从成、毕书文、龙绳组等也失宠去职。

大陆时期,国民党兵多将广,但派系林立,有些将领还挟兵自重,不买蒋介石的账,蒋能控制的只有黄埔系的军官。退到台湾后,地方派系首领普遍失去了军队,再加上台、澎、金、马地域十分有限,倒为蒋介石剥夺杂牌军将领们的军权、直接全面控制军队提供了客观条件。经过这次改组,老将们及杂牌军首领被清除殆尽,三军高级将领几乎是清一色的黄埔系。例如,“参谋总长”兼“空军总司令”周至柔(1899—1986),是蒋介石的浙江老乡(临海人),前妻毛福梅的姨甥;保定军校第八期步兵科毕业,后任黄埔军校教官,跟随蒋介石参加北伐、“剿共”战争;1933年被蒋介石派往欧美考察空军教育,回国后任中央航空学校教育长、航空委员会主任;抗战时期任空军前敌司令部指挥官、蒋介石侍从室第一厅厅长,并作为顾问陪同蒋介石出席开罗会议,1946年出任国民党军空军总司令。【75】周至柔不但与蒋介石关系密切,而且是宋美龄在航空界的主要代表,是陈诚保定军校的同学,十八军的老搭档。由此,蒋介石对军队的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惟一的例外,是之前一向被冷落、非黄埔系的孙立人被任命为“陆军总司令”的要职。

孙立人毕业于清华大学,后留学美国著名的弗吉尼亚步兵学校。但毕业回国后一直不被重用,只好在宋子文的税警团任职,无法在国民党正规军中立足。抗战爆发后,税警团改编为新38师,并出征缅甸,孙率部参加,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取得了非凡战绩,赢得了盟国的高度赞赏。他本人战后也成为美国军界巨头如马歇尔、麦克阿瑟等人的座上客,深为美国人赏识。抗战结束后,他再遭冷落,被派到台湾任“陆军司令部训练司令”。此次黄埔系化的改组中,与蒋介石既无师生之情又无乡土之谊的孙立人,在其他派系将领纷纷落马之时,却被留了下来,而且被委以重任。蒋介石如此青睐孙立人,原因不在于孙的军事才能,而是他的美国背景。蒋要保卫台湾,没有美国的援助是不可能的,而没有几个亲美人物作招牌,美国人是不会轻易将经济军事援助送上门的。此外,重用孙立人还有安抚非嫡系将领,免为他人攻击之用意,可谓一箭双雕。当然上述目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表面上对外宣称,孙立人之所以被重用,是“孙将军本人具备现代军事学识,专心致志于治军,而不驰心旁骛,他是今日中国稀有的典型军人”。【76】舆论界也盛赞孙立人之被任命,是国民党军事改革四大举措之一。那时,美国已改变对台政策,大规模援助台湾当局,并与之签订了“中美共同防御条约”。

1950年3月25日上午,改组后的各高级将领就职典礼在“总统府”举行。参加宣誓就职的有新被任命的“参谋总长”周至柔、“副总长”郭寄峤、“陆军司令”孙立人、“联勤司令”黄镇球、“国防部次长”袁守谦、“参谋次长”萧毅肃、郑介民、宋锷等。蒋介石亲自主持典礼,“行政院长”陈诚等高级文官也都参加。首先由新就职者宣誓:

余誓以至诚,实行三民主义,服从命令,尽忠职守,捍卫国家,达成反共抗俄使命。如有违背誓言,愿受严厉处刑。

随后,蒋介石致训词,要求各高级将领率所部重振纪纲,确立制度,奋发图强,消灭共产党,重新夺回大陆,“假如我们不能达成此项任务,则惟有一死以报党国同胞及国父暨先烈在天之灵!”他说:【77】

参谋总长及各级官长第一要务,在上下一致重振纪纲。过去一年间,纪纲废弛,精神松弛,致使军队一败涂地,遭受节节失利,大多数人民被匪关入铁幕,吾人八年抗日战争所获得成果,国际人士对吾人之崇敬,遂因此而告丧失,受尽侮辱与歧视,稍有廉耻有人性之人,于别人欺伤讥笑之下,自不愿亦不能忍受。欲洗雪耻辱,必重振纪纲,此乃第一要务。

其次为确立制度,吾人过去所受失败教训,在于制度之未臻健全。去年一年来,余耳闻目睹各种缺点造成之严重后果,此后,吾人应确立制度,造成有系统有组织之机构,始能发挥无比力量,否则将丧失国家人民与自己之生命。盖建立新国家,必先建立新制度,如此始克完成剿匪戡乱任务,否则,即使获得了胜利,则仍将遭受失败之教训。

蒋介石明白,要保卫台湾,军事是第一要务,而要对在溃败之中的国民党军重新整理,所做的工作非常繁多,包括军纪的整饬、军队中政工制度的确立、对军官的训练、军事院校的建立、军队的整编、士兵素质与福利的改善等(关于军官培训、军纪的整饬与军队中政工制度的确立,将另节专门叙述)。

蒋提出,“军事制度之建立,先以各兵种业务人事之组训着手,再加以统一集中,□以通信情报与参谋学院之建立为急务”。【78】20世纪50年代初期的蒋介石可以说是全身心在整理军事上,以改善士兵素质与待遇为例,蒋曾试图通过“换血”方式,招募台湾的新兵取代从大陆溃败去的老兵,无奈此项工作所费甚巨,终因“经费不足以致停顿”。【79】蒋便只能通过加强训练旧有士兵来提高实力,他不断地巡视部队,为士兵打气。在经费困难的情况下,蒋想到了古代“兵农合一”的方式:实行“退伍军人征田安置政策”,他认为,“如果能成事实,则整军与限田同时并行,一举两得矣”。【80】通过给士兵“授田”来满足其基本的要求。1952年,蒋又在经济稍得喘息后,首先给士兵加薪。“士兵增加饷项已于本月实施,而官长薪饷以预算无着未能增加,因之更加强士兵之士气,此为数年来最关心之要务,而今幸得实现。”【81】1952年后,台湾当局规定所有专科与大学毕业生,“一律皆入军官学校受训一年,取得预备军官资格以后方给毕业文凭”。这一制度的实行,改善了基层军官的素质,扩大了兵源。

在被迫退出海南岛与浙江定海等地之后,蒋介石将所有军队的战线收缩到台湾、澎湖等处,并将部队缩编整编,至1952年10月底完成,把原有的31个师压缩成21个师,并成立4个师管区。同时,对中下级军官实行来回培训,对高级军官,尤其是心怀二志的杂牌军官进行了清理。蒋签发了两项命令:对逃亡海外将官不归的一律“免官除役令”,对陈诚等已经不在军队担任职务的官员“退役令”。蒋事后总结道:“国军官籍整理之原则实施,所有高级军官未随政府来台及散居国外者,一律免官除役之发表,李宗仁、张发奎、熊式辉等均一律在内,此举实与党员全国大会淘汰腐劣中委之性质同一重要也,实为整党整军最重要之步骤也。”【82】确实,部队整编与高级军官的“官籍整理”,使得军队更“职业化”,军官更忠诚,蒋介石更易控制。

对于整理军事的成果,蒋介石在1950年底与1952年底均有认真总结,现将其日记中的相关内容录于下,可见其在两年间的“进步”。

1950年底,蒋介石写道:【83】

关于军事之整理,收效各点:甲、政治部制之建立;乙、人事之统一;丙、缺额之清理;丁、补给到团经理之改制;戊、军官保险制实施;已、兵额之核实;庚、发饷之定期;辛、分配菜田,补充副食物;壬、军官训练团之成立,教育制度之改正;癸、四次联合演习之亲临主持,定海大撤军,总校阅之实施,军官学校之重建,此实皆为整军奏效之因事也。

1952年底,蒋介石写道:【84】

军事最大之成就:子、圆山军训团高级班第三期训练如计完成,至此,团长以上高级将领皆已训练完毕,此为建军之最大基业也;丑、四月间海空军各总司令如期撤调,严拒美国武官横加干涉;寅、自五月起,各军彻底整编,以卅一个师至十一月止整编为廿一个师,设立四个师管区,皆如期实施;卯、陆军各防守区司令与海军各舰队司令皆重新编调,而空军各区联队司令亦于年底完成;辰、陆海空三军物资对流,所有各总司令据为私有之仓库,一律交予联勤总部办收管。午、炮、工二科及陆海参谋各学校与国防大学,皆已举办开学。战术、空军与装甲、通讯、情报、政工、测量各校皆由美国协办而加强矣。

两相比较,1950年,蒋的整理军事工作要点在“人事统一”、“核定兵员”、“缺额清理”、“发饷准时”、“分配菜田”等收拾残局、安定军心的低层次上,而1952年则关注于军事院校的建设、中高级军官的训练、部队整编等提高部队战力与军队发展等较高的层次上了。

注释:

【1】蒋经国:《风雨中的宁静》,台湾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77年版,第277页。

【2】黄仁霖:《我做蒋介石特勤总管40年:黄仁霖回忆录》,团结出版社2006年版,第162—164页。

【3】《风雨中的宁静》,第183页。

【4】何虎生:《蒋介石宋美龄在台湾的日子》,华文出版社2007年版,第38页。

【5】《蒋介石宋美龄在台湾的日子》,第38—39页。

【6】[美]裴斐、韦慕密访问整理,吴修恒译:《从上海市长到“台湾省主席”(1946—1953)——吴国桢口述回忆》(以下简称《吴国桢口述回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84—85页。

【7】《风雨中的宁静》,第278页。

【8】《风雨中的宁静》,第137—138页。

【9】《风雨中的宁静》,第177页。

【10】《中央日报》,1950年1月5日。

【11】《中央日报》,1950年1月1日。

【12】《本党改造案》,载秦孝仪:《革命文献》第69辑,中央文物供应社1984年版,第452页。

【13】《蒋介石日记》〔手稿原件藏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档案馆,以下简称“《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1日。

【14】《风雨中的宁静》,第246页。

【15】程思远:《李宗仁先生晚年》,中国文史出版社1980年版,第128页。

【16】《风雨中的宁静》,第256页。

【17】《李宗仁先生晚年》,第132页。

【18】《李宗仁先生晚年》,第136—137页。

【19】《风雨中的宁静》,第264页。

【20】《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14日。

【21】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顾维钧回忆录》(七),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587页。

【22】《中央日报》,1950年2月2日。

【23】《中央日报》,1950年2月5日。

【24】《中央日报》,1950年2月21日。

【25】《中央日报》,1950年2月14日。

【26】《顾维钧回忆录》(七),第587页。

【27】《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5日。

【28】《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9日。

【29】《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0日。

【30】《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3日。

【31】《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4日。

【32】《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31日。

【33】《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4月2日。

【34】《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4月25日。

【35】程思远:《白崇禧传》,香港南粤出版社1989年版,第329页。

【36】《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5日。

【37】《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27日。

【38】《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9日。

【39】《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28日。

【40】《中央日报》,1950年2月24日。

【41】《中央日报》,1950年2月25日。

【42】《顾维钧回忆录》(七),第600页。

【43】《顾维钧回忆录》(七),第598页。

【44】《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1日。

【45】《中央日报》,1950年3月2日。

【46】《中央日报》,1950年3月3日。

【47】《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31日“上月反省录”。

【48】《如何纪念国父诞辰》,载张其昀主编:《蒋总统集》第2册,中华大典编印会及国防研究院1968年版,第1808页。

【49】《中央日报》,1950年3月7日。

【50】《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28日。

【51】《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1日“上星期反省录”。

【52】《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0日。

【53】《中央日报》,1950年3月4日。

【54】李松林:《晚年蒋介石》,九州出版社2006年版,第62页。

【55】转引自孙宅巍:《蒋介石的宠将陈诚》,河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98页。

【56】《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12日。

【57】《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7日。

【58】《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22日。

【59】《中央日报》,1950年3月8日。

【60】《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4日。

【61】《中央日报》,1950年3月9日。

【62】《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4日。

【63】《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11日。

【64】《中央日报》,1950年3月12日。

【65】《中央日报》,1951年2月21日。

【66】《中央日报》,1950年3月28日。

【67】《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23日。

【68】《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2月15日。

【69】《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1月2日。

【70】《中央日报》,1950年3月10日。

【71】《中央日报》,1950年3月10日。

【72】《中央日报》,1950年3月4日。

【73】《中央日报》,1950年3月16日。

【74】《中央日报》,1950年3月18日。

【75】《台湾历史辞典》,第324页。

【76】《中央日报》,1950年3月18日。

【77】《中央日报》,1950年3月25日。

【78】《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0年3月15日。

【79】《蒋介石日记》(手稿本),“三十九(1950)年工作反省录”。

【80】《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2年1月26日“上星期反省录”。

【81】《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2年9月30日“上月反省录”。

【82】《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52年12月31日“上月反省录”。

【83】《蒋介石日记》(手稿本),“三十九(1950)年工作反省录”。

【84】《蒋介石日记》(手稿本),“四十一(1952)年总反省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