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手微颤着抚摸徐妙锦湿润的面颊,嘴角边有笑意浮现,“锦儿,能让你为我流泪,就算挨上十刀,也值了”。
徐妙锦把头仆在他的胸前,低低的哭了起来,“我不要你挨刀,我要你好好活着”。
朱棣的声音里也有了泪意,“锦儿,你还是很爱我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奋不顾身的替我挡下那一刀。我知道,有很多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但是只要有你的爱,我心里就踏实了”。
“睦都为什么要刺杀你?”徐妙锦抬起泪眼问道。
朱棣低叹了一口气,“我在他的茶水中掺入药物,他喝下之后武功尽失。我原本还想留他一条命,只是将他关押起来,没想到他竟逃了出来,还入宫行刺”。
徐妙锦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忘了在雾灵山上,他是如何折辱我们的?当时我就暗暗发誓,当日加诸于我们的羞辱,来日定要加倍奉还”,朱棣的语气变得有些生冷,“况且他的存在,对我始终是个威胁”。
徐妙锦沉默了片刻,朱棣把冰凉的手压在她的手上,有些不安的问道:“锦儿,又怪我了?今晚是他动手在先。”
徐妙锦轻轻摇头,睦都本非善类,作恶多端,他的死,倒是没什么可惋惜的。只是朱棣的报复心如此之重,又让她脊背发凉。
朱棣低低的叹息一声,“在我登基之前,一定要加强宫中防卫,不能再出乱子了”。他又伸手搂住徐妙锦,却碰到了自己的伤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别乱动,伤口会出血”,徐妙锦忙扶他躺下,“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方便我照顾你”。这话说完她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朱棣轻声笑道:“难得有一回你主动留我,可惜我这伤……”他的语气变得暧昧起来,“我不能乱动,要不你来……”
徐妙锦羞得无地自容,“你再这样没正经,我就不理你了”。
朱棣笑着伸手拉过她,“不为难你了”,他轻轻吻她,低声道:“但你要答应睡在我身边,不许偷偷离开,我保证不乱动。”
徐妙锦拗不过他,只好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朱棣果然老老实实的侧身躺着,目光柔和的注视了徐妙锦一阵子,很快进入平静的睡眠状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徐妙锦静静的望着他,他的呼吸均匀起伏,睡得很安详,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迷人的色泽。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根本难以入睡,只是端详着他的睡容,仿佛想要将这温馨祥和的画面深深铭刻在脑海中。
徐妙锦一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清晨醒来时朱棣已经离开了,锦衾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床前,徐妙锦定睛一看,竟是原先马恩慧的贴身侍女采莲。她想起恩慧,心中酸涩难当
“燕王殿下让奴婢回到坤宁宫来,侍奉小姐”,采莲眼圈发红,强忍着泪水,“娘娘就这么去了,小姐是娘娘的好姐妹,奴婢跟着小姐,还能有些念想”。
见徐妙锦也泪流满面,采莲忙收束了泪水,有些惶惑的说道:“奴婢该死,让小姐伤心了。奴婢应该感到庆幸,这坤宁宫的新主人是小姐,而不是其他难伺候的主子。”
“坤宁宫的新主人?”徐妙锦微微一怔,这些宫人,一定都认为她是未来的皇后了,她坚定地摇头,“我不会成为坤宁宫的新主人,这个位置,是我长姐燕王妃的,我也不愿意留在宫中,等过些日子,我还是要出去的”。
“可奴婢知道,燕王最爱的人是小姐,他有意立小姐为皇后”,采莲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小姐这些年来为燕王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徐妙锦黯然怅叹,“这座皇宫就像一个牢笼,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再说了,他当上皇帝之后,身边的女人就更多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采莲张了张嘴,半晌才叹道:“小姐这样的性子,到头来苦了自己。”
自从徐妙锦进宫后,朱棣每天晚上都留宿坤宁宫,他伤口未愈,只是静静地
躺在她的身旁,和她说说话,并未有什么过火的举动。徐妙锦已经习惯了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眠,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种错觉,身旁睡着的不是燕王,不是即将君临天下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是她此生可以依赖的夫君。但徐妙锦又很快的清醒过来,终究是错觉而已,这个男人驰骋沙场,胸怀天下,一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又能占据多大的位置。尽管他是真心爱她,但这样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多少个夜晚,徐妙锦夜深忽梦少年事,任泪水打湿了枕畔。
朱棣正式登基的前一夜,忽然被噩梦惊醒,“父皇、父皇”,他夜半惊魂,呼喊着醒过来,额上满是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忽见徐妙锦玉容寂寞泪阑干,他揽住她,温柔的吻她,“锦儿,你怎么哭了?”
徐妙锦反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朱棣的眼光有些阴郁,有些感伤,有些忧愁,“我梦见父皇……要杀我……”
徐妙锦的心中涨满了酸楚和怜惜,他冷酷残暴的表象下,其实是一颗脆弱敏感的心,他从侄儿手中夺取了江山,愧对先皇。他坚称自己是孝慈高皇后的嫡四子,掩盖本来的庶子身份,也愧对生母。她抬手轻拭他额上的汗珠,轻声说道:“那只是梦,不必当真。”
“锦儿”,朱棣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深深的注视她的眼睛,“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见徐妙锦沉默不语,他拥紧了她,反反复复的说道:“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你了。”
徐妙锦止不住的泪水汹涌,她哭得悲悲切切,透过泪雾,他的眼睛那样柔和,他的脸那样恳切。两人默然相顾许久后,他温暖结实的身躯覆上了她的,他温存的亲吻着她的面颊,温热的手轻柔的褪下她的贴身衣裙。
徐妙锦浑身娇柔无力,难以抗拒他的诱惑,意识复苏的瞬间,她勉强推却,“你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别说话”,朱棣的语气开始变得霸道,炙烈的气息将她的理智一点点的湮没。当他侵入她的身体时,那种久违的亲密感让他们同时颤栗。欲海清波中,万物皆虚空,只有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火如熔岩喷发,四散流溢。
火山平静后,他们的身体仍贴合在一起。朱棣凝视着徐妙锦红潮未退的娇羞脸庞,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叹,“锦儿,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自从起兵以来,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往后,我也只需拥有你就足够了”。
徐妙锦有些失神,他居然禁欲多年,为了她而冷落其她女人。心中感动,却又愁绪万千,幽幽说道:“你身边本就有许多女人,将来还会有更多。如果因为我而置她们于不顾,只会让我不安、内疚。”
朱棣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望着她,那目光直入她的心灵深处。
徐妙锦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躯,想离开他。这一动,她立即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抬起头,看到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坏笑,“是你自己乱动,别怪我太贪心”。
“明日是你登基的重要日子,当心睡过头了”,徐妙锦只好红着脸搬出这个理由来。
朱棣眼中笑意浓郁,“放心吧,不会耽误的,江山和美人,我两者都要”。
建文四年七月朔日,朱棣在建文忠臣的血泊中祭告天地,于重修一新后的奉天殿正式登基,接受朝贺,诏告天下,改明年年号为永乐。他颁布了两道命令,
一是下令凡建文帝时代执行的各项规章制度与朱元璋的成例有所不同的,全部废除,以老祖宗成法为准。二是命令属下重新修订《太祖实录》,让自己即位合法化。
朱棣以隆重的亲王之礼安葬了建文帝,遣官致祭,辍朝三日,虽然他并未放弃暗中寻找这个侄儿。在当时的形势下,建文帝被烧死,是符合朱棣利益的。建文帝一死,就可以断绝天下人的希望和企盼,他也可以安心地做皇帝了。
对建文遗臣的追捕屠杀仍在继续。与此同时,朱棣也分封了跟随他靖难的功臣,如张玉的爵位由其子张辅继承,朱能等都被封为世袭公侯,这些将领们皆感恩戴德,只有一个人,对封赏完全不感兴趣,那就是朱棣靖难成功的第一功臣道衍。他一手将朱棣扶上了皇帝的宝座,却谢绝了所有的赏赐。
又到初秋时节,秋高气爽,天空高而澄净,云层薄薄的飘在天空,如丝如絮,太阳洒在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温馨。采莲为徐妙锦梳理着一头如云似缎的乌发,望着镜子里她的花颜月貌感叹道:“小姐不施粉黛也光彩照人,难怪皇上对你如此着迷,偌大的后宫,只有一个宠爱的女人,真是稀奇事。”
“皇上的女人都在北平,过些时候,也该来了”,徐妙锦语意幽幽,心头涌起几分惆怅。
采莲说道:“皇上似乎还没有接她们前来的意思。”
徐妙锦讶然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采莲道:“奴婢听乾清宫的宫女说,皇上是怕又惹得小姐伤心,所以迟迟不愿接她们过来。想待封后大典举行之后,再考虑给予其她人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