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祖在齐眉山大败燕军后，燕军将领们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此番孤注一掷直扑京城，却在此地遭遇大败，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产生了厌战情绪。一些将领纷纷向朱棣请求择地休息士马。二十三日，诸将相继来到燕王帐下，又向燕主提起此事。有人说道：“小河东平野多牛羊，且二麦将熟，粮食充足。若渡河西择地驻营，休息士马，观畔而动，万全之道也。”
要求渡河另找地方扎营，实际上是变相撤退。朱棣想试探一下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走，便道：“有欲渡河者从左，不欲者右。”此话一出，多数人纷纷站到了左边，只有少数几个人站到右边。朱棣见众将的表现大出所料，不禁怒道：“欲渡河者，任其所之！”诸将见朱棣发怒，都不敢言语了。这是一次决心与意志的较量。最终，朱棣还是以其坚忍不拔，取得了决策的主导权。
就在此时，朝廷却将****祖调回，削了他的兵权，对朱棣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祖离开后，与朱棣对峙的只剩下平安和另一名将领何福，势力变得单薄，由于感觉此地不易防守，两人经过商议，决定合兵到灵璧坚守。军队尚未撤离，朱棣已派轻骑出击，目的在于截断明军粮道，并以此分散明军兵力。
明军连日作战本就疲累交加，粮饷又被夺走。因军粮不济，平安与何福约定第二日突围逃跑，为保证行动一致，以三声炮响为暗号。翌日一早，朱棣便率大军向明军营垒发起进攻。朱高煦带众将士率先登上营壁，众人蚁附而上。这时燕军发出三声炮响，营中明军以为是自己突围的暗号，纷纷向营门拥去，两军相遇，明军猝不及防，大乱。燕军顺势追杀，全歼明军，平安等三十七员大将成了燕军的俘虏，只有何福单人匹马逃了出去。燕军攻破营垒，朱棣一再传令不许妄杀，因此投降的达十万人。这是明军空前的一次惨败。
五月初夏，天气日渐炎热，顾烟萝带着钦儿到东花园小住。这里绿树成阴，碧水荡漾，凉风随水吹来，蛙鸣声声，蝉鸣悦耳。钦儿拿着钓鱼竿，坐在树荫下垂钓，顾烟萝靠在一旁的竹榻上看着他。钦儿已经九岁了，浓眉大眼，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一看就是个聪明过人的孩子。
燕语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递给钦儿，“小公子，解解渴吧”。
钦儿的注意力都在钓鱼竿上，“我不渴，给娘喝吧”。
燕语又将酸梅汤端到顾烟萝面前。顾烟萝微笑道：“我也不渴，先搁着吧。”
燕语将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小竹桌上。顾烟萝望着钦儿笑道：“钦儿再长高些，个子都快赶上我了。”
“你们俩怎么看都是姐弟，一点也不像母子”，燕语抿嘴轻笑。
“我生他的时候，还不到十二岁”，顾烟萝明眸微睐，清澈中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沧桑感，笑容却发自心底的灿烂。
“你们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烟萝和燕语齐侧过头去，****祖正朝她们走来，他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修眉入鬓，丰神俊朗。
“魏国公回来了”，燕语刚说了一句，钦儿已经丢掉手中的钓鱼竿，飞奔过来，他欢叫着“爹”，一下子扑到了****祖怀里。
****祖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问道：“这些日子有好好听娘的话吗？”
“当然有”，钦儿侧过头看着顾烟萝，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钦儿向来听话懂事，娘，是不是啊？”
顾烟萝眼睫扑闪，连说了好几个“是”。
钦儿一个劲儿的粘着****祖，说长道短。燕语看不下去了，出声道：“钦儿，你爹娘久别重逢，你可不能老霸占着你爹不放”。
钦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乖巧的走向燕语，“燕语姑姑，那我们走吧”。
燕语牵着钦儿的手走远了。****祖踱步过来，从顾烟萝身后抱住了她的柳腰，把下巴贴在她耳边，“小萝，一别大半年，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你”。
“梦见我什么？”顾烟萝斜睨着他。
“梦见我们……”****祖有力的胳膊搂紧了她，后面的话被热烈的吻所替代。
水中楼阁内依旧红绡华幔环垂，还是那年新婚之夜的光景。顾烟萝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罗裙，如缎的乌发披垂在肩上，手执发簪，轻轻挑拨烧残的烛蕊。
****祖不免作登徒子状细细打量起顾烟萝来，她通身素淡，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得典雅素洁，一举一动，都有一种缠绵之相，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顾烟萝转过身来，见****祖正对着她痴痴目注，登时粉脸一热，含羞娇语：“看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吗？”
“就算是一辈子也看不够”，****祖嘴角上扬浅笑，目光依旧缠绕着她，上前就将她抱在怀中，两只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伸到她的衣衫内摸索，只觉得她胸口处如小鹿怦怦作跳。他俯在她耳边吹气，惹得她一阵发酥，浑身颤抖。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又忍不住调侃她道：“心跳怎么这般快？”
顾烟萝回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羞涩微笑。****祖见她如此娇媚，顿时英雄气短，只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将她拥入帐中。小别胜新婚，几度缠绵，不知东方之既白。
两人气息未定，仍胶着在一起。顾烟萝娇靥生晕，见****祖俊朗的面容微带疲惫之色，她轻嗔道：“你行军打仗还不够劳累吗。”
“只怪你太诱人，我抵制不了诱惑”，****祖轻柔地吻着她的耳垂，“小萝，你越来越娇媚迷人了”。
顾烟萝半含羞态，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热烈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问道：“你回来后，平安他们就打了败仗，皇上一定很后悔将你调回来。”
“你不觉得这个话题很扫兴吗”，****祖半开玩笑说道。但他的语气随即变得严肃起来，“皇上也有他的道理，毕竟燕王是我的姐夫。而且四弟的所作所为，直接导致皇上无法完全信任我”。
“四弟？”顾烟萝望着他，其实她早就察觉到，徐增寿的行为有些古怪。
“他一直暗中为燕王传递消息，屡次密告京中部署，皇上已经发觉了”，****祖深深叹气，“当初我们去郊外骑马，遭到睦都手下的袭击，还有朱高炽三兄弟偷了我的马逃跑，都是四弟走漏了风声。我们谈话时，他也常在暗中偷听。我念在亲兄弟的情分上，一直没有揭穿他，也不敢将实情告诉皇上”。
“你想过没有，如果燕王率军攻破了京城，我们将来的命运……”顾烟萝的声音透着苍凉。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连屡次打败燕军的平安都因感朱棣不杀之恩，终于投降了燕军。而在朱棣带兵南下，北方空虚之时，朱允炆采纳了齐泰、黄子澄的建议，调都督杨文率领辽东兵十万前往济南，与铁铉合兵，以断绝燕军的后路。但这支军队行至直沽，便遇到了燕将宋贵等人的拦击而失败，竟无一人到达济南。
****祖微微震动了一下，火热的身体慢慢冷却。但他只是抱紧了她，柔缓的语声悠悠荡漾开来，“睡吧，被我折磨了一夜，一定累坏了”。
顾烟萝睡不安枕，频频因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惊悚片段而惊醒。身旁****祖却似乎睡得很香甜，单臂从背后环抱着她，手掌停留在她的右胸处。
“连睡着了都这么不老实，怪不得我老做噩梦”，顾烟萝低低叹息，想将他的手拿开来，又怕惊醒他，只得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强迫自己继续入梦。
朱棣率军一路南下。五月十九日，扬州城落入燕军手中。二十日，燕军西上六和，打败驻守官军。至此，江南的门户已完全打开，燕军加紧整备舟师以待渡江。
燕军控制了江北郡县，朝中君臣忧心如焚。朱允炆向四方发下诏书，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皇祖宝命，嗣奉上下神祗，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百姓，屡兴大兵致讨，近者诸将失律，寇兵侵淮，意在渡江犯阙，已敕大将军率师控遏，务在扫除，尔四方都司布政司按察使及诸卫文武之臣，闻国有急，各思奋其忠勇，率慕义之士，壮勇之人，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持宗社。呜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岂肯弃朕而不顾乎？各尽乃心，以平其难，则封赏之典，论功而行，朕无所吝。故兹诏谕，其体至怀。
当时燕军往来于江上，沿江南北郡县纷纷秘密投降了朱棣。京师内外臣民读了朱允炆的语书，惟有恸哭而已。
徐妙锦一直居住在宫中，病情时好时坏。朱允炆并未再强迫她侍寝，但明确告诉她，已经定下了举行封妃大典的日子。无论如何，她都摆脱不了成为皇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