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徐妙锦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棣温然一笑,“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与你无关”。
徐妙锦又若有所思地仰头看他,“事实上,我们国公府中也有你的人。不光府中,还有宫中……”
“你都知道些什么?”朱棣追问。
徐妙锦沉吟片刻,才幽幽道:“那天在宫中,丽妃说了一番奇怪的话,我总觉得,她是刻意说给我听的。”
“什么话?”朱棣语调暧昧地问道。
徐妙锦脱口而出:“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朱棣轻笑出声,“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不许反悔”。
徐妙锦忽然意识到钻进了他的圈套,“你……”她的怒气挂在眉梢眼底,“你戏弄我,我不要理你了……”
“锦儿”,朱棣拉过她来,用唇截住了她一连串的气话,他的吻不再狂热,变得缠绵而细腻。她心跳气喘之余,不自禁的就软绵绵的瘫入他的怀中,然后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被他带入了欲海狂潮之中,只觉得每一缕肌肤都在燃烧。初绽的花朵承受不了太过肆虐的暴风雨,她被那奔扑的激流冲撞得快要窒息了,身体疼痛酸麻不堪,一颗心却轻飘飘的如同驾上了云雾,在销魂蚀骨的幻境中飘荡,眼前浮漾着各种色彩的云烟。
窗外的暴风雨停歇了,床帐内汹涌的激流也渐渐退去。意识复苏后,徐妙锦发现自己的双手牢牢攀在他的颈项上,四周安静得只听到彼此狂野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她羞愧、惶惑的松开了手,内心抽痛起来,泪珠从眼角溢了出来。
朱棣发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正经的凝视她,“锦儿,你明明很爱我,不要再逃避了。你没有猜错,苏芸葭,是我安排到朱允炆身边的,她跳的那支舞,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授意的。我已经被朝廷视为敌人,无法亲自去看你,我的心意,只能借由她来传递”。
“这太冒险了,苏芸葭的身份一旦暴露,你考虑过后果吗?”徐妙锦低语。
朱棣说得真挚,“为了你,我豁出去了”。
徐妙锦被他的话震动而迷惑了,她的声音如同呓语:“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二人又温存良久,朱棣才万般不舍的说道:“我该走了。锦儿,如果上天肯助我成就大业,我定许你一世繁华。”
看着他挺拔伟岸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中,徐妙锦神志恍惚,一颗心似被掏空了一般,没着没落的。
才迷迷登登一会儿,天就亮了,徐妙锦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她浑身酸痛,下床时站立不稳,碰到了床帐,帐钩吱呀作响。丹杏被响声惊动,推门而入。“小姐,怎么啦?”她嘴上问着,一转头却惊呼出声,她看到一排凌乱的脚印,从窗户下一直延伸到了床边。
徐妙锦脸上一阵发烫,却很镇定地说道:“丹杏,我不瞒你,昨夜燕王来过了。你是他们的人,我想,他也不怕被你知道。”
丹杏点了点头,随之又重重摇头,“小姐,我已经不再替燕王传递消息了,他们也没有再找上我,请你相信我”。
“我知道”,徐妙锦的目光飘向那些足迹,低低叹息。
“小姐,我马上将这些脚印擦洗干净,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丹杏立即出了门,提来一桶水,用力擦试着地上的足印。
“呦,大清早的擦地,这般勤快”,绿杨的笑声在门外响起。
丹杏吓了一跳,手中的抹布差点掉落。
徐妙锦一抬头,见绿杨站在门外,身旁还跟着阿翠,她轻轻一笑,“昨夜丹杏失责,窗户没有关好,雨水泼进屋内,自然要罚她擦地。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绿杨道:“今日小郡主满周岁,王爷病着,也不好宴请。恬妃打发阿翠来说,要举行个简单的抓周礼,请大家过去热闹一下,吃顿便饭。我正巧碰见阿翠,就带她一起过来了。”
徐妙锦微笑着对阿翠道:“这样的喜事,自然是要去的。谢谢恬妃姐姐的邀请了。”
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后,徐妙锦便带上贺礼,与丹杏一道去了恬妃的住处。徐贞静考虑周到,连贺礼都早已替徐妙锦备下了。
举行“抓周”礼,要在床前陈设大案,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因是女孩“抓周儿”,还要加摆铲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缝纫用具)、绣线、花样子(刺绣用具)。
阿翠将小郡主抱来,令其端坐,不予任何诱导,任其挑选。小郡主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抬头冲大家嘻嘻一笑,小身子前倾,一下子伸手抓住了算盘。众人惊呼“唉呀——”,小郡主受到了惊吓,瘪着嘴“哇”的一声哭开了,恬妃急忙抱起女儿又亲又哄的。
徐贞静微微有些诧异,“抓算盘,谓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女孩儿家,不抓剪、尺之类的缝纫用具也就罢了,怎么抓起算盘来了”。
徐妙锦却笑道:“这说明小郡主和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说不定将来能当个女财主呢。”
徐贞静也笑了起来,“恬妹妹的父亲早年就是个财主,看来小郡主是得了外祖父的遗传”。
众人都开心笑着,徐妙锦无意中一瞥,却见林恬的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她恬淡的表情,就像微风掠过水面,风过无痕。
在林恬那里用过午膳后,徐妙锦百无聊赖,她不让丹杏跟着,自己随处闲逛。她想去看望朱棣,却又害怕一不留心泄露机密。种种思绪错综凌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王府后苑外。
鹅鸭的叫声依旧嘈杂乱耳,但在极为短暂的沉寂间,徐妙锦分明听到了另一种“叮叮铮铮”、“嘭嘭”的闷响,像是从地下传来的。她出身将门,对这一声响并不陌生,那是铸造兵器的声音。再抬头看去,后苑四周都筑上了厚墙,墙上还甃着尖锐扎手的瓶罐碎片。
徐妙锦正暗暗心惊,忽瞧见朱棣拄着拐杖从后苑内出来,他形容痴呆,腿脚极不利索,道衍法师在一旁搀扶着他。徐妙锦见道衍髡首僧服,三角眼,形如病虎,黄黄的面色中透出一股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看朱棣,一步一瘸,蹒跚又吃力,如不是昨夜亲眼目睹他矫健的身手,她决不可能产生丝毫怀疑。一想到昨宵之事,她的脸瞬间红似天边云霞,垂下头去,不敢正视他。
从徐妙锦身边经过时,道衍很平淡的问候了一声“徐小姐”。朱棣未发一言,但徐妙锦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颗心怦然作跳,脚腿发软,竟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时,一只有力的臂膀紧揽住了她的柳腰,又迅即松来开。徐妙锦站稳身子后,只看到朱棣颠踬远去的背影。她怔愣了许久,心中怅然若失。
徐妙锦在燕王府居住了一段时日,自那晚之后,朱棣没有再来找过她。曾有那么一瞬间,她动过念头,想将朱棣装疯,以及在后苑外听到的不寻常声响去信告诉****祖,但心念转动间,还是放弃了,她不能背叛了自己的心。“到底还是放不下,枉费了小萝妹妹的一番苦心”,她苦涩自嘲,“或许偏有这样的人,宁愿痛不欲生,也不舍得放下心中的执念”。
徐妙锦心中苦涩难当时,顾烟萝的心情亦不平静。莺歌和燕语来到徐府,带来了一个令顾烟萝震惊的消息:师父以她的名义发出请柬,邀请同里镇富商陈甲、同里县令梁思明、苏州刺史鲁清平和锦衣卫千户蔡志成在三天后顾学文的生忌日齐聚贞丰里沈宅。
顾烟萝颇感费解,“沈宅早已是一片废墟,请他们到那里做什么?”
****祖道:“沈宅已按原貌重新修建好了,我一直瞒着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顾烟萝惊奇的望着****祖,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祖含笑点了点头。
“魏国公如此善解人意、体贴入微,难怪我们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燕语掩嘴一笑。
“你这丫头,总拿我们寻开心”,顾烟萝含羞微嗔,却很快又眉梢聚愁,“自从那日在山崖边见面后,师父便与我失去了联系。此次以我的名义发请柬,不知是何用意?”
莺歌道:“师父让我们转告,这几个人,都是当年陷害你父亲的罪魁祸首,如何处置他们,全凭姑娘自己决定。”
“陷害我父亲?”顾烟萝浑身猛一激灵,“难道那个陈甲就是……”
燕语接口道:“不错,他就是梁音的家翁。还有梁思明,是梁音的父亲”。
****祖听得一头雾水,“谁是梁音?那些人如何陷害你父亲的?”
顾烟萝心乱如麻,眼中泪水迷蒙的望着****祖。“此事说来话长”,她伤感叹气,“我爹无辜被卷入‘蓝玉案’,都是因为他偶见梁音,对她一见钟情而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