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润棠小声说:“文忠,你这次从天津弄那么多铜钱来,对董子成可是大大的不利。听说他刚刚印出一万两银子的钱帖。”安文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文大人是新疆一省之主,他想的是全新疆的事。钱帖决不能长期在市面上流通,现在已经出现混乱,有人从中搅市牟利,再不治理,形成乱局后就难收拾了。文大人抓的很及时。”杨润棠:“你快去看看吧,看董子成说什么。”安文忠来到董家客厅,却不见董子成,只有孙小仙一人在。
安文忠诧异地问:“不是说董掌柜在客厅里等我吗,怎么没在?”孙小仙娇滴滴地:“董掌柜有点急事,刚刚出去,马上就回来。哎哟,您就是安掌柜呀,真是一表人才。我早就听说安文忠,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可就是没福气认识。嘻嘻,今儿我可交好运了,总算认识了你这个大名人。安掌柜,你快坐呀。”安文忠:“董掌柜有事,我回头再来吧。”孙小仙慌了神,赶紧上前拉:“安掌柜,你不能走,董掌柜交代过,说让我招待好你,他马上就回来。你快坐吧,我给你泡茶。”孙小仙硬是把安文忠按在椅子上,又去拿茶壶茶碗。她边忙活边酸溜溜地说:“柳霞真是好眼力,选上了你这位俊男。全杨柳青只怕没有比你再英俊的男子了吧。唉,要是我,我也得拼出性命来跟着你。能跟你过一辈子的女人那该是多么幸福的女人啊!”安文忠笑笑说:“二姨太,你还没忘记柳霞?”孙小仙:“哎哟,安掌柜,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忘记柳霞呢,我们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唉,可怜柳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么地爱你,却一直不能遂心愿。你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啊,我光听说就听得很想你了,今日这一见面,我的魂儿立马就跑你身上去了。”孙小仙说着,渐渐凑到安文忠跟前,先是用两手去捏安文忠的肩,很快就用臂膀去搂安文忠的脖子。
安文忠纹丝不动,眼珠却在急速地转。他向周围看,向外看,如探照灯般不住地搜寻着。
孙小仙继续温柔地说:“安掌柜,你刚才喊我二姨太,我真想去给你当二姨太。听说你马上就要娶一位黄花姑娘,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去给你当二姨太,怎么样?”安文忠依然纹丝不动,突然声音严厉地小声说:“董掌柜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故意不回来?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孙小仙吃惊地:“啊,安掌柜你真厉害,你都看出来了。文忠啊,我是想假戏真做的,我真想给你当二姨太,像你这样的人,哪怕跟你过一天就去死都值得。我现在说的全是心里话。”安文忠镇静地:“这么说,董掌柜是要让你演一场美人计?”孙小仙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害我?”“还不是因为钱帖的事,他说你是在故意坑害他。”这时,董掌柜和管家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
孙小仙见状,赶紧扑向安文忠怀里,大喊大叫道:“来人呀!安掌柜对我非礼啦!”安文忠愤怒地一把将孙小仙推倒在地。
不少人闻声赶来,很快把客厅门围了个严实。
孙小仙又哭又闹,说安文忠向她动手,又是搂抱她又是亲吻她。
董子成显得很生气,当着众人的面质问道:“安掌柜,你是个很有影响的人,怎么能干这种事!你这不是给杨柳青人丢脸么!你欺负了我的女人,要不是看咱们是老乡亲的份儿上,我非当众揍你不可!”安文忠忍无可忍,立即站起,手指董子成的鼻子痛斥道:“你们不要再演戏了!甭想朝我脸上抹这块黑,只能给你们自己脸上抹黑!告诉你董子成,钱帖的事与我无关,我是奉文大人之命去办事的。我安文忠问心无愧!”说罢,分开众人昂首而去。
为把安文忠的喜事按杨柳青原汁原味的习俗办得热闹又排场,杨润棠可是费了不少心。
他为安文忠张罗好绸缎被褥八床,绣花枕头四对,上面都用红绒绳穿上红枣、栗子、花生,取其谐音“早立子,花着生”之意。他又找乌鲁木齐最好的木匠,打造八人抬大轿,大轿中套小轿。大轿要木刻镶金龙戏凤,小轿要牡丹百合花围子。为表现杨柳青商帮的气派,他安排在同乡会前搭个大喜棚,喜棚里摆上仿制的金銮宝驾,旗锣扇伞,金瓜钺斧朝天镫,又准备八对宫灯,十二对大纱灯,各种食盒都漆上金色。
董子成知道后伸长舌头说:“杨掌柜,这也太讲究了吧,皇上娶媳妇也不过如此吧。”杨润棠深情地:“子成啊,你是没弄懂我的心。花点钱算什么,这样办意义深远。你想想,咱杨柳青人容易吗?安文忠他容易吗?当货郎那时风风雨雨,有多少命悬一线的险恶经历啊!安文忠带领大营客一步一步走向今天的辉煌,功劳实在太显赫了。朝廷因为他功劳显赫能赐他五品知府官衔,咱们杨柳青人能赐给他什么?我看,把他的这一次喜事办热闹,办奢侈,办得能惊动乌鲁木齐,或者惊动全新疆,也就算咱们尽到心了。”董子成听得很感动:“啊,罢了,罢了,杨掌柜,我远不如你,你原来想得这么远啊。
好,我董子成也不是没心的人。杨大哥,我也为安掌柜的喜事尽一份力吧。你说,我干什么?”杨哈哈大笑:“你能干什么?就给酒宴抓些虾来,捉些螃蟹来吧。”二人大笑。
一八九七年正月二十六的喜日终于到来。那天天气不错,太阳比往日亮,寒冷的风全回避得无影无踪,空气中泛着暖意。
大十字街是乌鲁木齐的小杨柳青,一大早,那里的众多商店就都忙碌起来,家家披红挂彩,贴大喜字。同乡会所门前更是喜气非凡,吹打班子早就在那里吹响了婚礼的前奏,快乐的乐曲让人一听就会心情舒畅,兴高采烈。
迎娶新娘的时辰一到,仪仗执事便令吹鼓手吹奏起来,顿时鼓乐喧天,声传很远,几乎整个乌鲁木齐都能听见。
喜娘率迎亲人登车的登车,上轿的上轿,八名轿夫抬起花轿故意扭起步子,跟在吹打班子后面让花轿颤颤悠悠。紧随其后的是仪仗队,队员们手举旗锣扇伞、金瓜钺斧朝天镫,在阳光下红光闪闪,好不气派!迎亲队伍一路走来,真是吸引得万人空巷,全涌到街头看这一盛大景观。迎亲队伍出南门过二道桥来到南市巷子的马掌柜家门口,轿夫先将大轿罩放下,抽出里面的小轿,然后将小轿抬进院,轿门对着房门,等待新娘子上轿。
喜娘率迎亲者一齐向新娘子的父母磕头道喜,马大掌柜和老伴儿高兴地向道喜人发喜钱。
此时的马素清十分老实,坐在那里任人捯饬。梳头婆子为她梳头洗脸,描眉打鬓,搽胭脂抹粉,换新衣新鞋。接下来是送亲婆子给她戴耳环、手镯、金簪玉坠,又给她腰里掖个小圆镜,嘴里念叨着:“这个小圆镜别掉了,这个能辟邪。”送亲婆子又给她穿戴上凤冠霞披,才算一切收拾停当。就要上轿了,送亲婆子说她:“姑娘,你哭几声,不哭娘家不吉利。”马素清的倔劲又上来了,说什么也不哭:“哭啥呀,我不哭,我不会假哭。”送亲婆子:“那哪儿行,都得哭,你随便哭几声。”马素清:“我昨日已经哭过了!”送亲婆子无奈:“你这倔丫头!”只得作罢,给她上了红盖头。
马素清撩起红盖头,突然看见爸爸泪光闪闪,一下调动起悲伤情绪,一把撩开红盖头,扑到爸爸怀里,哇地大哭起来。眼泪冲乱了脸上的胭脂,马素清只好再补妆,重新上红盖头,这才在人们的搀扶下坐上花轿,抬出家门。
花轿就要到大十字街的杨柳青同乡会,那里早已人山人海。突然,鞭炮齐鸣,鼓乐喧天,气氛一下热烈到顶点。
花轿刚落地,杨润棠和周乾义等人就簇拥着安文忠来到轿前。有人将轿帘挑起,人们说笑着喊叫着让安文忠给新娘子行礼。安文忠恭恭敬敬地给新娘子作了三个揖。喜娘递给新娘一个装满五谷杂粮的瓷瓶:“抱好了,这是吉祥瓶,岁岁保平安。”马素清紧紧抱住瓶子。
轿夫再将小轿抽出,抬到同乡会所门口,轿门对着房门。新娘在送亲婆子的搀扶下走下轿。临下轿时还要吃一块糖,送亲婆子说:“新娘子吃块糖,将来说话会嘴甜。”新娘子被搀扶进同乡会所里面去后,会所两旁红纸金字的大对联就显得格外醒目。上联是:天作之和姻缘前定,下联是:郎才女貌匹配绝,横批为:一生和美安文忠和马素清的婚礼宴会盛况空前,新疆政界、商界的首脑人物都到齐了。杨柳青的大营客更多,只要知道信儿的,无不奔来向安文忠祝贺。是时,同乡会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唢呐声声,吹奏班子不停地吹奏着喜庆的迎宾乐曲,迎接着贵客佳宾。
文大人的轿子刚到门前,就有人喊:“文大人到!”轿子落地,早有衙役撩起轿帘,文大人满面春风地下轿。执事急忙喊:“文大人到!”后面衙役递上礼单。执事又喊:“文大人喜礼,白银一千两,入账!”安文忠急忙出迎:“文大人能光临,我已经感激不尽,您何必破费那么多嘛。”文大人笑道:“为化解钱帖危机耽误了你的婚期,我已经很愧疚了,这个情没法补啊。
”安文忠:“文大人万不可再出此言,就是为您干再大的事也是应该的。”执事又喊:“按察使大人到,学政使大人到,道台大人到!”安文忠一一迎接。
高旺也突然出现。安文忠很惊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信儿的?”高旺笑着埋怨说:“大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患难兄弟,这么大的喜事你愣不告诉我。你就那么恨我?就那么看不起我?”“给你信儿不是难为你么?你小子别逮理不让人。看你穿的貂皮大衣水獭帽,这是多贵重的东西,你都舍得穿啦。你是不是还在卖毒品发不义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