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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借宝玉设套害文忠(1)

安文忠说高旺可能还在贩毒,高旺急忙摆手不承认:“没有,没有,大哥你别再拿那个跟我逗着玩,我可担待不起。我是听大哥你的话的,我跟巧云一直在经营京货店,不信你去看。”安文忠笑道:“没干那个就好,你就还是我的好兄弟。”“大哥,听说你有一件稀世珍宝玉白菜蝈蝈?”安文忠一愣:“干吗?”“那玉白菜蝈蝈出自和田,通体洁白无瑕,在太阳光下又能由白变绿,可是真的?”“是真的又怎么样?”高旺神秘地一笑:“你可知道,这玉白菜蝈蝈有一对,白菜都一样,蝈蝈却是一公一母。你手里的那个是母蝈蝈,你发现了没有?”安文忠疑惑地看着高旺,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禁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手里的那一个是母蝈蝈?”高旺得意地笑道:“看音翅呗。我手里的那一个音翅高,下面空,肚子也小。你手里的那一个音翅不明显,肚子大,不是母是什么。”安文忠惊奇地:“你这小子,说的跟真事一样。唉,宝玉虽在我手中,却从未仔细看过,还不如你说得清。听你这意思,公蝈蝈在你手里?”“当然,要不我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我是花钱从一位维吾尔族老人那里买的,维吾尔族老人知道这一对宝贝的底细,是他跟我说的。”安文忠:“你让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高旺:“你去看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宝贝就在我的店里放着呢。大哥,你何时能去说准个时间,我好在家里等你。”安文忠略一思忖:“那就订在三月吧,我去阿克苏办事,正好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公蝈蝈。”高旺忙说:“好嘞!大哥,去时别忘记带上你的那件母蝈蝈,把这一对宝贝放在一起,咱们也好比比。”安文忠看着高旺,什么也没说。安文忠离开高旺,到处张罗着。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他回头看一眼高旺的背影,心里想,这小子的话哪一句是真的?没贩毒怎么会这么阔?不管怎么说,三月份去一趟乌什还是非常应该的,最起码要看看巧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安文忠想到这里,算是拿定了主意,又继续忙起来。

高旺参加完安文忠的婚宴就匆匆离开了南大街的杨柳青同乡会,顺西大街往乌鲁木齐河畔走。河边上有大车店,有客栈,还有几家养驼户。他想在客栈住一宿,次日再返回乌什。

在河坡上,他遇见几个人围打一人,那人躺在地上,被打得鬼哭狼嗥,连喊爷爷饶命。

几人却不罢休,仍然拳脚相加。被打的人哭喊救命,高旺看他实在可怜,就试探着上去说情:“几位好汉高抬贵手,就饶他一命吧。”一壮汉回头看高旺一眼:“你是他啥人,敢管这闲事?”高旺唯唯诺诺说:“我从此路过正赶上,他喊救命,我才多嘴的。”另一个说:“少废话!你要是真想救他的命,就替他还钱!俺们要的是钱,谁想要他一文不值的臭狗命!”高旺闻言,随便问了一句:“他欠你们多少?”壮汉:“纹银五两!”高旺忙问:“可有借据?把借据给我,我替他还。”几个人都说没有借据,是在赌桌上欠他们的。高旺问被打的人,被打的人说没有错,就是欠他们五两银子。高旺当即从褡裢中掏出五两银子给那壮汉,壮汉叹道:“王高升啊王高升,今日你算是遇上好人了。”打人者走后,叫王高升的赌徒才爬起给高旺磕头,连声感谢救命之恩。

高旺:“起来吧,被打成这样,怪可怜的。天这就要黑,你还不回家吗?”王高升:“我光棍一人,没有家。”“哟,你就这样混日月呀。你还没吃饭吧,干脆,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就再请你一顿饭,跟我在客栈住上一宿,明日咱们再分道扬镳。怎么样?”王高升千恩万谢:“哎哟,你不光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这一辈子头一次遇上您这么好的人,您真是个活菩萨。”高旺:“好了,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走吧。”在客栈酒馆里,王高升酒足饭饱后,非常高兴:“高哥,你这人太好了,咱们结拜兄弟吧。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我愿意为哥哥两肋插刀!”高旺很感突然:“咳,我也只能帮你这一回,咱们又不在一块儿,多不方便,结拜就免了。”王高升居然冲天发誓:“我知道高哥看不起我,像我这样的赌徒流浪汉别说高哥你看不起,谁都看不起!我他妈的混得这算个啥!高哥,我冲天发誓,从现在起,王高升要是再不务正业,就让我暴死在光天化日之下!”高旺灵机一动,突然觉得此人可能今后用得着,便笑着说:“你要真能长志气,从今以后好好混,我就认你这个兄弟。”王高升拍着胸脯:“高哥,你等着看,看我有种没种!”高旺很高兴,二人推杯换盏,都喝得大醉。

第二天,俩人告别时,王高升依依不舍,把高旺送了一程又一程。

高旺又动了恻隐之心,掏出一块银子扔给王高升:“你记住,千万不要再赌,那东西害人着呢。你快找个正当营生过生活。”王高升嬉笑着:“高哥,你放心,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别了王高升,高旺走了一程突然觉得好笑,自言自语道:“我是个什么样人,还不是一路货色,居然教导起王高升来。”一辆豪华轿子车在美丽的伊犁景色中快速奔驰着。

车内坐的是安文忠和他的新婚妻子马素清。马素清满面春风地看着安文忠,突然用手拉住他的耳朵:“小老安,你这个小老安真厉害,外人都拿你当歌唱呢。”安文忠笑道:“你这小调皮,又是听谁说的?”马素清:“我叔。我还能听谁说。我叔说,外面都传,‘伊犁河,像北京,安文忠,坐朝廷。众多贤才来保驾,上阵还有子弟兵’。”安文忠:“哦,这个,我听尧乐瓦斯说过。哈哈,这一回保驾的又多一个。”马素清把眼一瞪:“美的你,谁给你保驾,我是来当皇后的!你这个坐朝廷的小老安总是光棍哪行,有坐朝廷的光棍皇帝吗?我是来补皇后这个缺的!”安文忠吃惊道:“我的天爷,你可不要乱说,这话太犯忌了。这要是在北京,被官府听了去,咱俩就惨喽,被官兵抓了去,喀嚓!”马素清很生气,把安文忠喀嚓的手打落:“干啥呀你,怪吓人的!说点吉利话。”然后又撒娇地依偎在安的怀里。

安文忠带着新婚妻子马素清回到伊宁文丰泰总店。二人刚下车,突然从店堂里出来很多维吾尔族人,在店堂门口围坐一圈,唢呐手鼓齐响,沙塔尔、弹拨儿、热瓦甫也弹奏起来,男男女女跳起了舞蹈。

马素清惊喜万分,抓着安文忠的手臂:“小老安,这是不是为咱们准备的?啊?你说呀!”安文忠也莫名其妙,左右看看,见尧乐瓦斯正乐呵呵地向他走来,便明白了,大踏步迎上去:“老尧,这是你干的吧,让我的新娘子高兴坏啦。哈哈哈哈!”尧乐瓦斯大笑:“你最喜欢维吾尔族的木卡姆,我故意提前赶来为你准备的。你在乌鲁木齐的杨柳青同乡会办一个杨柳青风俗的婚礼,我在伊宁再给你补一个维吾尔族风俗的婚礼,怎么样,喜欢么?”安文忠高兴地一下把尧乐瓦斯抱起来:“太好啦,老尧!来,素清,认识认识这个老尧,他叫尧乐瓦斯,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达西。他的老婆歹漂亮,咱们说是贼漂亮。他老婆是温宿王的女儿,哪天我领你去见见。”马素清噘起嘴:“人家那么漂亮,你让我去现丑啊。”尧乐瓦斯笑道:“嫂夫人,你也很漂亮,比我的狄丽班尔不差啥。”有人来请安文忠进场跳舞,安文忠和尧乐瓦斯一起拉马素清也进去跳。马素清不敢,却被拖了进去。

人们欢快地又唱又跳,安文忠的舞步已经很标准,唯独马素清在里边很尴尬。安文忠故意逗她,教她。马素清开始大胆起来,学着跳,也跟着生硬地跳了起来。

店里的人出来很多。文发两口子也站在那里咧着嘴笑。

安文忠拉起马素清离开舞场,来到二弟面前:“这是你们的新嫂子。”文发两口子急忙不好意思地低头施礼:“嫂子好。”安文忠:“这是咱二弟文发,那是文发家的。以后咱们就要在一块儿生活了,你们都要互相关照相让着。”文发家的说:“大哥您放心,以后我一切听嫂子的。”安文忠:“那不行,她虽说是你嫂子,但比你小。以后谁对听谁的。”马素清:“哈哈哈,争这干啥。咱们最好啥都不论,在一起越热闹越好。”尧乐瓦斯走过来:“安掌柜,刚才是迎接新人的歌舞,现在入席吧,我还为你们准备了维吾尔族的婚礼庆典盛宴。”文丰泰总店的大院里摆下一个很长的大长桌,桌上各种瓜果美不胜收。

安文忠和马素清入席后,尧乐瓦斯举杯向众人说:“今天是文丰泰大掌柜安文忠婚庆的大喜日子。这么多年了,安掌柜在新疆一直是独身一人,不容易啊,今天总算有了漂亮的心上人。来,我们一起举杯,祝安掌柜夫妻和和美美,生活幸福!”大家一起举杯同庆。

尧乐瓦斯干了那杯酒,紧跟着又让鼓乐班子演奏、唱跳起来。

手抓羊肉和抓饭也上来了。人们边吃边说笑,边欣赏歌舞。

文发不时地朝大哥那边看。他见安文忠擦手不吃了,并向他这边招手,他便起身走过去。

文忠悄声说:“你去我屋,我有事要跟你说。”安文发点点头,跟哥哥上了楼。

来到会客室,文忠坐定。文发问:“哥,有什么事?”文忠:“你知道高旺这一年多的情况吗?”文发:“不知道,他已经不属文丰泰管,又离俄国边界那么近,没人上那边去。从他走一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他。哥,你有高旺的消息?”安文忠:“这小子,他去乌鲁木齐大十字街了。他突然提到咱家的那个玉白菜蝈蝈。他说他也有一个,说是公,咱的这个是母。他非要我把咱的这个带到他那里去比比。”文发惊讶地:“哥,这能是真的吗?你可别上他的当!”安文忠:“所以我问你,他找过你没有。这小子说话从来没算数过,一定要防着他!”文发:“别理他不就得了,躲他远远的,什么当也上不了。”安文忠坚决地:“不理不行,他毕竟是杨柳青人。再说,他身边还有个巧云呢。我已经决定,按约去一趟乌什,但绝不带玉白菜蝈蝈。我要亲眼看看高旺这小子在干什么。”文发劝道:“哥,犯不着跟高旺生气。我算看透他了,用你时花言巧语,什么瞎话都敢说,目的达到后翻脸就不认人。我这一回算上他的当了,也就这一回吧,以后说下大天来,我也不敢再信他的话。”安文忠:“做人要有人品,没有人品怎么在世上混。你看人家肖冠三,论心路论本事都比高旺强,又特别诚实厚道。这样的人才谁不喜欢,谁不愿意重用?肖冠三自从来到咱文丰泰,真是搁哪儿哪儿合适,搁哪儿哪儿挡戗。”文发不无忧虑地:“哥,说是这样说,不过,让肖冠三跟骆驼队往返押运货物,你也太放心了吧。是不是有些过?”安文忠笑道:“二弟,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是有些过。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一共就弟兄四个,都派上了重要用场,你在这儿总管京货店,老三在天津总管采买京货和销售新疆回货,老四在古城子管理货栈,再不重用外姓人,咱这买卖就无法扩大。我让肖冠三跑几趟往返押运,是为的让他熟悉货物的来路。都一清二楚后,我是想让他跟你换换的。货物的进与出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家人手里,下一次就由你来负责往返货物押运,让肖冠三来经营京货店。”文发笑道:“噢,原来哥早有安排。还是哥度量大,想得远。”安文忠诚恳地:“咱们一定要待别人诚实,不能亏待人,只有这样,文丰泰才能久远。”

文发深沉地点点头。

那天夜里,安文忠和马素清站在二楼阳台上观夜景。安文忠心情无比舒畅:“真静啊,总算安静下来了。素清,你看那天,是多么的蓝呀。”马素清:“小老安,你睁着眼就说瞎话,那天明明像个黑洞,连月亮都没有,你怎么愣说蓝?”安文忠说:“对了,越黑越说明是晴天,这要是白日,天一定瓦蓝瓦蓝的。啊,伊犁这地方就是好,水草丰美,地绿天蓝,人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真是福气。素清,你满意吗?”马素清撒娇道:“当然满意,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这地方,我是为了这人。”说罢,竟大胆地亲了他一口。

院内黑暗处有人翁声翁气地狠咳了一声。紧跟着抽烟,红火一闪一闪的。

马素清有些紧张,一把抓住安文忠:“那黑影里原来还有人。”安文忠小声地:“别怕,是伙计。你先进屋,我去看看。”他把马素清推进屋,然后下楼梯,向红火走去。

安文忠来到红火处,语气十分柔和地:“王哥,夜风凉,快进屋吧。走,我去你屋说说话。”二丫头没吭声,站起身去开自己屋门。

安文忠坐在炕上:“王二哥,白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我又娶一个小老婆?”二丫头:“有本事的男人娶三个四个也不算多,你家产那么大,在新疆早就该有二房。

唉,我这直肠子人,没办法,你一娶小老婆,我就想到了柳霞,柳霞怎么就那么倒霉。我不高兴,其实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柳霞。”安文忠叹道:“我明白你的心,你那颗心是好心。唉,我能做的都做了,老天爷只让我和柳霞以兄妹相称,那有什么办法,我怎能拧过命。王哥,你也别拧了,四十都过了,我今年非给你找一个女人,让你成家不可。你不能没有家,不能没有个后代,要不然,你老了怎么办?”二丫头一脸刚毅,两只眼却凝满了泪水。突然,他大哭起来,哭得是那样豪放,任凭泪水下流,任凭鼻涕滴落。他这一破天荒的哭嚎,使安文忠很吃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竟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