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问题越来越清晰,只不过就是要不要趁势继续往前冲,趁热打铁,把一切往更高层次推进。冲动是有,动力却不足了。我不想冲了,这一路走来灵魂都累了。虽然担心这时候停止会前功尽弃,但真的没有那个力气,于是就没出息地想:“到这里不错了,以前想要的都得到了,该放一放,安心做个蚂蚁一样的人,享受平凡简单的快乐。”
我此刻就想荒废时光,不看书了,到处购物,盘算着旅游,最好能找个对象谈个恋爱。我太清楚我这个人,一旦有恋爱谈基本上事业心就是无。那种平淡的两人相处,也吵架,也幸福,也满足,有时候仍然免不了不甘,看到别人的成绩又眼红脑热。说不上是好是坏,因为我并不清楚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跟朋友聊,她说了一句话:“想要就去追,累了就歇一歇。”
大概这就是我想要找的其中一个答案吧。
我一直信奉的一句话:人会像流水,最终要去该去的地方。我此刻停住,迷茫,不思进取。如果这就是我人生的常态,那今后的岁月也不必再挣扎,带着一点点不甘继续享受平凡庸碌。但如果我的人生被设定要继续完成更大的事情,现在只是给出休息的时间,像课间的十分钟,那么铃声一响,我将再次被鞭策上路。
关于生活该是什么样子,是在掌声和关注当中,还是在静谧祥和之中,大概根本就是个有点迷惑的屁话。我们不可能一直活在掌声当中,这两者原本就是穿插的,没有任何一种会是常态。
我想我只是真的觉得累了,紧紧握着拳头跑了这么久,也应该觉得累了。我再往前走两步,十一岁时想要的那盏灯已经近在眼前,我的脚步不再狂奔,反倒变得慢了,这剩下的几步我想慢慢地走过去,直到触摸到它。
且让我休息一下,再上路吧。我明白我的人生该要如何演绎,我只是需要时间沉淀和反省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所有的事情都不该被说死,一切都说不定。等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才能找到再奔跑的动力。
允许脚步停下来,回头看看来路。
虽然我现在回过头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那些年为爱坚强的自己和彼此携手走过的崎岖小路。那两个身影,相依相伴在那样的岁月里,令此刻的我格外感动。
想休息的时候,渴望有个人能靠一靠。关于朋友羡慕我的事,我又何尝不羡慕你们。我们都还年轻,不能期望这么早就爱情事业双丰收。当年我选择继续往前飞,才被迫丢下了爱情。
爱情一直是我栖息的岛屿,遗憾的是我想停歇,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但愿面包会有的,爱情,也还是会有的。
成长的代价
辛晓阳
这些青春的炫彩后面的选择和代价,
我们谁不曾感受过呢?
妹妹今年终于读初三了。似乎这承上启下的被长辈们视为“人生重大转折”的一年本就是个让人改变的仪式似的,从九月份开始,她就表现出与前两年明显不同的成长,甚至是有些趋近于成熟。偶尔给我打电话,话题也不再是从前必提的偶像们,或是令人焦灼的止步不前的成绩,而是她的各种各样的好朋友们及她们间小小的心绪和秘密,还有一些关于男孩子的朦胧的好感和羞赧。
有时候我会故意开玩笑,在电话中揶揄她:“管管,你和那个数学课代表在一起了吗?”
“说什么呢你!”她总是瞬时火冒三丈,飞快地打断我 “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可是声音里,明明塞满了遮掩不住的欣喜和欲盖弥彰的小心思。我继续揶揄她,调侃她这种被我称为“快乐的愤怒”的过激反应,甚至从中看到了几年前同样少不更事惹人嘲弄的自己。
日子久了,小姨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来电话,严厉地呵斥且深切地教育了我这种“助纣为虐”的行为,明令禁止我继续给妹妹灌输这种“青春无限美好”的荒诞观念,一定要帮助她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成就美好明天的中考上来。并且强调,如果妹妹成绩因我提升,封我为“一等功臣”;如果我再肆意调侃,贬为“甲级战犯”。
我当然悉听尊便,在以后的每次QQ交流中都苦口婆心地劝导她一心向学,心无旁骛。后来可能是她课程时间延长,能够花在网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又转为电话劝导,一来二去,她竟然不愿意再跟我联系,每次都跟我敷衍两句就匆匆地挂掉电话,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热乎劲儿和溢得满满的朝气活力。我慢慢明白,在她那个懵懂单纯带着对长大无限憧憬和欣喜的小世界里,终于将我划分到了“陈腐的长辈们”的行列。
我开始试着跟她重新沟通,更多地站在一个同龄人的立场,小心翼翼地消除她的反感、抵触和戒备。北京的深冬比六百公里外的家乡更加寒冷和干燥,枯萎的碎叶展示着一种让人失落的萧条和苍白。每个晚上,我都站在宿舍楼空无一人的天台上,举着手机,等着她像以前一样打电话来,跟我嬉皮笑脸地谈论着班里爱打小报告的女生和那个总是会耐心地教她几何题的身上有牛奶香皂味道的数学课代表。
可是,我再也没有等到。慢慢地,我甚至连主动打给她的勇气都没有了,总觉得我们之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阻隔着,我艰难地从隔膜这边伸出手去,努力伸长胳膊想要抓住她,她却是越走越远,只留给我一个触不到的背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三年一个代沟,那我和她之间,也有两个了。而我们共同的长辈们,则和她有着不知道多少的代沟呢。少女的心事就这样潜藏在横亘于我们之间的鸿沟之中,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了种父母的心态,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断地走远,想要拉拉她的手,都抓不到。突然对自己曾经对父母所表现出的隔阂和排斥感到难以言说的痛悔,慢慢发觉,我们不都是用这种幼稚的伤害,来保留自己独立绚烂的青春吗?我们不都是通过把自己最亲密的人越推越远,来实现自己的所谓“个性独立”吗?
我也曾走过叛逆轻狂的年少时光,我也曾有过光怪陆离无法被父母认同和接受的梦想,我也曾觉得“代沟”二字是我和所有的长辈之间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隔阂和阻碍。他们的眼里只有分数,没有成长;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对错,没有青春。所以我宁愿背对着他们——就像我亲爱的妹妹此刻正背对着我那样——把他们生硬地隔离在我的世界之外。只是,现在想来,何其残忍。
北京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麻,我静静地感受着妹妹的那些不被理解的孤独和无奈,也静静地感受着她对于我的冷漠带给我的无计可施的难过和悲伤。而这些,我们谁不曾经历过呢?这些青春的炫彩后面的选择和代价,我们谁不曾感受过呢?
而我只希望,在此时,我亲爱的妹妹能给我打一个电话,像以往那样给我讲着各种各样的新鲜事。那么,我会张开双臂,和她一起分享她轰轰烈烈的成长进行时。
日后想来,这大概是我的青春后期和她的青春初期碰撞出来的最美好的记忆吧。
叛逆的书
封雷
结局是可以靠自己书写的。
他靠在墙边,屏着呼吸,心中默数着……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好的,速度乘以时间,按照刚才目测得到的数据代入计算,教导主任应该已经走完走廊的这段路程,往楼下去了。他用很轻的脚步走近校长办公室,以免发出声响把教导主任引回来。好不容易骗过了门卫,躲过了在操场巡夜的保安,也没被突然回来拿文件的教导主任发现,绝对不能在最后的阶段出问题。他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想要爬窗进去,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他不相信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者说直觉,却还是迟疑着把手伸向了门把手……
“难以相信,你真的弄到那本书了。”安蕊看着陈翼飞说。
陈翼飞耸耸肩。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校长那部还没有命题的、写了一半的小说手稿正确确实实地躺在他的书包里。回想起昨晚偷手稿的情节,一切仍然真切,只有一个环节令他感到不太真实,那就是当他出于直觉把手放在校长办公室门的把手上时,只轻轻一扭,门就开了。门没锁,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他的那位铁血校长的办公桌,桌上的手稿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诡异的光,又像是在窃笑。当时他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本书已经待在桌上等他很久了。
“能把那个家伙的宝贝偷出来,你简直配得上‘神偷’称号呢。”安蕊笑着说,“‘神偷先生’,那部小说写的是什么啊?”
“怎么说呢……”陈翼飞支吾着。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昨晚在偷到小说之后,他再度绕过重重阻碍离开了校门。不等回家,在大街上他就急切地就着路灯翻开那本手稿并阅读起来。早在那位教他们语文的校长提起自己正在写小说时,他就开始猜测里面写的内容,他的脑子里已经建立了好几个模型,涵盖了历史小说、纪实小说、纯文学作品和乡土文学——他以为校长那样一本正经的人写的小说也会有个一本正经的主题——但是当他翻开手稿,却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并不是用简单的类型或者概念就可以定义的作品,至少陈翼飞做不到这一点。面前的这个本子,仿佛是一个正在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要撕碎陈翼飞想象力和认知的界限。
“要不然你还是自己看看吧。”他说着就拉开书包的拉链。
“别在学校里拿出来!”安蕊紧张地制止了陈翼飞,“要是被那家伙发现是你偷了他的宝贝,可有你受的了。”
陈翼飞后怕地点点头,他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举动确实太不谨慎了,但是他心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被发现了,那校长又会拿他如何呢?
“我们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安蕊提议道。
两杯咖啡,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拿铁,拿铁加奶加糖加冰块。
“你不如喝速溶咖啡!”安蕊看着正拿着勺子搅拌的陈翼飞说。
“我倒是想,如果这里有卖的话。”陈翼飞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看来,咖啡是种特别的饮料,特别之处在于越是贵的越难喝,几十块钱一小杯的意大利特浓简直就是毒药,远远不如士多店卖的罐装咖啡来得爽口。
安蕊笑了。
“好了,现在让我们打开那本‘铁血派代表作’吧。”安蕊一边饮一边说。“铁血派代表作”是安蕊给那本小说起的外号,在他们之前的讨论中,安蕊猜测那位铁血校长小说的内容是:一位教育界杰出人士倡导发动了教育改革,从此教育体制变得严格又苛刻,可在这种体制下,学生们竟然都变得出奇地好学和乖巧,从此开始天天向上——而那位教育界杰出人士,就是校长自己。
陈翼飞打开了书包。
安蕊的思绪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下午,校长走进教室,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上课。平日里校长总是强调学习的时间是很紧张的,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所以上课从不讲废话。可这天,校长反常地说着别的东西,他说他最近来了灵感,正在创作一部小说,他下课回到办公室里就继续着他的创作,中午放学后他也会在那儿创作……校长说了很久,但直到开始讲课,关于小说的具体内容却一点都没透露。那节课的课文安蕊完全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慢慢的都是关于小说的猜想。下课时安蕊听见大家七嘴八舌地乱侃,讨论的话题都是那本神秘的小说,她这才知道,原来大家想的都和她一样。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里,而现在,那本被讨论过无数次的小说正静静地躺在她面前。
漆黑的人造皮革封面,上面印着“笔记本”和“某某印刷厂”,不过是一般文具店就能买到的东西,但因为是那位校长的本子,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翻开它就知道了,她想。
安蕊开始了阅读,陈翼飞则开始了对安蕊的注视。他想知道安蕊能不能读懂那个厚黑本子,想知道安蕊的反应。但是当他看到安蕊的眼神从急切一点点变为困惑不解时,陈翼飞知道,他是不能指望安蕊给他解答了。
“好吧,我投降。”安蕊摇摇头说,“看来这不是一本‘铁血派’的代表作。”
“也不是任何我能概括的类型。”陈翼飞说。
“看来我们需要寻求外援?”安蕊提议。
这个念头陈翼飞并非没有产生过,他之前也想把这部手稿拿去给同学看,一来可以炫耀炫耀——那位“铁血校长”的宝贝正在自己手里,二来也可以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分析分析这本书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是他又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知道这本书的人越多,他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可不想被校长叫去办公室。
陈翼飞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安蕊。安蕊点点头,旋即陷入了思考。
今天校长来上课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那部小说。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的宝贝失踪了,并且为此大发雷霆才对。可是没有,校长一来就开始讲课,仿佛那本小说从来就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并没有任何事情不对劲,可那本小说确实存在着,而且现在还在安蕊和陈翼飞的面前。这样就说不通了,为什么校长对于手稿失窃这件事情的反应如此异常——没有任何反应?
安蕊想到了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这位“铁血校长”心中愤怒异常,可是表面却假装镇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如果有谁对此感到奇怪而去询问试探的话——那么很明显,此人心中有鬼。如此一来,校长就能抓到偷书的人了。按照这个思路考虑,安蕊想,那么自己和陈翼飞也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完全不露声色,这样校长也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现书在谁手里了。
“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陈翼飞指着手稿问。
“偷偷还回去?”安蕊说。说完安蕊自己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