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无鲜勿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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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舌尖上的风花雪月

菊花火锅,光听名字,齿颊间已然有了芬芳。吃花,也算是唇齿间的风花雪月。江南人家的花馔里,除了菊花,还有金银花、桂花、杜鹃花、百合,当然,吃得最多的是黄花菜。这些以花卉入馔的菜,有色有香有味,名字也起得好,什么翠柳啼红、踏雪寻梅、翡翠银芽、牡丹鳜鱼、桂花扇贝、芙蓉鸡块、玫瑰炸锅、满园春色等,见了这些花食,我不忍下筷,怕扰了风花雪月的清梦。以花入菜,在浪漫主义者的眼里,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举止,实际上,它来自于最乡土的民间,再粗鄙、再老土的人,谁敢说自己没吃过黄花菜炖猪肉呢?

从南到北,全国各地的人都在吃花。这些年在全国各地跑,各地的花食没少吃,我在云南吃到过芭蕉花炖鸡、凉拌柴花、鸡茸金雀花,在新疆吃过雪莲花炖鸡肉。有一年惊蛰节气到上海,吃到玉兰片——用湿面粉裹着玉兰花和豆沙入油锅煎炸,香嫩而脆甜。在成都尝过一种叫雪霞羹的:将采摘下的芙蓉花,用开水一焯,拌上豆腐,有红有白,如雪霁之霞。

丽水龙泉有一道菜,是用木槿花烧的豆腐羹,很有味道。木槿花是很诗意的花,有红有白,白得雅致,红得清爽,它的淡红,犹如二八少女的粉脸,所以古人以此花形容女性的美丽。《诗经·;郑风·;有女同车》就写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舜华就是木槿花。《本草纲目》说木槿花有“消疮肿,利小便,除湿热”之功效。龙泉人把木槿花叫新米花,意谓新米要上来的时候开的花,这个名字,可谓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结合。从龙泉出差回来,见楼下木槿花开得正好,摘下几朵便直奔厨房,未几,一碗木槿花豆腐羹便炮制出来了。吃了木槿花烧的豆腐羹还不过瘾,我还“研发”出一道甜点——冰糖百合枸杞木槿花。百合出自兰州,肥厚,呈象牙白,艳红的枸杞来自宁夏。这道甜羹,有红有白,味道十分甜美清爽,尤其是木槿花,口感如上好的白木耳,凡吃过的朋友无不叫好,被戏称为“王家娘子镇厨之肴”。

花卉入馔,不是现代人的做派,《诗经》中就有之:“春日迟迟,采蘩祈祈。”多么曼妙的诗句啊,春日里,美少女们去采摘开白色小花的野菊入菜。屈原在《离骚》中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晋人相信食花可长寿,晋代的文学家傅玄称菊花“服之者长寿,食之者通神”。晋代名医葛洪则说得更玄乎:“用白菊花汁、莲汁、樗汁和丹蒸之,服一年,寿五百年。”后来,他索性跑到天台山来炼丹,以期长生不老。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采集松花、槐花、杏花入饭共蒸,密封数日成酒,并挥毫作歌曰:“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

在江南,从春到冬,一年四季都有花可食。春日里,杏花、百合、玉兰花、槐花、兰花都可食,烹制成的菜肴有桃花冬瓜盅、杏花烩豆腐、杏花汁焖鸭、杏花鱼丝、兰花猪肚、兰花鸭片、兰花烩鹌鹑、百合豆腐、百合粉丝、百合带子、兰花汆丸子、兰花肚丝、兰花鸡丝等。春天的鲜花,还可做成点心,金樱子花与面粉配上白糖,做成的薄饼叫迎春饼。北京城有一种槐花制的馅饼,叫槐花芝麻饼。除了槐花芝麻饼,北京还有玫瑰花饼和藤萝花饼。女作家凌叔华曾经在北京宴请泰戈尔,招待泰戈尔的点心,就是百枚新鲜玫瑰花饼和百枚新鲜藤萝花饼,茶是家中小磨磨出的杏仁茶。这一切很投合诗人的趣味,泰戈尔曾说,凌叔华比林徽因“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志摩称赞凌叔华,说她的文字散发着“一种七弦琴的余韵,一种素兰在黄昏人静时的微透的清芬”。旧时代文人的情愫,是干花,隔了一个世纪,还是有芬芳盈袖。

炎炎夏日里,可用南瓜花炒鱿鱼,用茉莉花炒鱼片,用薄荷花、绿豆、红枣煮消暑粥,用玫瑰做蟹羹,清凉爽口,消暑生津。

秋风起时,则宜拿菊花入馔。菊花孤高,入馔却平和,秋菊酿鲮鱼、菊花豆沙汤圆、白菊蛇羹、菊花鱼片、双蟹戏菊、黄菊鱼肚、菊花鸡丝、菊花明炉鱼、菊花海鲜羹、菊花烩鹅肝,着实入味。司马光在《晚食菊羹》的诗中写道:“采撷授厨人,烹调宜甘酸。毋令姜桂多,失彼真味完。”菊花入馔,不宜多放调味料,怕盖住了菊花本真的味道,看来,司马光不但会砸缸,也懂美食。

小雪时节,吃着菊花火锅,菊的花清香渗入汤内,是那种干干净净的鲜美,清清爽爽的味道。隔着落地玻璃窗,外面是寒冷的气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查看原图。

菊花火锅:小雪时节,吃着菊花火锅,菊花清香渗入汤内,是那种干干净净的鲜美,是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