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雪也越积越厚,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对于靠天吃饭日子并不好过的农民来说,这是很残酷的事实。
很多村里的人,不得不忍受着严寒到山上去搬运更多的木材。可深厚的积雪,让平日最简单的事也变得那么难。
可是时不时的意外收获还是让众人排除万难上山,比如,捡只死野鸡什么的,甚至有人拖回了一头冻死的麂子。
悠悠也缠着佩然去了一次,当然全程都是趴在他的背上就没有下来过。
水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陷阱里到是有不少猎物,已经全都冻死了。
一路上也捡到了不少被冻死的猎物,看来情况比预期的要严重得多。
虽然往年也会下雪,可是冻死如此多的猎物还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里,悠悠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叫李村的村子,位置就处在三面大山的山坳里。
如此深厚的雪一但融水,那么对村子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
虽然村里的人除了陈婆婆,没有人给过她温暖,有的只是欺凌,可是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受难,她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把自己的担心和两人说了,也都没有什么实用可行的办法。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春天来临雪水下来之前离开村子,可是又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
最后的结果是让隐去找了族长和村长,婉转的提醒了这一情况,尽量把情况说得清楚一些。
至于如何选择,那么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
悠悠家虽然也在山脚下,可是并没有处在中心位置,已经是最旁边的地方,地势也比村里高出了一大截,只要做好疏通那么并不会受到影响。
隐去村里的时候还带去一个最主要的消息,那就是高价买粮。
村里谁家有余粮可以送到族长家,他一定于高出市面两倍的价格收购。
对于他们家会缺粮,村里人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从不长一粒粮食的田地,是众人共同见证的。
现在大雪封路,你有钱也买不了粮食不是。
虽然他们家一直肉食不断,可是现在是冬天,到哪里去找猎物。
众人都在心疼这位少爷,当真是识人不清。
认识这样的朋友,一个高贵的少爷居然到了无粮可食的地步。
这个时候,谁家也舍不得把余粮拿出来卖。
只有几户有嫁龄女儿的人家,拿了一点点的余粮出来。
自是获得了隐的万般感激和丰厚的报酬。
族长和村长,这时候都很自豪的做了有身份的人该做的事。
非常有气势的每家拿出了一百斤的存粮,还语重心长的提醒隐当心两人。
这可把隐激动得不行,直在一众乡亲面前感谢二人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陈婆婆一家,自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忙送去了两口袋的余粮和很多的地瓜芋头什么的。
她家存粮不多,这些还是克扣了自己的口粮,好在芋头什么的很多。
隐自是知道陈婆婆与悠悠的关系,很感激的收下了。
这是悠悠故意要隐做的,自己先前蚂蚁搬家一样搬回来的粮食并无人知晓。
人心,往往是最难揣摩和最难于控制的。人性的贪婪和欲望,也是无止境的。
有的时候,做事只需要那么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可以了。
对于悠悠要做的事,两人都没有问为什么。
大棚里没有事做了,肉也已经熏制好了,佩然和悠悠便每天都往山上跑。
山里的猎物越来越少,两人到也不在乎,因为佩然先前设的陷阱里,每天都会有收获。
锻炼锻炼身体,抓抓猎物,日子很是惬意。
圈里的野鸡,已经有七八十只了。
水塘里大点的鱼也都被抓光了,全部弄成了鱼干储存了起来。
经验丰富的陈婆婆说,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有点早,天气也比以往冷得多。
气候不是很正常,所以两人很可能多的储备过冬的物资。
到时候冬眠就很方便了。
大棚旁边的柴房,被扩大了两倍不止,全部放满了木炭和木柴。
木炭都是平时去集市一点点搬回来的,木柴都是两人从山上带回来的栗柴。
烟小经烧火势大。
悠悠特别怕冷,所以便充足的准备了。
还有一个原因佩然没有和悠悠说,那就是,他也感觉到了今年的冬天,很不同寻常。
猎物如此大范围的冻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后来又去了一次集市,果然,粮价已经有所上升了。
佩然一次性买了五百斤的大米和五口袋的面粉,还有十几袋的杂粮。
棉被和褥子又添了五六套,厚棉布和锦缎也各买了十匹,棉花也买了很多。
木炭也买了五六百斤,一并让店家送到家里来。
虽然路很难走,可是价钱给得足,店家还是乐意跑一趟的。
悠悠并没有多问什么。
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冬天的不同。
现在才十月,到了真正的寒冬要如何?
——
很快便是年三十了,三人一起动手做了一大桌子的美食。
烤鸭,白切鸡,小野鸡炖蘑菇,爆炒麂子肉,熏肉拼盘,蒸鱼,野鸡蛋炒韭菜,素炒小青菜。
悠悠负责烧火出主意,佩然主厨,隐打下手,做饭也做得别具一格。
悠悠拿着锄头在桂花树下启出了一坛子葡萄酒和两坛子的果酒,把隐激动得不行,很自觉的去把水晶套组拿了出来。
慢慢的品味着杯里的酒,悠悠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经过窖藏的酒,比之原来味道更是香醇。
一看二摇三闻四尝五回味的品
酒方式更是让两人开了眼。
吃过了年夜饭,三人便聚在客厅里守岁。
一边守一边包着饺子,佩然包的最好,至于隐和悠悠,马马虎虎吧。
放了鞭炮,吃了香喷喷的饺子,新的一年开始了。
悠悠收到了两个丰厚的大红包,喜得她眉开眼笑的。
因为大雪的缘故,今年过年的气氛显然很是不足,鞭炮也只是零星的响了那么一两家。
气候异常,今年的年不好过啊。
午夜一过,悠悠就开始打瞌睡了。
虽然屋子里也很暖和,可她更愿意到被窝里躺着。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觉得头很是昏昏沉沉的。
打着呵欠由着然哥哥给自己换了睡衣,塞到了被窝里,感觉到身旁大暖炉的靠近,很自然的偎了过去。
过了年,悠悠和佩然带了匹棉布去给陈婆婆拜了年。
因为两人现在是缺粮户,自是没有什么吃食的。
陈婆婆已经决定,过了初五就跟着女儿女婿离开了。
这些天天气还不错,所以三人决定提前走。
现在辛苦一些,也好过那未知的灾祸。
三人走的那天,隐驾着马车把三人送到了镇上。
顺带到镇上带了那么一小点粮食回来,因为粮店已经限制粮食采购了。
村里人看到悠悠家如此吃憋,心里很是痛快。
可是很快的,村里发生的事就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村里很多人家,刚过了年便断了粮。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可是镇里限制采购的条款一出,让众人顿时没了办法,只能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借粮食。
谁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这种时候,即便是有也要死死的捏着。
很快,村里便发生了多起偷窃事件,无一不是丢失了钱粮。
随着日子的推移,甚至出现了明抢的现象。
大雪封了路,报了案也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
周边村子的亲戚,情况大多都一样,也都是无法投靠的。
镇里有亲戚的人家,已经都投靠亲戚去了。
已经进了二月,那雪一点化开的意思都没有。
天气寒冷,积攒下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取暖也成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人心越来越乱,缺粮越来越严重,混乱也越来越严重。
族长和村长,不得不顶着压力开了祠堂,一如当初开祠堂,判定悠悠是扫把星一般。
沉闷庄严的祠堂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族长家和村长家有粮食,却是卖给外来人也不借给族人的话,顿时祠堂里炸开了锅。
对于两家拿出了一百斤的粮食给隐,众人可都是看见了的。
可是他们问两家借粮食,却是一粒米都没有借到。
大家都很是激动,任族长和村长吼破了嗓子,也没有把众人的情绪压制下来,只得灰溜溜的回家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几个很具有煽动力的青壮年,聚集了村里大批的人。
大家拿着镰刀锄头,堵在了族长和村长的家门口,誓要借到救命的粮食。
本来两家人屋子就建在一起,这下可方便众人的“借粮”行动了。
族长的宝贝儿子,一向是嚣张惯了的,哪容得下那些平日里对他必恭必敬的人如此撒野。
所以他提着大刀就开了大门,冲着外面的人一顿咆哮。
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正是午饭时间,族长家的饭桌上,不止有来不及收起来的白米饭,还有那冒着油的腊肉。
这些此刻无比珍贵的东西,无不刺激着众人那饥饿的神经。
族长家那储藏室里满满的存粮,让众人看花了眼。
二话不说,搬起来就走。
一人开了头,众人顿时蜂拥而上,全部都乱了套。
族长还想摆出了一族之长的威严,可是在生存面前屁都不是。
族长儿子气红了眼,提着大刀便砍了过来。
确实让他放倒了两个。
可是很块的,他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了。
族长老婆心疼儿子,提了棍子就打了过去,很快便被掀翻在地。
族长大人也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无数的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在上面。
村长家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人被打伤打残了,粮食钱财被洗劫一空。
他们真正感受到了世间人情的悲凉。
前一日,他们还高高在上,现在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悠悠的大伯父一家,当初因为想沾沾两位领导人的福气,特意的把屋子建在了两家的旁边。
这下,也一起遭了殃。
没办法,人家毕竟是有钱人。
当初卖了侄女,可没少在村里显摆。
两个小的跑得快没被打,丈夫被打得最惨。
伤势不轻的大儿子,当即陪着大着肚子的媳妇回了娘家。
李陈氏只得忍着伤痛的身子,苦苦的支撑着身体照顾着丈夫。
站在族长家的大门外,悠悠就这样冷眼看着那一家子被痛打。
看着那些抢了粮食的人,夺门而出。
看着倒地不起的两父子,再看看嚎哭不止的两婆媳,悠悠漠然的转身离开了。
三家人是欺负自家最深的,其余的人她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冤有头,债有主,欠了别人的终是要还回去的。
族长两夫妻那虚伪恶毒的嘴脸,他们儿子那丑恶的姿态,还有那娇小姐经常踩在自己身上的脚……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忘记。
村长家一直都是族长的共声虫,悠然没有忘记,就是他们一家人提议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像畜生一样对待。
她那大伯一家,更是没有人性。
大伯一直垂涎弟妹的姿色,李陈氏更是时时刁难。
没有帮过一次,反而想方设法占尽便宜,泼尽脏水。
第二天一大早,开宗祠的大钟敲响了。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也不管大家是否担心害怕,整个村子的人还是一个不少的聚集到了祠堂外面。
村子里那一众德高望重的老人,义愤填膺的坐在正前方,被打劫还被打伤了的族长村长三家人,也在上面。
虽然冲动之下抢回了粮食,可是众人吃得并不安心。
虽然肚子是吃饱了,可是心里的恐慌却是再也抹不去。
大家抢了几家的粮食,还打伤了人。
尤其是族长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
先不说会被驱逐出族里,恐怕是要被送进大牢里去的。
一个被驱逐出家族的人,是很难在这个社会立足的。
坐牢大家不怕,怕的是子孙后代都因为自己抬不起头来。
因为有事情要去和那些族人解决,悠悠特意换上了一身白色衣服,一身重孝来到了祠堂。
那族长,果然是个老奸巨滑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呵斥了大家一通,直说的那些抢粮的人羞愧不已。
事情的结果是,三家把清单例了出来,分摊在每一个抢东西的身上。
明年秋收之前,必须还清楚,否则就把那些抢东西的人交给官府。
一个个上前画押按了手印,老族长突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你们说说,有什么事不能是不能说商量着办的,大家日子过不下去,我们会给大家想办法,你们这一闹,可怜我那儿子,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知道呢?”
族长这一说,众人那愧疚就更深了。
虽然族长那儿子不是个好的,可是现在他们把人打成了这样,要是真的死了,那么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大家议论纷纷,有说快些到镇上请大夫的。
可族长又哭了,那大夫昨天就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他治不了。
大家一时没了主意。
“那个外来户不是会医术么,陈老婆子当初摔了手就是他给治好的!”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来的,大家顿时纷纷附和起来。
没有人看到,老族长那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到精光。
之所以暂时饶过这群人,为的就是他的宝贝儿子。
那个悠悠恨他入骨,又怎么肯让那外来户给他儿子瞧病。
只有大家一起找上门去才有希望。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宁愿暂时的忍气吞声也不愿意就此绝了后。
别人没看到,不代表悠悠三人没看到。
看着那奸诈的族长,悠悠施施然的在隐带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悠悠丫头,这位小哥,李某人请你们救救我的儿子!”
看着一脸诚恳的族长,悠悠只觉得恶心得想吐。
“李重山,李家村的诸位,今天大家都在,不妨听我说个故事!”
看着那漫不经心却散发着一股威严气势的悠悠,大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十一年前,李家村村民李永胜,花了十两银子,买回了逃荒到这里的王氏,不到七个月,那李永胜就在外出做活时遇上了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怀着六个月身孕的王氏。”
听到悠悠说起从前,大家都知道,悠悠是和大家算账来了。
“在大家眼里,那李永胜是死了,可是事实呢?他不过是被一户家境比较好的人家看上招了上门女婿而已!”
“族长,我说的对么?”
听着悠悠的话,众人一片哗然。
谁也想不到,已经死了多年的人居然还活着。
族长想说什么,可是他发现他突然开不了口也动不了了。
“那李永胜要抛弃大着肚子的妻子,可是妻子已经有了身子,他又舍不得那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一切等那女人生产完再说。”
看一眼族长,悠悠接着说了下去。
“孩子生下来了,不是李永胜期盼的儿子,他很干脆的抛弃了这母女俩,就连家里的田地,他都偷偷的送给了那个,给他出了主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