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汗东降宏吉剌部,西灭突厥克烈部后,乃于公元1204年、即宋宁宗嘉泰四年、金章宗泰和四年春,谋擎其西方之突厥乃蛮大阳汗,一战而击破之。于是塔塔儿余部,朶儿边部、合塔斤部、撒勒只兀部皆降。惟蔑儿乞除部大阳汗之子屈出律逃去。铁木真汗追击而西,大破乃蛮北部,尽降蔑儿乞诸部,并获札只剌部是札木合,与蔑儿乞脱黑脱阿之二子、兵威所至,收降西域四个国家以为蜀国,凯旋中以兵攻西夏,大掠而还,回至其斡难河源、乃筑众大会,自立为成吉思汗。
一、铁木真西方新邻乃蛮
铁木真汗袭波突厥克烈部王罕之后,昔日与王罕接壤之突厥乃蛮部,于是成为铁木真汗之西方新邻国。
这新邻国正是旧日之强敌。因为铁木真汗之父也速该,会帮王罕疆逐乃蛮之侵略;铁木真汗自己,不仅曾帮助王罕驱逐乃蛮之侵略,并会与王罕同出大军西征乃蛮北部古出古敦不亦鲁。更在击破乃蛮北部大掠而还途中,击破乃蛮截击王罕军之乃蛮大将撤卜剌黑之军。当铁木真袭灭王罕时,与王罕为敌之王罕诸弟与王罕诸侄,多在乃蛮日夜图谋王罕之位与牧地、人民、财产中,今在数日中盅数落入铁木真汗之手,当然誓死不甘。故极力鼓动所有突厥人,当为突厥人颜面一战。乃蛮人虽憎恨王罕,但却喜爱王罕之牧地、人民与财产,今一旦落入蒙古人之手,真是突厥人之大损失,不惟大阳汗心存嫉妬,更使每个乃蛮人、蔑儿乞人、吉尔吉思人等,心都不甘。故突厥人与蒙古人间之大战,乃势所必然。
铁木真汗东方之敌札只剌部长札木合,此时逃在乃蛮。叛离铁木真汗之阿勒坛、忽察儿,也逃在乃蛮。塔塔儿部长忽秃帖木儿、泰亦赤兀残部之汪忽哈忽出、忽里厥、哈儿罕太石、客速里儿、察兀忽儿,还有朶儿边部长额不格真、合塔斤部长合儿塔河特、撒勒只兀部长合赤温别乞等,也都逃在乃蛮。乃蛮大阳汗悉收容之,以为搜集铁木真汗情报之用,并为维系蒙古各部落人心归向之号召,其目之在要求与铁木真汗一战。铁木真汗为防止旧日势力死恢复燃,为追捕此辇逃亡诸人,也正准备西征乃蛮。双方都在求战,故此一战迅即发生。
因为乃蛮乃是西方大国,牧地极广,人口众多,其主要心脏地带不在今科布多盆地与唐努乌梁盆地,更不在杭爱山南各小盆地,而在今新疆省北部准噶尔盆地中。乃蛮与铁木真汗世仇,于势已不能两立,他不向铁木真汗进击,铁木真汗也会向之进攻。但是两方实力距离甚远,大阳汗不能一举而攻铁木真汗,铁木真汗也不能一举而攻击大阳汗,必须双方都向前推进,才能举行决定性之大战。
乃蛮大阳汗企图旺盛,想采用战略包围形势,他自己为中军,约汪古部为右手军,约蔑儿乞诸部为左手军,准备分头向三河源头之铁木真汗根据地推进,将铁木真汗势力包围而歼灭之。于是,他遣使者往阴山(即今绥远东部之阴山)东方,约会奚亲后裔之汪古部。汪古部长阿剌忽失的斤忽里(的斤忽里为女真语镇守使之意,乃金所封之号),因不欲开罪于铁木真汗,便遣使者往铁木真汗处,将乃蛮使者约会之言,悉以告知铁木真汗。铁木真汗因而也遣使报聘于汪古部,约为亲好,以共图乃蛮。
二、乃蛮内部状况
乃蛮是突厥语系在当时最大之一个部落,一译乃蛮为“奈曼”,其生活习惯大致与蒙古人相近似。牧地在今新疆省北部、外蒙西部,连唐努乌梁海盆地,皆其范围。西邻鹹海以北的康里(即汉书西域传之康居);北接乞儿吉斯、谦谦州二部落;南方有哈鲁刺、畏吾儿二国;东南与西夏国接壤;东北邻接四种蔑儿乞部落;其东部则旧为克烈部,今为蒙古。是乃蛮部之牧地中实跨有阿勒台山(即今阿尔泰山),山南称为乃蛮本部落;山北称为古出古敦部落,合山南山北两部称为乃蛮部。自乃蛮老部长亦难赤必勒格死后,其二子长名台不花,次名古出古敦不亦鲁,因争父妾古儿别速而结怨,古出古敦不亦鲁因率所部退居山北乞湿泐巴失海子(在今外蒙古西北科布多及唐努乌梁海一带)地面之古敦部分,人称之为乃蛮北部。台不花则保其父业,居于山南平川地带,并保有今阿尔泰山、杭爱山等附近各山区与各小平原地,人称之为乃蛮本部。因台不花即汗位后,曾遣使入贡请封于金,金朝廷册封之为大王,突厥人译金语,将“大王”译为“大阳”或“塔阳”,故皆称之为大阳汗,或塔阳汗。
乃蛮大阳汗常扶植王罕之弟阿邻太石为克烈部长,派兵助之以攻王罕,旋为铁木真所逐回。
及克烈部为铁木真汗所吞并,王罕西走,竟为乃蛮消望将领豁里速别赤所误杀,使得大阳汗未得加以利用,甚为可惜,乃蛮守在东方之老将可克薛兀卜剌黑闻之,因向其部将言之曰:“死人的头,已割下来镶好,是为了复仇以号召人心的,却踏残碎了,又有什么号召力呵!如今狗吠的声又不好了,真是自减战争力量。记得从前亦难赤必勒格老王会说道:‘我老了,这妇人年少(指其妾古儿别速后为大阳汗争得为妻),儿子又柔弱,还是我祷神生来的,久后恐将我多年收集的百姓,守不住。’现在的夫人古儿别速,行的法度严峻少恩,我们的大阳汗又柔弱,每天除了飞放打猎之外,别无技能心性,其兄弟又不肯和睦起来共御外侮,真的是犬吠将有败亡的声么?”于是乃往谏大阳汗,应加意对铁木真汗实行防守。
可克薛兀撒卜剌黑晋见大阳汗,苦口婆心谏说很多,大阳汗道:“你说的事,我都知道,并且我早都做了,目前的要紧事,是这东边有些达达(指蒙古人),用筒箭将在前的老王汗唬得走出营来,死在道途上了。看来那铁木真,他敢要做皇帝么?天上只有一个日月,地上如何可以有两个人?如今,咱去将那达达们取了来!”其夫人古儿别速,便在一旁插嘴撒娇说:“那达达百姓歹气息,衣服黑暗,极为脏污,取将来,你要这种人做什么?可得教那些人离我远点。若有生得好的妇女,将来洗沐了,教他们挤牛羊乳呵,还可用。”大阳汗高声笑道:“那般呵!有甚难,咱去将他弓箭夺来,就可以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知再谏无益,叹息而出,一路苦恼,因而病倒。于是大阳汗不顾一切准备起兵东征。(上引见元朝秘史、卷七)
一、铁木真战略指导
乃蛮大阳汗遣脱兄必塔失为使,使于汪古部,约合汪古部出兵共击蒙古铁木真汗。汪古部长阿剌忽失的斤忽里对使者说:“我做不得你们的右手军。”同时即遣使对铁木真汗说:“乃蛮大阳汗要来夺你的弓箭,教我作右手军,我不会肯从。我如今提省你,若不提防呵,恐真的夺去你的弓箭呢。”时铁木真汗正在帖蔑延客额儿(在今土拉河上流肯特山西麓之西,元史本纪作帖麦该川)地面围猎,闻听此言,就在圈猎场中集合诸将商议。诸将多以此时冬季已尽,春即到来,马匹正瘦,不便作战。
当俟今秋(时公元1204年春)秋高马肥时,再与之战争。铁木真汗之四弟帖木格斡特赤斤道:“你们如何推辞马瘦!我的马却肥,我们的敌人的马,远道而来,可能比你们的马更瘦,至少是与我们的马一般的瘦。我们既得到了敌人这等说词,而且敌人业已与兵前来,我们如何坐得住,难道要不战而走么?”铁木真汗之异母弟别勒古台说:“若生时教人将弓箭夺了呵,济甚事,男子死呵与弓箭一处岂不好?如今,乃蛮恃其国大民众,敢发大言,却是不足怕的。我们可乘他远来至此,夺他的弓箭何难。咱去呵,他多马早必安然撒下,房帐空了,百姓必然逃入山林,咱如今便可上马去,迎着去打他,使后人知道我们是擒了大阳汗的一些人。”铁木真汗从其言,但却提示敌人不会马上到来,乘此时机,得善为整顿各军人马。于是,乃创所谓“牌子头”制度;设立六等“扯儿必官”;重新添拔护卫、散班;以及组织特种突击部队。其兵制已详本卷第一章。(上引见元朝秘史卷七)
所谓“牌子头”,元史兵志称之为“探马赤军”,即向蒙古以外之各投降人群徵兵之制。徵诸依附者凡年满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之男子,尽仓为兵。每邻近十人为一牌,推选一人为长,是为“牌子头”。牌子头领导九人,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在指挥系统上,由牌子头领其九兵听命于百户牌子头。
百户牌子头领九个牌子头自兼一牌子头,而听命于千户牌子头。千户牌子头领九个百户牌子头自兼一百户牌子头,听命于将军。将军中有镢九个千户牌子头者为“领万户”;将军中有身兼千户牌子头者为“领千户”。其“领二千户”以上者,皆由军功及能力分给之。在蒙古以外之“探马赤军”后分有十级将军,其待遇与蒙古本族军完全一样。
所谓“设立六等扯儿必官”,蒙语“扯儿必”为桨,指浆水使船行动之意。扯儿必官今称连络官或传令官。凡各万户、千户,派往铁木真汗左右的子弟,皆充任此侍从、传令、连络之职。此群人设一将军集合统率之,分为六等。其人选必须有技能,身材好,有勇力,并得偕妻子带兼马(换乘之预备马为兼马)及从人,常居在汗所。平常担任护衙,有事则听候差遣回其派出部队,以传达命令,或连络事务。
所谓重新添拔护卫敌班,乃指铁木真初为汗时组有四个带刀之内宿卫队,每队八十人;有四个持弓箭之外护卫队,每队七十人;有四个持刀带箭之散班巡察队,每队七十人。铁木真汗又从此各再增添二个队,并扩大厨工等队。元朝秘史中记载其规定说;“带弓箭的人,并散班、护卫、厨子,把门人等,日裹入班来,至日落时,将管的事物交付给宿卫的,出去宿者。若管马的守着马,宿卫的帐周围宿,守门的轮着门口立,至次日抬汤时,却人来,管自己的事务。每三日一次交换。”(上引见元朝秘史卷七)
所谓组织特种突击部队,即古所称之“选锋”。铁木真汗见王罕之特种突击部队,确有打破战场对峙局势之特别作用,只是王罕不会运用。于是,乃命阿儿孩合撒儿,先选一千勇士以为组织训练之基幹,准备组织勇士军,如战斗时则使在前,平时则作护卫之用。
铁木真汗将军队整顿完毕,于鼠年儿年即宋章宗嘉泰四年、金章宗泰和四年(公元1204岁次甲子)4月16日午时祭旗出军,要乘敌人各地之军未合之前,先西征乃蛮。用者别、忽必来二人做前卫,在撒里阿客额儿(即今外蒙古西库伦一带平川地)地区,与乃蛮之前进防哨发生接触。朶歹扯儿必因对铁木真汗建议道:“敌据山为守多日,咱人少远来,只可于此牧马,多设疑兵,将这撒里阿客额儿地面布满,夜舍每人各烧火五处,使敌居高瞰望,知我极为强大,彼人虽多,其主软弱不曾外出过,必是惊疑而不敢作为。如此则我马已饱,然后追袭哨望的,直捣其大营,击其不整,必然可胜。”铁木真汗深然其计。(上引皆见元朝秘史卷七)
二、乃蛮战略指导
在乃蛮前哨与蒙古前卫之互相追逐各小型作战中,乃蛮前哨捉获一个骑破鞍子瘦白马之人,见这马特别瘦,便连人带马一并送到杭爱山(即今杭爱山)下大阳汗大营中来。于是,大阳汗部众皆知:“达达的马瘦,无力作战。”因此大阳汗益发轻视蒙古人。等到前哨第二次来报,望见蒙古军遮地而来,大阳汗使人到前方瞭望,回说:“只道达达们兵少,如何白天到处是牧马人,夜里烧的火如星般多。塞潇了撒里阿客额儿地面。”大阳汗道:“达达们的军马如此之多,想是每日增添了。”于是心怀恐惧(见元朝秘史卷七)
大阳汗驻札康孩地面(在今杭爱大山之西)之合池儿水(即今塔米尔河上游之呵索郭特河)
边,对当前状况,甚费踌躇,心中犹疑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探用后退之作战指导,引诱敌人深入内地,再与之决战。命令到达前方,其子屈出律抗命,命使者回大营中请示退军理由。大阳汗遣使对其于屈出律说:“达达们马瘦,但烧的火如星般多,其人必众。人们常说达达们刚硬,眼上刺呵不转睛,腮上刺呵不躲避,今若与他连兵,后必难解。莫若现说马瘦,不好与他相战,教咱百姓起了向回走,越过康孩山(即杭爱山),间望金山(指今阿尔泰山),整顿军马,诱引着他行。比到了金山,他的马更瘦乏了,我马正好肥壮了,然后复回与他厮杀,定可以获得全胜的。”但其子屈出律不同意。
屈出律一向不满其父大阳汗之行为,更不肯听从他之命令,便当着来使骂道:“那妇人般的大阳汗又是怕了,达达们多,从何处来?多是大阳汗又与札木合那个达达在一起,听了他为达达们吹的大话。
我父亲大阳汗他于妇人更衣处,和牛犊吃草处,都没到过,如今听说达达们点起几把火,便怕了起来,真是不中用已极,回去这样说,不能撤退,只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