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婆子听了凤姐的声音,急着就来开门,一见这么多姑娘,后面还有三个男子,便吓一跳,忙退到一边去,躬身站着,让众人进去。
凤姐见了这婆子的猥琐模样,一时来了气,骂道:“做死,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领我们进去。”
婆子嘴里唯唯诺诺的应道,忙不迭的直起身子,走在前头,领了众人进了庵内。
进了庵门,只见皑皑白雪之下,隐着几间厢房,那左边应是东禅堂,右边就是妙玉曾邀黛玉宝钗一起品茶赏梅的耳房了。
那凤姐虽是不知风月诗词歌赋的人,却也见得这耳房位处僻幽,更是面对前庭空旷之地,甚是赏景的好地方,便对众人说道:“我看此处幽静,不止观雪赏梅,更可以听雪闻梅了,要不,大家就在此处启诗?”
众人听着有理,便都点头应和道:“此处甚好。”
凤姐一时笑道:“桌椅都是现成的,我且去帮看看茶泡得怎么样了,为你们做好后勤,也好让我来看看公子姑娘的好诗。”
众人含笑道谢,一时凤姐儿一阵风似的去了。
惜春环顾四周,叹了一声,道:“想起昔日与妙玉师父在一起在这里,说说这个,讲讲那个的时候,就觉得真好,现在妙玉也不知道被劫去了哪里,不知道是生是死。”
众人都有些感叹。
唯北静王笑道:“大家也不必为此等已过去的事情烦恼,须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妙玉自有她自己的命途。”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些道理,便也不再执着于此,重新调整了心情,到今日的诗启上来。
只是宝玉见着这耳房,却又想起他曾与黛玉在此听雪赏梅,而如今,这林妹妹非但没了往日情意,甚至是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表白,甚至于他的好意,虽然是委婉的,但终究是拒绝了。心里便有些疼,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黛玉。
此时黛玉正并肩地走在北静王旁边,北静王右手似有似无地护着黛玉,生怕她跌倒。宝玉看了,心中自是酸楚无比。
黛玉因想起上一回北静王未做诗的事,便笑道:“淮南王爷且千万莫学这位北静王爷,头一回上诗社,就临阵脱逃,莫说做诗,便是字也没有一个就走了。”
说完便抿嘴一笑,歪着头儿看了北静王一眼。
北静王朗爽一笑,也不回驳,宠溺的看着黛玉。
南淮王便是聪明人,一听,便知其中定有故事,对北静王道:“静琪兄,改天可得将你这其中典故说与我听听才罢,要不然,大家把我和你比做了一路,如果静琪兄是好事,也倒罢了,如果不是件好事儿,我可是不依的。”
北静王大笑一声,道:“一定告诉,一定告诉。”
一时凤姐儿带了婆子过来,把火盆拢了上来,瞬时耳房中便温暖起来。
又有婆子泡了清香的梅花茶来,和着这踏雪寻梅的景致,倒是相应成趣,愈加增了众人的兴致。
众人便坐下来,喝了些茶。
李纨因笑道:“咱们现下时候正好,便开始做诗吧。”
众人皆点头,李纨又道:“我这个名誉社长且出题了啊。”
说着李纨走过去,撂起门帘,挂在门的两侧,看着窗外的白雪红梅,略一沉吟,转头脸含笑意,道:“有了,今年的红梅花开得格外的好,就又红梅为题,诗体,格律,韵律,都不限制,大家自想,给一柱香的时间为限。”
众人听罢,点头称是,于是各人散去,各自找一处赏景酝诗之处了。
黛玉自走向廊下一栏处,倚栏而眺,目下沉思,北静王就站在黛玉左侧,低声道:“静琪仍旧为姑娘执笔,可好?”
黛玉转头看了看北静王,略有羞涩,含笑点头,心中暗自感激他,即不问自己不写字的原因,还一直记得这回事。
又想着往后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有北静王在身边为她拿笔,自己还得赶紧学会繁体字才成,这些时候,学也学了些,但还不齐整,还得要多写才成。
宝玉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黛玉,便远远的站在了黛玉右侧,双眼贪恋的不时看向黛玉。
宝钗瞄了瞄黛玉,又看向宝玉,嘴角向上一扬,缓缓走到宝玉身边,有丝嘲讽的道:“宝兄弟,我看你别看了,他们好着呢,你还是专心做诗罢,要不然,愈看愈是伤人心。”
宝玉被宝钗说中心事,便有些尴尬,遂转身对宝钗点了点头,道:“宝姐姐,说得是,我且过那边想句子去了。”
说着便逃也似的走开了,宝钗看着宝玉那逃去的样子,心里便很来了一气,暗道,怎么见着她便像见了鬼一般。
那岫烟见北静王时时跟在黛玉身边,心内慽怨,便也站在了北静王左侧,只希望北静王能够看她一眼。
一柱香后,李纨说道:“一柱香时间到了,各位且拿上诗来!”
湘云因想起上一回宝玉的诗未提上名次,便故意狡黠他,抿嘴一笑,提议道:“还是先看宝哥哥的吧!”
李纨笑道:“宝玉,你的诗可好了?”
宝玉应道:“好了。”便逞上所作之诗,只见诗云:落地枯枝映雪埋,一片红心有谁猜,百紫千红竞争艳,不见春色绿枝来。
凤姐虽不懂做诗,但却也是听得懂的,一听宝玉这诗,便笑了,她知道宝玉诗中之意,这诗是做给黛玉的,他一心向着黛玉,他自比枯枝,而黛玉则是那一片红心,如今黛玉却是如此淡漠,却只道这枯枝不见了春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