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赶来,透过新床的纱帐,搭了手帕,给宝钗把脉,只说无碍,是一时气急攻心,吐了血晕过去了,给以施针,刺激血脉,便可醒来。
众人方放下心来,大夫便赶紧施针,不一时,宝钗果然醒了过来。
大夫便退了出去,只留王夫人,凤姐儿,邢夫人,珍大嫂子及几个丫环婆子在新房中。
宝钗一醒来,睁开一双美眸,眸光便如一道利箭般描过众人,最后落在王夫人脸上,死死的瞪着王夫人,仿佛要将王夫人脸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王夫人受不住这样利箭一般的眼神,顿时心惊肉跳,情不自禁解释道:“宝二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宝玉去哪里了。”
宝钗缓缓坐起身来,凤姐儿连忙撂起纱帐,将宝钗扶了起来,也轻道:“宝二奶奶,太太确实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宝玉去了哪里。”
宝钗不理不睬,利箭一般的眸光依然盯着王夫人,径直走到王夫人跟前,声如寒冰,阴森可怖,冷沉沉的道:“他是去找姓林的去了吧?如今贾府即败,唯有姓林的能救,不是吗?”
王夫人节节后退,心中发冷,颤声道:“宝丫头,我真的不知道。”
宝钗仰天一阵大笑,神色可怖,又似对屋中众人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空中,厉声道:“哈哈哈……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活。”
说罢剑一般的奔了出去。
王夫人身子一虚,差点跌倒在地。
众人心中各自慌慌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夫人才想起,那边贾母的遗体还没有办,此时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件事,匆匆遣了几个像样的仆役,又请人叫了和尚道士,给贾母胡乱捣弄几天,便送回南方,入了土去,得亏鸳鸯与紫鹃忠心护主,情愿一生一世给贾母守灵,贾政便派发了一笔银子,给了两人,让其护陵一辈子。
可怜,一代名门权势曾到达顶峰的贾母,生前活得要风得风,要雨得水,好个风生水起,死后却落得一个这么悲惨的下场,连死后都没能得到一个真正妥善的安置,就这么草草了事。若是她生前能知道死后是这样凄悲的结果,便是死也不会冥目。
整个贾府中是人心惶惶,贾母已逝,迟早皇上要降罪,纷纷惊恐不安,半数以上的仆人婆子皆都恐惧不已,便有一些胆大的领头,来向王夫人辞别,只说家中还有老小要照顾,请放了出去,好照顾家人。
王夫人焦头烂额,懒得管这事,便都发与凤姐去处理。
凤姐儿昔日是个十分能干精明的人,然而经过了这些事,心中也看透了些,贾府已频临边沿,强留住也只是害人害己,不如放他们归去,到时还念着一点好,当即遂发了慈悲心,凡有人提辞的,俱都准了。
一时,凡能提辞的,都提辞出去了,只有卖身为贾府奴才的,没得办法,还得耗在府中。
这么一来,贾府中上千人数的,那么几日时间里,就少了半数以上,加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在内,还剩一两百人,何等凄惨。
真是荣华时鸡犬升天,衰败时一落千里。
而在这节骨眼中,宝钗居然失踪了,王夫人及贾政已是心疲力歇,府中能干的没了几个,剩几个残兵弱将,四处找了找,终未找着。
王夫人等人几若崩溃,心力憔悴,如此过了三天三夜,宝钗便又自己回来了,一潭眸中如水,然而仔细看,却又发现,其中有一种亢奋的期盼,仿佛得逞,仿佛同归于尽,仿佛几生几世的恨怨就要了结……
眸中意味太多,辨不清,分不明。
然而,她一生一世的梦想,就是做宝二奶奶,如今虽然新郎不在,但她终是实现了。
自此端坐在新房中,做起了宝二奶奶的位子,至死未出过贾府,华屋孤灯,夜夜孤寂,了此终生。此乃后话,暂且不述。
且说黛玉这边,自宝玉失踪日起,便也暗中打探贾母的消息,然而竟是瞒得死紧,愣是未打探出什么情况来。
如此过了十来日,在北静王的安抚下,方才看通了些。
还是那么一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前无论是风光还是贫苦,死后都是一杯黄土,任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将化成尘土。
北静王开解之下,黛玉方才微展笑颜,将这事慢慢放到一边去。
皇帝那边,听得贾府二公子新婚之日逃婚,大为惊奇,是日召北静王及林姑娘进宫,商议贾府一事。
且说北静王携同黛玉,一起入宫面圣。
御书房中。
皇帝再一次见到黛玉,仍是当初初见时一样惊艳,一双龙目一瞬不瞬的痴望着黛玉。
北静王适时的清咳了一声,携住黛玉的手,双双叩礼,嘴中朗朗大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猛然惊醒,有丝窘迫,讪讪一笑,赶紧双手一抬,道:“平身。”
“谢皇上。”
“赐坐。”皇帝大声道。
“是,皇上。”有宫女应道,连抬了两个椅子进来,放在北静王与黛玉的身后。
两人道了谢,方坐在椅上。
皇上因笑道:“御弟,贾府中二公子新婚之日逃婚,此事当真?”
北静王因保守的回道:“臣弟也只是听说,但未曾证实。”
“闻听得贾府中二公子至爱是林姑娘,此番要与他成亲的却另有其人,所以这二公子一气之下,逃婚了,倒也是个奇男子。”皇上饶有兴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