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宝玉愿意,她就愿意放弃所有的恨与怨,从此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与他夫唱妇随的生活一辈子。
铜镜中,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充满着渴盼与欣喜。
时间很是容易过,很快就到了吉时,有喜娘报,喜轿已经在门外,请新娘上轿……
于是,薛姨妈亲自给宝钗盖上喜帕,又有丫环婆子搀着宝钗,从闺房中走出,极缓极慢极端庄的走向喜轿。
其中繁锁,不能尽述。
一路,喜轿到得荣国府,喜堂仍旧设在三年前成亲的院中。
院中早有邢王两夫人,凤姐,珍大嫂子,贾政,贾琏,因此次成亲乃是贾府三年来第一件大喜事,尤为重视,故但凡主子辈的,皆都出席,在院中等待宝钗的到来。
只是,还有一事不太好,便是快到吉时了,这新郎官宝玉还没有出现,可是内中急坏了王夫人等人,早遣人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愣是没找着。
因又想着还有哪里没找过,便又悄悄派人出去四周围寻找。
这里,宝钗的喜轿已经众星捧月般的来到了院中。
早有喜娘高声大喊,请新郎官出来迎新娘。
王夫人听得这一声喊,早震得一身麻,心急如焚。
喜娘又报了几声,仍旧是没见到新郎官出来迎轿,此时院中众人皆都预感不妙。
静坐在轿中的宝钗,听得喜娘报了这么多声,却不见人来,登时心里一沉。
喜娘又报了一声,其时王夫人急急忙忙赶出来,笑道:“宝玉这会子可能有点子急事,这厢,我先替宝玉将宝二奶奶迎出来,到得里屋,宝玉也就回来了。”
喜娘这里正下不了台面,见王夫人赶来迎轿,大大的吁了口气,因赶紧笑道:“成,成,太太替二爷迎轿,大喜。”顿了顿,对着轿中的宝钗陪笑道:“宝二奶奶,太太来迎轿了。”
轿中的宝钗神色一禀,心下就是一沉一冷,一双玉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喜服,仿佛要拎出水来。
喜娘撂起轿帘,宝钗静坐在轿中,一动不动。
王夫人和喜娘两人脸上很是难堪,王夫人不得不附下身子,将手伸进轿中来,强忍着难堪,放柔声音,“宝二奶奶……”
宝钗暗中咬了咬牙,缓缓放开攥着喜服的一双玉手,缓缓的伸了过去,将一只手放进王夫人的手中,慢慢从轿中走了下来。
院中的众人俱都松了口气。
王夫人携着宝钗的手,暗中吸了口气,只觉得宝钗的手先前炙热无比,后又逐渐转冷,知道她心中的情绪极不稳定,不时的变化。
两人在一整个院中的人的拥簇下,缓缓踏入内堂中。
王夫人松开宝钗的手,走到高堂之上坐下,天气寒冷,而她的额上都出了一层汗珠子。
此时,又奔进来一个丫环俯在王夫人,悄悄的耳语几句,听得王夫人脸色都刹白了,显然还是没有找到。
宝钗的心愈来愈紧,袖中的小手攥得越来越紧,心口起伏不定,情绪不稳。
院中及喜堂中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都自猜测,这新郎官跑哪里去了。
王夫人及贾政的脸色是愈来愈苍白,暗中骂道,这孽子,再不出现,要天下大乱了。
又等了少许,众人已经沉不住气,便要喧闹起来。
突奔入一个丫环,手中拿着一封未拆的信笺,慌慌张张奔了进来,张口就喊,“太太,不好了,在二爷房中发现这一封信。”
王夫人紧张的看一眼宝钗,强忍情绪,沉声道:“这么乱喊乱叫做什么,拿过来看看。”
那丫环正要走过去,突的只见宝钗猛的一揭头上的盖头,沉声道,“且慢,拿过来给我。”
不等那丫环回神过来,宝钗走过去一步,一把夺过丫环手中的信笺。呼啦一声扯开信笺口,扯出里面的信,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信中的内容。
看完之后,猛然心血涌动,喉咙口一腥,对着信纸就喷了一口血出来,直直的喷在上来,尔后身了往后一抑,倒了下去。
内堂中人大惊,凤姐奔过去赶紧扶着宝钗,宝钗其时已是心迷七窃,早已昏迷过去。
王夫人与贾政惊得五内俱裂,两人同时奔下高堂,赶到宝钗跟前,拾起信笺一看。
只见上头写着几行简简单单的字:“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时有非无。石头……也就是宝玉,回去了,自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必再寻,只当石头从未来过人世吧。
孽子宝玉笔。”
就这么几个字,却是写得绝情,字里行间没有半分犹豫与留念,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如晴天霹雳打过众人头顶,劈得人不着边际。
最后,所有人得出一个结论,宝玉失踪了,而且是永远的失踪,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回来。
王夫人与贾政跌坐在椅中,凤姐及珍大嫂子忙唤人将宝钗扶入新房之中,放在床上。
整个院中的人一时之间都知道宝玉逃婚,失踪,永不回来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散开去。
所有的人,都觉得又惊又异,俱都纷纷说还有事情要做,便都赶紧散去。
只余府中几个主子还在内堂中,看着王夫人与贾政,等待着命令,去寻宝玉。
然而贾政此回却没有下令去找,只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信笺,不知道是悲是喜,看不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