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说:“小雪,你不要怪首长,他只是不忍心让你再看到高原面目全非的样子……之所以没有立刻接你来,也是首长的指示,他不希望你刚刚失去至亲的爷爷又要经受失去爱人的打击,他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我才会在你高考后出现,因为,明天,就是送走高原的日子……”
巩雪神情木然地立着,立了许久,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迈上台阶。
秦默说:“我和小雪进去就行了,你们在外边等着!”
汪峰不干,“大队长……”
秦默恍若未闻,跟着巩雪走进松鹤堂。
秦默向殡仪馆值班人员道谢之后,带着巩雪径直走向右厅。
插有高原照片的紫檀骨灰盒放在堂内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秦默说,是林姨亲手把覆盖着军旗的儿子放在此处的。
林姨说阿原一生低调,不喜张扬,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接受悼念,也是极好的。
秦默向高原的遗像敬了个军礼,默默退走……
巩雪看到那一方小小的木匣子后,视线便似锁在了上面。
她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手指颤巍巍地抚向骨灰盒,在碰到的那一霎那,指尖猛地蜷缩,收回到半空……
怎么会这么冷……
高原,你冷吗……
指尖彻骨的冰凉,把她记忆深处属于他的温暖一丝丝翻搅起来……
“高原……高原……小雪来了……小雪来晚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骨灰盒,贴近高原,用面庞轻轻地摩挲着冷硬的木壳……
抱着高原的那一霎那,想起他在这个清冷寂寞的地方孤零零地呆了一个月,只是为了等她,就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向外奔涌……
她的身体晃了晃,头倚在骨灰盒上,长久地沉默……
高原啊……
这不是你,不是你呀!
不是说好了,执行任务回来就休假来漠北的吗?不是说好了等我二十岁就结婚的吗?不是说好了不离不弃,永不分离的吗?
你不能这么狠心撇下我……我不会原谅你,就不原谅你!
她把头狠狠磕向冰冷的骨灰盒……
心,如同被剁成碎片,又被他洒上盐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一夕之间,失去了天与地,失去了对未来的期盼……
你就这样走了,不管我了吗?
我的世界天崩地裂,只怕永远也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怎么办,高原!
怎么办!
我好像又流不出眼泪了……
这次,却是因为你……因为你……
高原!
你活过来!
活过来好吗!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也会死的……
秦默再次进来的时候,发现巩雪怀抱骨灰盒,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心蓦地一痛,走过去,“小雪,我们回去吧,首长还在等你。”
巩雪无神的视线,转向他,看了半天,才动了动,“嗯。”
她放骨灰盒的时间很长,长到秦默今天第二次落泪。
巩雪舍不得把高原放在这里,尽管她捂了很久也捂不热他,却固执地不肯让他再呆在这个孤冷凄清的地方。
“我想把他带回去。”这个要求真的很难,不管是手续,还是人之常情,她都不适合把高原的骨灰私自带走。
秦默为难。
巩雪紧紧抱着骨灰盒,没有泪水也像是浸泡在水里的黑瞳,执拗地盯着秦默,不肯让步……
“小雪,这恐怕不行……”
“我要带他回去。”
“小雪,听话。”
“我要带他回去!”
“你带不走他。”
“我要带他回去!”
秦默举手,“好吧,你带他回去。”
经过交涉,秦默差点没把殡仪馆的领导抓过来签字,总算是领走了高原的骨灰。
高如山和林苏然还没睡,他们也不可能睡,因为他们已经接到秦默的消息,说小雪把高原的骨灰带回宾馆来了。
林苏然听后又是一阵痛哭,刚刚好点的身体,再度出现低血糖的迹象。
好在,巩雪很快便到了宾馆。
她的房间就在高如山的隔壁,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高如山拉开门……
“小雪。”
“首长。”秦默敬礼,高如山回礼之后摆摆手,示意那群兵随意,然后视线便落在巩雪怀抱着的骨灰盒上。
他目露痛色,盯着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小雪,你先回房吧,如果还能坚持的话,来看看你林姨,好吗?”
巩雪无神的双眼,从骨灰盒上抬起来,当她看到高如山鬓边的银丝和眼底深深的痛楚之后,她空洞洞的眼里,终于显现出一丝微光,“好。”
她的房间竟也是个套间,那么大的两间屋子,是让她再感受一次痛彻心扉的寂寞吗?
她没有开灯,循着窗外霓虹灯的光亮,把骨灰盒轻轻地放在卧室的床上……
她慢慢滑坐在地上,想和高原好好的说说话。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高原。
幽默的,阳光的,骄傲的,温和的,深情的高原……
她伸手朝虚空抓去,“高原……”
没有回答,手指抓到的也只是空气……
她深埋下头颅……
心中着了魔地想,高原没有死!一定是他们认错人了!
我的高原只是躲在哪一处隐秘的地方没出来,他还在这世上,和我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我会踏遍千山万水地找他,千遍万遍地寻找他,万遍千遍地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