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心诚则灵。
是不是心诚了,老天就会显灵……
那她宁愿用自己的诚心和一辈子的寻找来换取他的平安……
说不定,到那时,高原就会出来见我了……
到那时,我一定要重重地罚他,罚他余生都不许再离开我的身边……
她蜷缩在地上,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听到敲门声……
竟是高如山和林苏然,他们久等不到她,竟然主动过来探望她了……
林苏然看到巩雪的刹那,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朝下落……
“小雪……”
“林姨……首长,进来吧……”巩雪让出通道,让两位老人进来,然后打开了灯……
灯亮的同时,林苏然已经看到了卧室床上摆放着的骨灰盒……
她痛呼一声,捂着嘴,就要朝里冲,高如山紧紧揽着她,把她带向客厅的沙发,然后给巩雪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巩雪点点头,过去把卧室门关好,然后走回客厅,却不坐下……
高如山复杂的眸光在巩雪的脸上停了停,“你是怨我们吗?”没让小雪见高原最后一面,是他的决定,当时高原遗体损毁的情况,连他看了都觉得心肝俱碎,痛彻骨髓,莫说是一直深爱着高原的小雪了……
巩雪垂下忧伤的眸子,算是默认……
虽然知道那天来自B军区的电话是林姨悄悄打来的,可她还是不能立刻原谅他们。
她是个可以为了所爱之人倾尽所有的人,如果仅仅是因为皮相的损毁就让她错失掉天人永隔的最后一面,那她,会因此而痛悔终身。
“对不起,小雪,伯伯今天正式向你道歉。”高如山准备起身正式道歉的时候,被巩雪拉住胳膊,“别这样,首长,我……我过段时间……会好的……”
高如山拉她坐下来,林苏然一把搂住巩雪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胸前,紧紧抱着安慰,“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高如山掏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小雪,这是阿原留下的遗物,我和你林姨觉得,应该给你。”
当巩雪看到桌上的物品后,情绪忽然间变得激动起来……
她扑到桌前,颤抖的手指拿起烧毁了半边,却仍保存着她头像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春花般灿烂,只是面部以下都被刺目的血水泡透了……
“这张照片,他贴胸装着,牺牲的时候,衣服都烧没了,可留下了这个……”高如山解释道。
第二天,黑沉沉的天幕被久违的阳光撕开一道裂口,雨停了,空气湿润而阴冷,风很大,吹得行道树大力摇摆。很快,乌云散去,蓝蓝的天空中出现几缕淡淡的云彩……
秦默敲响巩雪的房门。
不想,来开门的却是高如山的妻子,林苏然。
秦默愣了愣,下意识想要敬礼,却被林苏然阻止,“小秦,别客套了。”
她让了让,秦默进门,“林姨,小雪呢?”
林苏然指了指卧室,“在里面洗漱……唉,也是个倔强固执的孩子,硬生生守了阿原一夜……”昨晚,高如山不放心巩雪独自呆在房里,所以把妻子林苏然留在这边陪伴她。林苏然因为体虚,还倚在床头迷糊了一会儿,可是巩雪却怀抱着骨灰盒,在窗边怔怔地坐了一夜……
门响。
一袭黑衣清丽寡素的巩雪立在门口,看到秦默来了,她的眸光微闪,不禁朝后退了两步,试图挡住身后的骨灰盒……
秦默看到巩雪,不禁大惊,仅仅是半个晚上的时间,她就憔悴如斯了。触目惊心的纯黑,愈发衬托出她的苍白,深陷的眼窝,失去血色的嘴唇,悲怮空洞的视线,无不向人诉说着,她痛彻心扉却又无法宣泄的哀伤……
秦默垂眸,和林苏然一样,别开脸,不忍再看……
再不忍心,再不舍得,也得送走烈士了……
“小雪,高原该走了。”秦默尽量不让自己沙哑的语声伤到小雪,可是她还是在听到这句提醒之后,身子微微晃了晃……
该来的还是要来,就像高原猝不及防的牺牲一样,无法避免。
按照风俗,应该由高原的哥哥高烈手捧骨灰盒,把亲人送到墓地,可是据说那位选择到川藏高原上修身养性的陆军上尉昨天才联系上,他注定无法送弟弟最后一程了……
最后,骨灰盒还是由巩雪捧着,在高如山夫妇的陪伴下,坐上驶往烈士陵园的军车……
没想到,高原的长眠之所竟和爸爸妈妈的墓碑仅有一条通道的距离……
当她看到这情形的时候,不知为何会觉得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他们在天堂也可以作伴,这样的话,爸爸妈妈和高原都不会是无依无靠的魂灵了……
下葬前,高如山让大家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终于,在高如山的火爆脾气就要发作之前,山脚下出现一抹身着素衣的倩影……
林苏然看到来人,稍稍松了口气,她拍抚丈夫的手臂,劝解说:“媛媛还小,不懂事,等下见了她,你可别发火。”
高如山指着由军区工作人员引领上来的大儿媳冯媛媛,低声吼道:“你见过这样送阿原的长嫂吗?踏着点从北京飞来,她以为阿原还会在南疆笑嘻嘻地等着她吗?”高司令的手指颤了几颤,又指向端立在身侧清秀素然的巩雪,“她连小雪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巩雪完全没听到高司令的话,甚至连来了什么人,引起些微的震动,都恍若无觉……
入葬仪式,由军区主管丧葬工作的人员,主持进行。
风声潇潇,端立在陵墓两侧的人俱都神情端严地注视着他们重复了千百次的动作……
“现在交接骨灰。”
一名挂少校军衔的军官,向巩雪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