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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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刘秀怎么秀?

王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水乡,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巨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縯,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縯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縯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邓晨妻,秀尝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乞个隆冬锵——

刘秀出场。

当王莽自感要退出历史舞台、在《周礼》一类宝库里寻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时候,刘秀哥哥上场。

刘秀和刘邦一样,在兄弟中间都是老三。

想当年,刘邦祖上三代都是贫农,不知是什么原因,偏偏出息了个他。(刘邦他妈与龙共舞一事按现代科学是不能相信的。)刘邦他们兄弟是这么分工的:刘三、刘季在外面抓革命,刘大、刘二在村里促生产。刘秀则不同,祖上三代再三代再三代是皇帝,他们兄弟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刘秀他们兄弟是这么区别的,刘秀的大哥刘縯(yǐn)“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老二刘仲事迹不详,至于我们的主角刘三、刘秀,一开始那是相当低调,蔫儿不吱声,属于咬人的狗不叫那种类型。看来,历史选主角并不是一个模子,不要以为凡是“不事家人居业”的人都能混成皇帝。

汉武帝“独尊儒术”,董仲舒讲“天人合一”,回过头来,我们发现,其实,当时的文化意识形态,不只有儒术,还有巫术,阴阳术,相面术……这基本上是一个神鬼术数的时代。

儒术作为皇权的意识形态,里面存在着致命的Bug,这就是皇帝管着我们,老天管着皇帝,“天命靡常”,五德轮换,风水轮流,这家伙给王莽这样的野心家提供了颠覆刘姓专政的机会。王莽为了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已经把这一套迷信玩意儿玩到了极致,装神弄鬼,发射自己到太空假扮神仙。但是,他这一套说白了,只是为了证明现实,还不是预见未来,更极致、更牛的是可以预言未来的东西——谶纬。

秦汉之间,有“望气术”,秦始皇说“东南有天子气”。这个很高明,把首发权让给秦始皇,这个增加权威性,刘邦的宣传部工作有创新;及到刘秀,说哪里有天子气已经不好使了,因为想当天子的人太多了,随便抛撒红绣球,还不一定砸到谁的头呢?所以,舆论引导要一步到位,于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出现了:“刘秀当为天子。”

这个不需要解码的谶语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好考证了:一种说法是这一预言很早就有了,于是有一个叫刘歆的就改名叫做刘秀,希望这个好运像卫星回收一样准确砸在自己头上,据《汉书·楚元王传》言:“初,歆以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云。”建平是汉哀帝的年号,刘歆这么早就算好卫星降落的地方,预见能力也太强了。刘歆改名刘秀,我们称之为老刘秀,他后来是王莽政权的核心人物,被封为国师。老刘秀在中国学术史上地位相当重要,王莽能够上台,老刘秀在舆论导向方面作出的贡献相当大。

老刘秀依附王莽,是被后来的读书人看不起的。但是老刘秀是不是认定了“刘秀当为天子”和“英特耐尔”一样一定要实现,所以甘于自污隐藏在敌人内部玩无间道也未可知,人家后来确实是有过想推翻王莽的行动,不过可惜被王莽发觉,老刘秀说不清楚这里面的恩怨是非干脆自杀了。

锐圆在看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对刘歆的做法颇为不屑,改了自己从小起的名字以应谶语,这是一种欺骗老天爷的造假行为,这和三鹿往牛奶里掺三聚氰胺一样,蛋白质指标表面是达到了,但三聚氰胺蛋白精终究不是牛奶蛋白质。

真正的牛奶蛋白质是刘秀,“刘秀当为天子”是什么时候原创的不知道,但是刘秀听到这个关于自己的伟大预言是在老刘秀当了国师以后的事。刘秀有一天和姐夫邓晨(注意,不是他老哥刘縯)到一位图谶专家蔡少公那里串门,蔡少公红口白牙言之凿凿地说:“刘秀当为天子。”有老父言刘季“贵不可言”,证人是吕雉同志;有蔡少公言“刘秀当为天子”,证人是邓晨同志,在我们中国,证人可靠,事实便存在。

解释一下所谓谶纬、图谶:谶者,预言也;用图画预言,叫图谶;用文字预言,叫谶纬,纬者,相对于已具有经典地位的经书而言。

老大刘縯似乎不知道“刘秀当为天子”这一光辉论断,或者知道也和一般人一样,以为指的是国师刘秀,否则他有没有那么大的兴致张罗着革命造反还是个问题,要知道,他平日里是自比刘邦,把弟弟刘秀当成乖男孩看待的。

每当遇到有人议论“刘秀当为天子”这个敏感话题时,刘秀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干脆装傻,用袖子擦擦鼻涕,傻呵呵地:“你们看我像吗?”但是,在内心里,刘秀当然要把这一句话记在心里,每日三省其身:为己大业谋而不勤乎?与朋友交而不结纳乎?谶语不习乎?至于邓晨就不用说了,既然知道谁是日后暴涨的黑马股,焉有不趁低吸纳的道理。

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作出肯定的判断,也许会给当事人极大的心理暗示,激发他奋勇向前,但是对我们现在读史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部大戏从最后一幕演起,先有结果,再说过程,了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