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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从岳公台到蒲类海-何友庆

有空的时候我爱和朋友相约爬山,我们最喜欢去县城正南面的岳公台,爬岳公台完全没有“看山跑死马”之忧,三个小时就能去个来回。一路上穿过农田,走进一片人工林,趁着休息摘一捧刺蜜花,踏着青草和山石边吃边走,不知不觉就爬上山顶了。很出乎意料,山顶是一片有草有砂的开阔平地,传说被誉为“清代第一将”的岳钟琪曾以此为坛,大练其兵。想来是个好举措,士兵一路赶来可以锻炼体能,在山顶操练,阵阵松涛和着士兵厮杀之声震动山岳,何其威武!而且两侧山谷可以隐藏万千兵马,从上冲刺而下,必是杀气腾腾,势不可挡。

站在岳公台俯瞰,山下别有一番风姿:一畦一畦各种形状的田地浅绿深绿随意地组合着、交织着;平房只能看到灰突突的屋顶,新建的楼房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高傲,只能以绚丽的色彩彰显自己的存在;东西走向的草湖像一条绿色的带子飘向明晃晃的西海子(西海子是巴里坤湖的小名,多年来当地人都这么亲热地叫着)。远眺西海子,戈壁和海子相连,烟波浩渺,恍若大海,我向往大海的辽阔深奥与波澜壮阔,还有卷起千堆雪的激情豪迈……呈南北长形的西海子倒映着西面十公里外的夹山,正所谓“湖中有山湖更富,山边有水山更青”,令人遐想无边,而紧挨着南岸的尖山子是西海子深情的守望者。

岳公台西侧的兰州湾子是个古朴的石头村。由于夏季黄色玫瑰(学名蔷薇,当地人称玫瑰)满山怒放,又名玫瑰庄园。其三面环山,被山峰、高坡围在其中,形成冬暖春早,雨量充沛的小气候。暖季里各类植物繁茂,山花遍野,是牧养、居住的理想之地。在这里,民居的墙基部分至少有一米高是石头垒的,院墙、牲畜棚圈墙、茅厕墙、水渠边子全用石头垒成。以倪、邵两姓为主的村民,至今仍保留着石头垒墙的习俗。村口那个直径两米的圆形石槽更会悍然把你带到远古的石器时代。

兰州湾子人视石头为宝,不过这里的确有许多堪称宝的石头,那是有岩画的石头。岩画让我们坚信兰州湾子曾经是古老游牧民族的栖息地。刻画在岩石上的符号有北山羊、盘羊、羚羊、马鹿、狼、虎、豹、牛、马、狗、骆驼等,还有太阳、植物、蛇、蜥蜴和生殖崇拜图像及其他符号。岩画有的是单个一个物体,但大多数为狩猎场面或生产、生活场景,粗犷中见工整,自然中见优雅,形象生动,线条流畅,匠心独具,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

兰州湾子有许多隆起的土石堆,1984年,对其中之一进行考古发掘,竟然是一座古人类居住的石结构遗址,根据出土文物测定为三千二百年前的遗存。看来,在远古时期就有好多人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他们住在海边,听风看浪,放牧游猎,过着惬意的生活。

从县城沿巴—木公路西行十八公里,路旁突然出现山峦,两座山峰尖耸峭拔,引人侧目。每当晨光初露,两座山峰就会首先染上曙色,这是巴里坤八景之一“尖山晓日”所指之尖山。尖山子与天山的峰峦完全断开,其南缘是大片开阔的草地,北面陡峭的崖壁上一股细泉汩汩流下,在崖底形成一泓清潭,这是传说中的“班超饮马泉”。

尖山子的神奇令人匪夷所思,不过那个关于山神镇压冷龙的美丽传说好像更能说明一切。据说巴里坤的冷非常了得,号称西域一绝。本地人认为冷是西海子里的冷龙不住地向外喷寒气造成的。生活在巴里坤的人不仅吃不上水果,还年年吃着被霜雪冻死的麦子;冻死牲畜是常事,夏天刚给羊剪了毛,下一场雨雪,还能把羊活活冻死。山神可怜巴里坤人,决心派自己的两个儿子去镇压西海子里的冷龙。话说山神的两个儿子领命后飞快地跑向西海子,快进海子的时候,碰上抬水的姑嫂两个,小姑子眼尖,发现山在移动,就对嫂子说:“你看,两座山在跑。”嫂子顺着小姑子指的方向看去,行走的小山立刻生了根。小山没完成使命,于是就守着西海子。他们心里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这泪水化作一股泉水从山崖上流下来,至今还在不停地流着。如此,山的突兀、水的奇妙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自尖山子向北没几步就是巴里坤湖,它是巴里坤盆地的最低处,是百川西流的归宿地和地下水的汇集排泄区。由于它是咸水湖,故其虽蕴藏丰富但不能引水灌溉。走过湿软的绿草地就上了一条大坝。东西走向的大坝将湖分成南大北小的两个湖。靠岸浅水处全是白物,我惊喜地以为那是“海水”卷起的“千堆雪”,仔细看却是结晶的硝盐。严冬是采掘芒硝的时节,六七月份可以捕捞丰年虫,届时湖上帆影点点,人们忙碌的身影,呼朋引伴的喊声和来来往往的车辆,使宁静的巴里坤湖变得喧嚣繁盛。

那一天,回家省亲的同学邀我给他和朋友当导游。我脱口说出蒲类海,直到他拿着地图问我:“你说的蒲类海是巴里坤湖吗?”我才恍悟,惊讶自己竟有如此深的恋海情节!但我没有改口,因为在我心里它一直是一片海!

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巴里坤湖的确是辽阔的大海,面积八百多平方公里,相当于现在的十倍。南岸在岳公台下的半山坡上,东岸在石人子乡高家湖,北岸在大河镇,西岸到了小夹山一带。《汉书》中称为蒲类海,海周围的草原因海而得名,称为蒲类地、蒲类。

蒲类海曾是众多文人墨客笔下的尤物,他们见证了蒲类海的美丽神奇,也加深了我们对蒲类海的认识。“滟滟溶溶波一片,寸苇纤鳞都不见。围三百里磨青铜,历万千年澄匹练。旱不竭,涝不增,冻合天河总不冰。紫绂金貂集簪弁,柔毛刚鬣春秋荐。相传中有冷龙潜,列膚堕指自年年。”这是清代诗句。诗人用细腻的笔触,把蒲类海写得历历如画:平如铜镜的湖面,波光潋滟,白如匹练。旱年水不枯竭,发洪有容乃大,即使天河冰封它也不结冻,以及“中有冷龙”,当地官民用羊猪祭祀海的习俗,天气奇寒的特色都写了进去。

多少年来,蒲类海浩浩汤汤,汪洋恣肆,滋养着湿地草原,保护着高山雪原,以它独有的神韵吸引着人类以及万物生灵,使整个巴里坤盆地充满了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