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外国文学作品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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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劳伦斯《虹》导读

学习提示

劳伦斯的生平与创作。《虹》的情节梗概。《虹》的两个主题:对工业文明的批判;对两性关系的深入探索。《虹》与《圣经》意象的联系。《虹》的艺术特色。

生平与创作

戴维·赫伯特·劳伦斯(1885-1930)诞生于英格兰诺丁汉郡的伊斯特伍德。劳伦斯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母亲做过教师,来自较有修养的家庭。父母间因出身差异导致婚后生活不和谐,这对劳伦斯的一生产生了巨大而持久的影响。他幼时敌视父亲,亲近母亲;但在进入青春期后,劳伦斯又变得无法忍受母爱的束缚和负担,对父亲的身份以及内在精神多了一份理解。这种精神变化同样影响了他的创作。劳伦斯青少年时代长期与女友杰西·钱伯斯交往。1906年,劳伦斯进诺丁汉大学学习。1911年,劳伦斯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白孔雀》。《儿子与情人》于1913年的出版为劳伦斯带来了广泛的声誉,奠定了他在文坛的地位。1912年3月,劳伦斯与诺丁汉大学法语教授威克利的妻子弗里达相爱并出奔欧洲大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二人回国,之后劳伦斯困居英国,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时期。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劳伦斯离开英国,开始长达11年的漂泊生活。他先在意大利四处漫游。1922年离开意大利开始环球之旅,经斯里兰卡、澳大利亚,最后到达美国西南部的新墨西哥州陶斯。1923年,又多次去墨西哥旅行。1925年,劳伦斯返回欧洲,辗转于意大利、法国、德国等国。1928年,劳伦斯完成了他最有争议性的长篇小说《恰特莱夫人的情人》。劳伦斯幼时即身体瘦弱,成人后患肺炎、肺结核,大大损害了他的健康。1930年,劳伦斯因肺病去世,年仅45岁。

劳伦斯的文学成就主要表现在长篇小说方面。《儿子与情人》(1913)有自传色彩,写莫瑞尔一家两代尤其是儿子保罗的家庭生活和感情体验。莫瑞尔夫妇因出身不同,教养有异,婚后生活不和。莫瑞尔太太在憎恨丈夫之余,把感情转移到孩子身上,希望把他们培养成上等人。孩子们也都站在母亲一边,瞧不起父亲,甚至敌视父亲。保罗是莫瑞尔夫妇的次子,学习优异,热情敏感。他对母亲怀着无限依恋,这影响了他和其他异性的交往。进入青春期的保罗先后与米里安、克拉拉相爱,由于母亲作梗,以及性格气质差异等原因,都先后断绝了联系。母亲病逝后,保罗在精神上才如释重负,他感到了自己的成熟。《儿子与情人》格调清新,文字灿烂而舒展。作者善于从大自然中提炼意象,如月亮、水仙、玫瑰、樱桃树、鸟窝等,用以烘托、暗示人物的心理活动。尤其在与克拉拉的交往中,作者用马和河水强调主人公性体验的激情状态,极富诗意。长篇小说《恋爱中的妇女》(1920)是《虹》(1915)的姊妹篇。小说围绕厄秀拉和伯金、古娟和杰罗尔德这两对恋人展开情节。两对恋人经历了不少观念上的争执和情感上的波折,最后走向不同结局。古娟抛弃了杰罗尔德,杰罗尔德激忿中杀古娟未遂,在风雪弥漫的阿尔卑斯山谷深处冻死。厄秀拉与伯金建立起理想的两性关系,一起去了南方温暖的意大利。这部小说执著于探讨人类的两性关系,以及对死亡抽象玄秘的冥思,多超验和形而上的色彩。《恰特莱夫人的情人》(1928)写康妮在丈夫克利福瘫痪后,与林场看护人梅勒斯之间的两性关系。克利福象征工业文明的腐朽和衰败,康妮与他一起生活备感沉闷压抑;梅勒斯与大自然贴近的生活和性爱激活了康妮沉睡的生命,让她脱胎换骨。这部作品由于对性爱的直率描写,以及赋予性爱太多“意义”而广受争议,但它毫无疑问是一部严肃的作品。劳伦斯的其他长篇小说还有《亚伦的杖杆》(1920)、《迷途的少女》(1920)、《袋鼠》(1924)、《羽蛇》(1926)等。

劳伦斯在文学方面是多面手。他的中短篇小说同样著名,如《普鲁士军官》、《美妇人》、《太阳》、《捣蛋鬼》、《你抚摸了我》、《狐狸》、《骑马出走的女人》、《少女与吉卜赛人》、《牧师的女儿》等,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劳伦斯的长篇小说无论是两性关系的表现还是心理探索,都复杂而深邃;中短篇小说因篇幅所限,往往选取一个片断、横截面,且情节性较强,因此不那么晦涩、难懂。劳伦斯还是一位出色的诗人,一生创作了近千首诗,大多数优秀的诗都收在《瞧,我们过来了!》(1917)、《鸟·兽·花》(1923)、《最后的诗》(1932)等诗集中。劳伦斯对自然物象和人的生命有异常敏锐独特的感受,诗成了表达这种瞬间的直觉领悟的最好形式。西方早期批评家认为劳伦斯的诗只是情感的直接流泻,谈不上什么技巧。但20世纪七八十年代,很多学者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英国学者维·德·索·品托说,劳伦斯最优秀的诗篇“属于20世纪英语诗歌中最有价值和最富内涵的作品”。K。萨加尔认为,劳伦斯“从任何意义上讲,都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此外,劳伦斯还写过8部戏剧和大量游记、文论作品。

劳伦斯受世纪末非理性主义思潮尤其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影响,对现代工业文明持否定态度。他认为工业文明压抑了人的性本能,破坏了健康、自然、有活力的生命形态。劳伦斯始终致力于对工业文明的批判,探索摆脱工业文明束缚,恢复人的自然属性,建立理想社会的途径。两性关系是劳伦斯作品着力的重点,他对以性爱为中心的两性关系的形式和内涵进行了深入挖掘,又从死亡和再生的高度予以归纳,最后与对历史长河中人类命运和前途的思考交汇起来。在这个意义上,劳伦斯的作品是一部展示困顿于精神荒原的人类的前景的现代启示录。

情节梗概

《虹》以家族史的方式,叙述了布兰温家族三代人的两性关系发展历程。第一代汤姆·布兰温是个忠厚诚实的农民,居住在位于埃尔瓦希河谷的马什农场。他对理性知识没有兴趣,在感性方面却比大多数男孩子成熟,直觉更敏锐,对情感更有辨别力。他没有结束学业就回到了农场。有一天,汤姆赶马车回家,路上见到一位全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这女子叫莉迪亚,波兰人,丈夫是一位知识分子、爱国主义者和民族解放战士,在华沙起义中,他冒着枪林弹雨打击俄国人,后在流亡生活中贫病劳累致死。汤姆与莉迪亚相遇时,她正在赴当地小镇教堂的牧师家去作管家,还带了女儿安娜。汤姆打听清楚她的经历后,锲而不舍地追求,终于得到了她。二人经过一些时日的适应、磨合,终于建立起了较为理想的两性关系。

莉迪亚的女儿安娜逐渐长大,她也是一个很感性的女子。有一次汤姆哥哥的儿子威尔,到马什农场来玩,与安娜相处很好,两人还一起去教堂。在8月的一个雨夜,两人在阁楼上拥抱、热吻在一起,像屋外滂沱的大雨一样,激情泛滥。安娜与威尔相爱令汤姆大为发火,他不愿女儿这么早出嫁,也嫉妒威尔夺走自己的女儿。但反对也没有用,汤姆感到自己老了。安娜与威尔举行了隆重的婚礼,随后开始了如胶似漆、火热的蜜月生活。但很快,结婚初期的甜蜜让位给没完没了的争斗。这种争斗,主要是为在精神上占有、征服对方。二人的精神争斗和折磨导致他们“性欲误入歧途”:安娜接二连三生孩子,满足于做母亲的喜悦;威尔带着女儿厄秀拉去游泳,跳水、荡秋千,或者去寻找艳遇。他们的激情之火最后燃成一堆灰烬。

汤姆渐渐地老去,但生活富足如意。在一个春天,汤姆独自驾一辆马车去赶集,喝得晕乎乎的,回家时又遇到大雨,附近的水渠大堤决口,引起洪水泛滥,围困了马什农场。汤姆卸马时,顶不住激流,倒在水中,被水淹死。他的死标志着第一代人合乎自然的两性生活的结束和第三代人的登场。第三代的代表人物是厄秀拉,她是威尔的长女。

厄秀拉经历了一个成长过程,出落成出类拔萃的少女。16岁中学快毕业时,她坠入爱河,爱上一个叫斯克里班斯基的下级军官。厄秀拉的视界要比前两代人广阔得多,她的经历使她广泛接触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后来,斯克里班斯基说他的部队要开赴南非,两个人依依惜别。斯克里班斯基走后,厄秀拉与自己的老师英格小姐之间经历了短暂的一段同性友情。中学毕业,厄秀拉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具有了作教师的资格。她想在上大学前先教一段时间书,在经济上自立。她应聘到一所小学教书,目睹了英国教育制度的黑暗。

厄秀拉的父亲威尔凭自己的艺术天分,在诺丁汉谋得了手工艺教师之职,全家于是搬到城里,厄秀拉也辞去小学教师之职升入大学学习。在大学中,厄秀拉发现知识的无用和教育的许多弊端。斯克里班斯基此时回国度假,厄秀拉又与他热烈地相爱。但厄秀拉告诉斯克里班斯基自己不愿嫁给他。斯克里班斯基只想娶个妻子,向厄秀拉百般求婚无果,就转而与一位上校的女儿结了婚,随后与妻子返回了印度。

厄秀拉这时感到自己怀孕了。在一个雨天,迷茫的厄秀拉到野外散步,遇到了一群马,这群马向她威逼过来,它们象征男性的压力。厄秀拉以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那群马落荒而去。受了这场刺激的厄秀拉大病一场,在病中厄秀拉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看见象征新生的彩虹。

分析与评论

《虹》的思想主题主要从两个方面展开:其一是对工业文明的批判,其二是对两性关系的深入探索。

对工业文明的批判是贯穿劳伦斯创作始终的一条红线,在他的第一部小说《白孔雀》中就开始了。小说中那个狩猎人安纳布尔对工业文明总是愤愤不平,他说:“整个文明是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的。我一想起这一点,一考虑到世界濒于颓败,人类坠入了愚昧、孱弱与腐朽,就会对文明的一切标志觉得愤愤然起来。”《儿子与情人》对工业文明的批判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以煤矿的迅速崛起为代表的工业化进程,侵蚀了农田,破坏了优美的自然环境,人的肉体变得伤痕累累,弓腰曲背在几千米深的井下像老鼠一样没日没夜地劳作,人们的生活变得呆板而毫无趣味,在矿井、酒馆、家之间三点一线,循环往复。《虹》之后的《恋爱中的妇女》中,工业文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恰特莱夫人的情人》中,这种对工业文明的批判变成尖刻的讽刺:作为工业文明代表的克利福竟丧失了性功能。但是,在劳伦斯所有小说中,没有哪一部像《虹》这样,以如此大的规模、更具体的细节、更丰富的层次,批判了工业文明。

首先,小说在英国从传统的乡村社会到工业化社会这个历史进程中展示叙述,也揭示了19世纪后半期以来工业文明发展的情形。马什农场的周围,原先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有河流、树林、小山。布兰温家族成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大自然息息相通。但在1840年前后,一条横穿马什农场的运河凿成了,水渠把远处河谷一带新开的煤矿连接起来。不久,运河的另一侧,又开了一个煤矿,一条铁路贯穿河谷而过。劳伦斯这时写下了一句话:“至此,入侵终告完成。”劳伦斯对工业文明的发展从根本上是否定的。把土地分隔开来的堤坝令布兰温家族成员困惑不安,火车刺耳的汽笛在他们心中掀起一阵阵莫名的恐惧。收获季节,连风也夹杂着煤块燃烧散发的硫黄味儿。11月拔萝卜的季节,空载的货车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响声震荡着他们的心灵。工业的发展向这块古老的土地投来了阴影。

其次,劳伦斯对工业文明的象征和标志——城市进行批判和攻击。威吉斯顿这个因采煤业发展起来的小镇,呈现的是一派丑陋和死亡的情景。街道满是煤灰,污浊、灰暗、肮脏。下班的矿工,目光呆滞,表情麻木,三三两两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柏油路,又黑又脏的脸形同鬼魅。诺丁汉这个工业城市的居民是被异化的。小说写道:“那些所谓社会的栋梁与楷模,一个个僵硬、畸形、丑陋、呆板,就像一条条僵硬的公羊腿,或木棍一般。”厄秀拉斥责道:“你们这群死人一样苍白的市民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她自问自答:“你们是被驯服的野兽,如今身上不过披着一张羊皮;你们是社会机器误造出来的最低级的蒙昧者。”英国的首都伦敦是工业文明的心脏,劳伦斯对它充满了憎恨、厌恶的情绪。威尔有一次到伦敦去,回来后他想:“这个人类社会臃肿、庞大、丑陋的大都市,居然能依靠大自然维持下来。”这实在令他惊恐畏惧。

最后,教育是工业文明发展的产物,劳伦斯因此也是英国教育制度的有力批判者。小说中,写到厄秀拉为了摆脱家庭的束缚和平庸生活的禁锢,来到一所学校当教师。本来,她幻想那些幼小的孩子会爱她,她也会喜欢那些孩子们,她会向孩子们献出自己的知识财富,使他们幸福。她也梦想在教书工作中找到自由。但学校冰冷的现实粉碎了她的热情幻想。厄秀拉在学校看到的是严厉的体罚和强制的灌输。她想与学生建立亲密关系的理想被顽固捍卫学校传统秩序的校长视为异端。渐渐地,厄秀拉也变得严厉、冷漠,只能靠棍棒打学生来维持教学秩序,惹得学生特别恨她,在背地里向她投掷石头;而校长却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学生在她的严厉镇压下,终于变得服服帖帖,于是她成了一位出色的教师。她不愿这样做,又不得不这样做,现代教育制度的冷酷迫使她违背自己的感情与良心,走到自己的反面。然而,她任教的这所学校,比起她后来上的大学则是小巫见大巫。英国教育制度的丑恶,在后者暴露得更充分。在厄秀拉眼里,大学是一个“蹩脚的车间”,“一个蹩脚的商店”,“一个蹩脚的仓库”,那里,人们“以追求物质利益为唯一目的”,“为了赚钱而作进一步的准备,教育已经成为一种否定自我的非人力量”。

两性关系始终是劳伦斯小说关注的热点,在《虹》中,对布兰温家族三代人两性关系进行了深入探索。第一代汤姆和莉迪亚代表古典的理想两性关系模式。第二代威尔和安娜的两性关系是失败的。第三代厄秀拉处在探索期,个性本身的成长主题否决了实现终极性的理想两性关系的可能性,但前景从升入空中的彩虹来看,是光明的。

第一代两性关系是基本合乎理想的,虽然在开始时他们也互相不了解,互相敌视争斗。汤姆听不懂妻子的外国话,妻子偶尔冒出的几句外语令汤姆感到茫然,因为那里边包藏了一个汤姆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那个世界有那么多秘密,从未对他打开过。妻子常常陷入忧郁之中,也让他觉得生疏、紧张。妻子前夫留下的女儿安娜的性情也让他难以捉摸,安娜不叫他爸爸,对他怀着敌意,这也让他痛苦。不过,家庭中的矛盾渐渐化解,一切都趋于平静。两人建立起古典式和谐两性关系。

安娜与威尔没有建立起合乎自然的两性关系,两性之间充满紧张的精神较量。在争斗中,安娜在精神上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女性占有欲获得了满足,但结果却是两个人都被性欲导入歧途。威尔开始离开两个人的小世界,到外边瞎跑胡混,寻找艳遇。安娜则接二连三生孩子,七年时间生了四个孩子。一次,威尔从外边偷欢回来,把妻子想象成自己在外幽会的对象,而安娜也把他当成另一个陌生男子。二人借幻想实现了一次偷情,得到了满足。在接踵而至的赤裸裸的情欲洪流中,他们的两性关系走向毁灭。小说中写道:他们“没有爱情,没有缠绵的情话,甚至没有热吻,没有思想上的亲近,没有温存的爱”。他们之间的爱成了狂放的性欲发泄,从中获得极度的快感,只有肉欲的追求,只有感觉器官如饥似渴的陶醉和极度满足。这是一种致命的激情。

第三代厄秀拉试图探索新型的理想两性关系。她的主要生活经历是与斯克里班斯基的爱恋。斯克里班斯基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完全社会化的人物,厄秀拉和他是很不同的两类人。厄秀拉希望将斯克里班斯基塑造成一个新人,并与他建立起理想的两性关系,但斯克里班斯基只想找一位太太。在交往中,斯克里班斯基逐渐暴露出他精神被阉割的本质,他感到厄秀拉就是黑暗、威胁、恐怖,于是他转向寻求新欢,以解除心灵的折磨。他匆忙和上校女儿结婚,去了印度。斯克里班斯基走后,迷茫中的厄秀拉有一天到田野散步,下起了小雨,她急忙抄小路回家,一群忽然出现的马惊吓了她。她跑回家以后,大病了一回,斯克里班斯基的影子在她脑子里逐渐消失了,她知道她与斯克里班斯基的交往大半是不真实的,斯克里班斯基从未真实过。虽然她建立理想两性关系的努力归于失败,但在小说的结尾,厄秀拉却成长为一个新人形象。她说:“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情人,这世上没有我的位置,我不属于贝尔多佛,不属于诺丁汉,不属于英格兰,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都不存在。我被束缚,被纠缠过,而它们都是不真实的。我需要冲决羁绊,就像核桃冲破不真实的硬壳而出一样。”有了对自己、对斯克里班斯基、对两性关系、对这个世界的全新理解和认识,她获得了新生,看见了象征新生的彩虹。从厄秀拉身上,我们能看到劳伦斯心目中新人的模式:他必须打破工业文明及其道德、伦理的束缚,使人之本能、非理性的一面获得解放。建立在这一基础上的两性关系才是理想的两性关系。厄秀拉获得了新生,但理想两性关系的建立,却有待劳伦斯下一部小说《恋爱中的妇女》来完成。

《虹》是劳伦斯的代表作,它反映了劳伦斯创作风格的变化。劳伦斯早期三部小说《白孔雀》、《逾矩的罪人》、《儿子与情人》都未能突破传统的框架,但是《虹》“无论在创作技巧与路子上都无疑起了明显变化……打破早期小说传统形式的过程从此开始了”,这是一位西方学者的评价。劳伦斯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他在给一个出版商的信中说:“《虹》和《儿子与情人》迥然不同,几乎是用另一种语言写的。”这种变化指小说强烈的现代主义倾向。但我们也不能说《虹》是一部纯粹现代主义的作品,它也继承了传统小说的精华,尤其是在结构上。一方面,小说通过一个家族三代人的生活经历追述英国从传统的乡村社会到工业化社会的历史进程,揭示了19世纪后半期深刻而巨大的社会变革。另一方面,它又以英国小说中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深度探索有关性的心理问题,通过这三代人的正常与非正常的两性交往寻求建立自然和谐的两性关系的可能性。这就是说,这部小说一方面追求对社会历史现实的概括,另一方面追求心理的发展与和谐,这两个方面就使这部小说兼有了传统与现代两种因素。有评论家认为:“没有一本英国小说能在如此复杂的环境里将社会主题与个人主题这样完美地结合起来。”

象征是劳伦斯在《虹》中采用的主要艺术手段。首先,小说的整体布局套用了《圣经》故事的框架。布兰温家族三代人分别代表《圣经》中演示的人发展的三个阶段:已生-死亡-再生。已生是伊甸园的时代,死亡是被逐出伊甸园的时代,大洪水来临,乘坐着方舟,第三代登场进行艰辛探索,寻求复活与再生之路。

意象象征是小说广泛采用的一种叙事方式。其中取自《圣经》的意象居多。如彩虹在《圣经》中是上帝与他的选民立约的见证,是希望的象征。小说的标题以及结尾处出现的彩虹都有同样的意蕴:“在彩虹之下,一个个崭新的、洁白无瑕的、赤条条的躯体将破壳而出,沐浴着阳光、和风、雨露,茁壮成长。厄秀拉在彩虹里看见了大地上的崭新的建筑:那些衰微破败的房屋和工厂被扫得荡然无存,新世界是用充满活力的真理的构架建造起来的,它正好与上方圆形的苍穹相称。”再如在第二代安娜和威尔的两性关系中,有一个夏娃木刻的意象。在与安娜认识之初,有艺术天赋的威尔在为教堂刻一幅夏娃木雕,表现上帝造出夏娃和亚当的那一紧张和永恒的瞬间。名字是“夏娃出世”,造型是这样的:亚当躺着,已经睡着了,好像很痛苦。上帝是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形,正俯身望着亚当,一面伸出暴露无遗的手。夏娃的形象是一个很小的裸体女性,像一团火焰从亚当裂开的肋下撕扯下来,飘向上帝的手边。夏娃正在出世之中,正经历着诞生的痛苦、折磨和狂喜。这幅雕像没有完成,结婚以后,威尔不断涌起创作的欲望,想把雕像刻完。它的寓意是在造人的创世纪中显现男性的力量和男性的权威的作用。威尔的男性主宰意识受到来自安娜的挑战。安娜惧怕威尔通过完成雕像而在精神上压倒自己,所以不断诋毁威尔这件木刻,她讥笑夏娃:“像个小木偶。为什么她那么小?你把亚当刻得跟上帝一样大,夏娃却像个玩具娃娃。”安娜又攻击他:“每个男人都是女人生的,却说女人是从男人身上造出来的,真是厚颜无耻。你们男人脸皮厚,太不知羞耻。”威尔受到打击,刻来刻去老是刻不好,一气之下,把木刻一把火烧掉了。此后,威尔在这种精神的争斗中节节败北。《虹》中的象征意象还有月亮、奔马、孔雀等,都具有鲜明的特色。

关键概念

现代心理小说

思考题

1.《虹》是如何批判现代工业文明的?

2.《虹》与《圣经》意象的联系体现在哪里?试举例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