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吾友邵编修晋涵曾经言:“今之吏治,三种人为之,官拥虚名而已,三种人者,幕宾、书吏、长随也。”诚哉,言乎。官之为治,必不能离此三种人,而此三种人者邪正相错,求端人于幕宾已什不四五。书吏间知守法,然视用之者以转移。至长随则罔知义理,惟利是图,倚为腹心,鲜不债事,而官声之玷,尤在司阍。
呜呼,其弊非说所能罄也。约之获恐稽察难周,纵之必致心胆并肆,由余官须自做之说而详绎之,其必有所自处乎?
【译文】
我的朋友编修邵晋涵曾经这样说过:“现在官场的事务,是由三种人在把持,做官的仅是个虚架子。这三种人就是幕客、书记、随从。”这话说得简直妙绝了!为官者处理政务,必定离不开这三种人。而这三种人中,正邪交错。要想在幕客中找到正直的人。往往十个找不出四五个来。书记偶尔也知道守法,但这要看用他的人是否正直善良,他们的品行是随主人而转移变化的。至于随从之类,就根本不懂得正义、道理,惟利是图。为官者把这样的人当做心腹,靠他们办事,很少有不把事情搞糟的。然而对当官者声誉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看门人。哎!这其中的弊端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想约束他们又恐怕考察不周全,放纵他们则会让他们更无法无天。认真理解、研究我所说的“当官必须自己当”。对自己的工作肯定会有所帮助的。
【智解】
为官一任,重在用人。如果下属得力,自然做事行云流水,政绩官声不俗。但是,若想达到如此随心所欲的境界,便要打造自己的班底,形成高效的运作体系。我们可以从曾国藩的幕府中汲取一点儿历史的经验:
曾国藩的秘书班子,包括曾国藩身边的谋士和各类文案人员,称之为“幕府”,相当于秘书处。它不仅在军政办事机构中居于首要地位,且是整个幕府乃至曾系湘军的神经中枢。曾国藩对上级的报告,下级的指令,前后左右的联络、协商,内部关系的调整,都通过这个机构进行。秘书处的具体工作主要是草拟咨、札、函、奏,管理文书档案,分工明确,各有专责。另外,有时还帮助曾国藩出谋划策和调查、处理重要事件。由于秘书人员工作性质重要,且与曾国藩最为接近,故在幕僚中地位最尊,待遇最厚。同其关系密切而后地位显赫的人物,如左宗棠、李鸿章、钱应溥、刘蓉、郭嵩焘等都曾担任过此职。
曾国藩幕府的第一个特点是大批幕僚得保官职。他不仅奏保身边秘书,亦褒奖筹饷人员,数量之多,升迁之快,都极为罕见。迨至同治十一年二月曾国藩去世时,其幕僚官至三品以上者已达22人,其中总督四人,巡抚七人。至于官至道、府、州、县者则难以尽举。可以说,曾国藩幕僚凡愿意做官而又差可委任者,几乎人人有官可做,甚至连方宗诚这样的迂腐书生也谋得直隶枣强县实缺。
曾国藩所以这样奏保幕僚,一为实际上的需要,一为笼络人心,以使幕僚们为他出力卖命。当时,兵荒马乱之中肯于出为幕僚者,大多是想混个一官半职。因而,曾国藩只有不断奏保幕僚,才能使人人觉得大有希望,死心塌地为他所用。对于这番道理,曾国藩带兵之初似乎不太明白,故在营数载,“不妄保举,不乱用钱,是以人心不附”,诸事不顺。咸丰八年再出领兵,他才在胡林翼的启发下,“揣摩风会,一变前志”,开始对幕僚大加保举。
善于有计划地储备和培育人才是曾国藩幕府的重要特点。讲储备则曾国藩用人如流水,其幕府正如同储备人才之库;论育人则曾国藩如师长教弟子,其幕府即为读书、习练之所。曾国藩的人才政策是博取慎用。广泛吸收,凡有一技之长者便招至门庭,多多益善,唯恐有所遗漏;用人时则慎之又慎,唯恐所用非人。面对众多的人才,而要做到用之无误,就要有安插之所,考察之方,不仅要察言观色,还要试之以事,验之以效。
所以,曾国藩对各种人才先大肆招揽,一旦需要即量才取用。据说,每有赴军营投效者,曾国藩先发给少量薪资以安其心,然后亲自接见,一一观察:有胆气血性者令其领兵打仗,胆小谨慎者令其筹办粮饷,文学优长者办理文案,学问渊博者校勘书籍。在幕中经过较长时间的观察使用,感到了解较深,确有把握时,再根据各人的才能和功绩奏保官职,委以地方之责。曾国藩的这套办法行之多年,卓有成效,本人自以为万无一失,世人也多推其有知人之明。倘无如此庞大之幕府,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曾国藩认为,大才乃天然生成,而中等以下人才则可通过培养、教育造就出来。而科举制度多半耗人精力,误人青春,无法提供可用之才,要做好兵事、饷事、吏事、文事,亦必须自己动手培养人才。所以,他非常重视人才的培养工作。他的幕府一则治事,一则育人,既是办事机构,又是有计划培养各种人才的学校。他从军、从政多年,在部下面前始终保持着两种身份:既是统帅和官长,又是老师和父兄。而幕府乃文人聚集之地,故他主要以老师的身份出现,不行军营规矩,略似私塾约束,同幕僚之间犹如严师教弟子,馆师课蒙童。曾国藩所拟“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方尽我心”的对联,基本反映了这种关系。
曾国藩规定了培养人才的办法:读书、历练、言传身教。他在专为幕僚拟定的劝诫条令中规定,凡入其幕府者,必于军、政、饷、文四事之中精习一事,并结合实际进行学习,增长才干。而学习又不外学古与学今两种途径,学古则多读书籍,学今则多找榜样,多向人请教。他对身边秘书人员抓得尤紧,不仅经常找人个别谈话,还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规定课程,定期考试。同时,他还利用茶余饭后之隙谈古论今,向幕僚传授自己的读书心得和实践经验。对于不在身边的幕僚,则主要通过书信和批札,结合实际事项进行开导,传授知识和经验。在培养方向上,曾国藩亦注意因材施教,根据各人的特点进行培养。
曾国藩与幕僚之间总的来说是主从关系,具体而言则又可分为互慕、互助和相互影响三个方面。首先,他们双方都有相互结合的愿望,可以说是一种相互倾慕、相互追求的关系。
曾国藩同幕僚之间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幕僚们助曾国藩功成名就,曾国藩使幕僚们升官发财。多年以来,幕僚们为曾国藩出谋划策、筹办粮饷、办理文案、处理军务、办理善后、兴办军工科技等等,出尽了力,效尽了劳。可以说,曾国藩每走一步,每做一事,都离不开幕僚的支持和帮助。例如镇压太平天国一事,他之所以获得成功,也并非靠他一人之力,而是依靠一支有组织的力量,其中他的幕僚占有一定比重,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在长期合作共事过程中,曾国藩和幕僚之间相互都产生过一定影响。曾国藩每遇一事决疑不下,不仅向部下个别征求意见,还往往令幕僚各抒己见,进行讨论。有时也让他们呈递书面意见,以供参阅。这样做,既有令其历练政事之意,也可从中吸收高明建议和看法。据说,咸丰十年曾国藩关于北援问题的决策,就出自李鸿章的启发。有时幕僚也单独呈递条陈,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供曾国藩采择。
尤其经常在曾国藩身边的人员,朝夕相处,耳濡目染,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于不知不觉之中,已受其熏陶,增长了见识和才干。正如薛福成说的那样,他们虽“专司文事,然独克揽其全。譬之导水,幕府则众流之汇也;譬之力穑,幕府则播种之区也。故其得才尤盛”。曾国藩的另一幕僚张文虎在谈及幕僚易于成才的原因时也说,盖“其耳目闻见较亲于人,而所至山川地理之形胜,馈诨之难易,军情之离合,寇形之盛衰变幻,与凡大帅所措施,莫不熟察之。而存于心久,及其措之裕如,固不啻取怀而予,故造就人才,莫速于此”。至于那些才识敏捷,善解人意如李鸿章者,则更是心领神会,独得曾国藩思想政治之真谛,成为其公认的正宗传人。李鸿章就曾向人表示,不仅自己前半生功名事业出于老师的提挈,及其办理外交的本领亦全仗曾国藩“一言指示之力”。
从曾氏的幕府理念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