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自己的一生名望做担保,请咸丰帝坚信曾国藩将来必成大事。
曾国藩于咸丰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1852年1月8日)先接到帮办湖南团练的命令,当时热孝在身,虽接命令,并无立即出山之意。
但是形势的发展,却越来越令曾国藩感到决断去从之难,大有骑虎难下之势。
此时,太平军在湖南的节节胜利,激起湖南地方官吏和地主、士人保护乡邦的激情,同时又有几股力量冲击着曾国藩。
一是他多年的湖南籍朋友都主张让他出山创办武装力量,镇压太平军。
如曾国藩向皇帝推荐的人才之一江忠源,早在道光末年,湖南农民反抗运动兴起,他就主动举办团练,与起义力量相对抗。
道光二十七年(1837年)湖南雷再浩起义,他又亲自组织乡勇对抗起义军,并战而胜之,以知县用。
太平军起义,赛尚阿为统帅时,咸丰帝下旨命江忠源从军,江令其弟江忠浚募故乡兵勇五百人前来,号楚勇。
此后一直与太平军作战,参加了桂林、永安、全州、道州、桂阳、郴州、长沙诸战役,屡立战功,他所率楚勇作战较清军勇猛十倍,是地方练勇参加正规战役的先导和表率。
听说曾国藩回籍办团练,他多次来信,坚决支持。
罗泽南亦是曾国藩向皇帝推荐的人物,直至这次回家奔丧,二人才得见面。
此时罗借着举人身分和乡村教师的地位,培植忠于清政府、仇恨农民起义的力量,其弟子中如李续宾、李续宜、蒋益澧、刘腾鸿、杨昌浚等,后来都是湘军的悍将。
曾国藩回籍后,罗泽南正举办团练,感念曾对他的知遇之恩,极力怂恿曾国藩出山领导地方团练。
湖南地方官也力请曾国藩出山。
当太平军围攻长沙之时,云南巡抚张亮基授调湖南巡抚,赶赴长沙抗拒太平军。
当时身为举人、做乡村教师的左宗棠役军做张亮基的幕僚,左向张推荐了曾国藩,请曾出山协助镇压太平军。
张亮基一边上奏要求皇帝下旨令曾出山,一边给曾国藩写信,请求他出来相助。
但是曾国藩仍然有所顾虑。
这时,母亲的灵柩尚未安葬,如此时出山,有违丁忧离职守制大礼。
自己满口满纸讲孝道,如若违制,别人会耻笑。
再则自己为一文员,不懂兵法,如今投身战场,须有打仗的真本事,肯定会有巨大磨难,甚或办理不善,连官职性命都保不住。
还有,他深虑官场腐败,要办一事,处处荆棘,率兵打仗,要人、要枪、要饷,必然要同上下各级官员发生纠葛,办起来一定很难。
想到这里,他一边写信拒绝了张亮基的邀请,一边具折,让张亮基代发,辞谢皇帝的命令,请求在籍守制三年。
恰在此时,传来太平军攻克武汉,又有反攻湖南的消息。
张亮基又命郭嵩杰连夜赶至曾家,劝说曾国藩出山。
郭嵩焘与曾国藩是至交,虽然几年不见了,书信从来不断。
他与曾国藩一样是翰林出身,也因了母忧回籍守制,太平军攻湖南,主动至张亮基处出谋划策,也是主动到曾国藩家游说其出山的。
郭嵩焘来到曾家,在曾国藩弟兄的陪同下,祭奠了曾母,之后当着曾氏兄弟的面剖陈了利害,敦请曾氏出山。
郭嵩焘告诉曾氏兄弟,自唐鉴推举曾国藩之后,皇帝又征询了内阁学士肃顺及老恭王的意见。
二人都竭力保举,说曾是林则徐、陶澍之类的报国忠臣,如今洪、杨造反,非得这样的人物出山不可。
曾国藩在朝中与恭王、肃顺都有接触,认为二人各有优长,都是皇族中的拔尖人物。
现在,有恭王、肃顺在朝中支持,不怕地方的事办不好。
曾国藩怕消息不准,郭嵩煮遂取出好友周寿昌的亲笔信,周是长沙人,翰林出身,现为侍讲学士,是京官中闻名的百事通、“包打听”,他的消息既快又准,绝对无误。
郭嵩焘又为他分析:“长毛”绝不能成功,其致命之处是崇拜天帝,迷信《新约》,而以中国数千年的儒教为敌,所到之处毁学宫、砸孔庙、杀儒士,文人学士无一不切齿恨之。
连乡村愚民、走卒贩夫也不容其毁关庙、焚庙宇。
我辈出以卫道争民心,正可以应天命、顺人心、灭洪杨而振国威,正可一展鸿图,乃天赐大好时机,不可错过。
这样,郭嵩焘就消除了曾国藩在出不出山的当口所顾虑犹豫的问题。
郭嵩焘又向曾国藩介绍湖南巡抚张亮基的殷切相盼及张的爱惜贤才、与人为善及左宗棠的大才可用等情况。
郭嵩焘的一席话打消了曾国藩的重重疑虑,决定应命出山。
但又怕在守制时出山,被人讥笑。
郭嵩焘说,现在国家正在用人之计,皇帝下令让回籍的官员就地举办团练,已有多人在居丧时期出山办团练。
如若认为尚有不便,可由郭嵩焘出面请曾父出来催促,可上应皇命,下应父命,名正言顺。
曾麟书此时正是湘乡县的挂名团总,当郭嵩焘陈说让曾国藩应命出山之后,立即表示赞同,面谕儿子移孝作忠,为朝廷效力。
第二天,太平军攻陷湖北省城。
咸丰又急旨催促曾国藩等人组织团练,奔往前线,抵抗太平军。
曾国藩安排了家中之事,四个弟弟都要随哥哥离家参战,曾国藩只答应带曾国葆一人离家,叮嘱曾国荃、曾国华先在家守孝,等待时机。
于是,再祭母灵,求母亲谅他难尽孝道,尽忠国家。
6.与同僚相处
“英雄所见略同”,大致是讲凡群英都有高远之见,也惟有群英荟萃,才能万事功倍,易成。
(1)人以类聚,事以助成
曾国藩在同僚相处上,还有一个原则,即是与人为善。
取人为善、投桃报李,连环相生。
曾国藩帮助僚属部下建功得赏,举荐升迁。
僚属部下也帮助曾国藩扶危解难,兴旺发达。
于是湘军这个大群体则成为一个和衷共济,互相映衬充满活力的战斗群体。
使其“事业”的“雪球”越滚越大。
要想取人为善,首先得与人为善。
正是由于曾国藩的这种首先与人为善的相处之道,才使得曾国藩摆脱了在家守制时的不利局面。
曾国藩在家守制的一年多时间里,湘军与太平天国的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离开江西时,太平军与湘军正在相持苦战,九江、吉安、瑞州等城尚在太平军手中。
但是,由于太平军的内讧,石达开先是离开湖北战场,后又于咸丰七年五月率太平军精锐出走,湖北、江西的兵力大部跟随石达开而去。
湘军乘机攻陷九江、瑞州、抚州、湖口、临江,湖北方面的武昌等城也再度为湘军攻陷。
湘军控制了两湖、江西的绝大部分地区,开始向安徽方面进攻。
由于湘军作战有功,其将领们一个个升官晋爵,今非昔比。
到咸丰八年(1858),胡林翼加太子少保,杨载福官拜提督,李续宾也官至巡抚,赏穿黄马褂。
其他将领,也都得到相应的官衔。
然而,在籍守制的湘军统帅曾国藩仍然是原来的侍郎官衔。
这两年他虽信奉老庄,但相比之下也太悬殊了,心里不免激愤不平。
他给曾国荃写信说:“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泉壤。
”还说,湘军官员都“大有长进,几于一日千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
他亲手创建的湘军,在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中立下殊勋,将领们升官扬名,他自己却在关键时离开了战场,自然也就失去了立功扬名、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
主帅离开了战场,前线战士却取得了重大胜利,这对守制欲复出的曾国藩来说是太不利了。
想到这里,曾国藩后悔非要回家守制。
他曾想给咸丰帝上书,要求马上返回战场,但碍着面子,毕竟拿不起写折的笔。
但是,湘军在曾国藩家居的一二年内,虽然顺利地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实则是由于太平军上层领导的内讧提供的大好机会。
而湘军毕竟是曾国藩亲手创建,湘军将领都是曾国藩亲手培植,曾国藩是湘军统帅。
他虽然家居一二年,湘军将领与他仍然联系密切,仍起到遥制作用。
在作战中,别的人很难统一指挥,他的作用仍无人可以代替。
因此,由曾国藩保奏而升任湖北巡抚的胡林翼,时刻想着让曾国藩出山。
咸丰八年(1858),石达开率二十万大军出走,由江西的饶州。
广信转入浙江,攻占了浙江的常山、江山等地,对衢州发起攻击。
胡林翼于咸丰八年三月二十九日(5月12日)上奏,请求起复曾国藩带湘军进援浙江;湖南巡抚骆秉章也推波助澜,于五月二十五日(7月5日)上奏。
咸丰帝看到形势又紧张起来,环视周围,的确无将可用,因此不得不再次起用曾国藩。
遂于五月二十一日即在骆秉章出奏之前发布了起复曾国藩,令其率兵援浙的谕旨。
曾国藩六月三日接旨,再不提任何条件,于六月初七日便离开荷叶塘,赶赴战场,再度出山率领湘军作战。
曾国藩这次再度出山,固然因为大清王朝的身边无人,而更主要是得利于曾国藩的昔日部下的鼎力相助,给他创造了这一绝好时机。
所以曾国藩《御经》日:
古圣人之道,莫大乎与人为善。
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熏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
然徒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
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以益人。
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拒注,故善源不竭。
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师儒之道亦莫大乎此。
仲尼之学,无常师即取人为善也,无行不与即与人为善也;为之不厌即取人为善也,诲人不倦即与人为善也。
(2)一手萝卜,一手白莱
有作为的人大多有棱有角有性格,在他做事的时候不可能没有磕磕碰碰。
一心想当和事佬是成不了大事的。
但如何与怨恨自己、且又有能力的人相处,曾国藩也有妙法。
曾国藩主张不断绝与怨恨自己的人相处。
因为怨恨自己的人,往往是对自己的缺点或过错最敏感的人,是对自己的缺点能给予无情抨击的人。
当然,接受他人的批评是需要勇气和胸襟的,尤其是接受那些与自己有矛盾的人的批评。
因为人性的弱点总是怀疑他人的批评怀有敌意,不管正确或错误一概拒绝,这无异失去了一次检点自己的机会。
咸丰八年(1858),曾国藩再度出山以后,他首先奔赴长沙,去见骆秉章与左宗棠,商量出师计划。
而左宗棠此时在曾国藩心中即是一个怨恨他的人,并且曾国藩对他也很不满,去年曾国藩弃军奔丧时,左骂得最厉害,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怒。
但认真想想,左宗棠骂得也不错,自己的确不该在那时负气离开湘军,向皇帝伸手要官的行为既不符自己的初衷,也徒取其辱,所以自己一定要以老子的“大柔非柔”,以屈求伸的态度处理好与左宗棠及诸文武官员的关系。
此时,四十七岁的左宗棠还是以举人的身分在骆秉章的幕府中襄理军务,虽然如此,他的名声却很高。
早在三年前,左宗棠在家自办团练之时,其名声已誉满三湘,御史宗稷辰向朝廷推荐人才,左的名字被排在第一位。
咸丰打听了左宗棠的情况,记下了他的名字。
后来咸丰帝召见郭嵩焘,君臣又议论了左宗棠,当皇帝知道左宗棠常以未中进士感到遗憾时,便宽慰他:“不必非要以文章功名建功,而要在国家用人之际立业。
”
曾国藩到了长沙,在骆秉章的预先传话之后,随即会见了左宗棠。
曾国藩以无比真挚的态度与左宗棠交谈,毫无掩饰之情,使左宗棠很是感动,左不免疑虑:自己骂得他那么厉害,对方却屈驾造访。
一下子消解了左宗棠心里的疑块,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于是又和好如初了。
他们谈了很久很久,从用兵谈到做人,从做人谈到学问。
左宗棠那气冲牛斗的气概,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凛然正气,也不时感染着曾国藩。
但此时的曾国藩已不再是一年前的曾国藩了,那种儒道溶糅的老练、神鬼莫测的神态,连左宗棠也感到曾国藩的再次出山,已今非昔比了。
考察曾国藩一生的处世与为人,曾国藩这一举动却也并非偶然。
他是一个在很多场合都讲究忍让的人,如他在给弟弟的信中说:
官场交接,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
迪庵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
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
在用人问题,曾国藩也主张一种“包含”,他说:
用绅士不比用官。
彼本无任事之责又有避嫌之念,谁肯挺身而出力以急公者?贵在奖之以好言,优之以廪给,见一善者则痛誉之,见一不善者则浑藏而不露一字,久久善者劝,而不善者亦潜移而默转矣。
在平时生活上,曾国藩也主张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认为这样则荆棘少矣。
(二)朱元璋笼下妙法
人生如棋局,就看怎样布局自己的人生。
棋语有云:“一着走错,满盘皆输”。
其实任用、驾驭下属亦如此,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关系一生事业的兴、衰、成、败,而朱元璋在这一方面,就做了最好的诠释。
1.随才所用,是立业之基
当初朱元璋听到冯国用、冯国胜兄弟和李善长论述的平定天下之道,颇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
他初步看到了一条通向未来的光明道路,也深深地认识到了读书人的重大作用。
此后,便开始注意网罗人才,向他们垂询治道,请他们出谋划策。
他曾对人说:“予思英贤,有如饥渴。
”这话绝非是他的自我吹嘘,而正是他招揽英才的真实写照。
至正十四年(1354年)七月,攻占滁州以后,儒士范常到军门拜谒,朱元璋热情款待,留置幕下,有了什么疑问就向他讨教,范常也尽心尽责,只要朱有问题,他必然会详加剖解。
龙凤元年(1354年)六月,渡江攻取太平后,耆儒李习、陶安率父老出城迎接,朱元璋次日召见他们,谈论天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