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虎
8月5日晚,我在去单位加夜班的途中,忽然接到阳光出版社编辑、诗人谢瑞的电话,说朱世忠老师走了,我立刻呆在了街道旁。因为这些日子,我在极度的忙乱中度过,每天在单位和医院间穿梭。在炎热日渐加剧的日子里,父亲又一次住进医院,岁月的风风雨雨已经剥蚀了他衰弱的身体,命运之神又一次堵住了父亲的生命通道,一场更大的手术降临在父亲的身体上。所以我尽量抽时间,守候在父亲的身旁,看着一滴一滴的白色药水不断渗进父亲的血管,我的这个季节显得更加苍白和无奈。而忽然接到谢瑞打来的这个电话,立时把我打倒在街道旁。直到8月6日清晨,还有信息不断从银川发来:朱世忠先生走了,已经送回固原。
和朱世忠先生相识已经很早,那时候我还在固原师专中文系上学的时候,因为爱好文学,经常参加文学方面的一些活动,经常能看到他潇洒的身影,他常常是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现在一些场合。还记得,那年我师专毕业,第一次参加首届老龙潭笔会,那次笔会,相信许多出身于西海固的作家、诗人都很难忘。我记住了朱世忠先生动情的歌唱和精彩的发言;我记住了郭文斌和王治平真诚的泪水;我记住了石舒清、梦也、火会亮、虎西山的浪漫和真挚;我记住了武淑莲、闻玉霞的温婉和诗情……朱世忠是我的大师兄,西海固的作家、诗人都叫他朱老师,因为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他的学生。朱老师为人为文的洒脱是大家共同称道的。
朱老师有着很深的文学情结,不管在哪个岗位,他始终爱着文学,像怀揣着一个温暖的梦一样,握着一杆心中的笔,不断地在文字的丛林里穿越,并关注着我们的写作。朱老师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以杂文写作引起宁夏文坛的关注,他写杂文驾轻就熟,率性而为之,并不刻意追求什么,用真实而自然的文笔进行艺术化的批判,逐渐形成了自己有别于他人的创作风格。我想,这与他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不断沉淀自己,以自己的良知、责任不断审视自己,审视社会,和读者一起认识生活、思考生活密不可分。朱老师的杂文富有弹性和张力,像他绝妙的口才一样,显示出更深远的情怀。著名杂文家牛撇捺先生说:“世忠的杂文触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特点是,涉及重大问题不多,十分平民化,关注百姓的生存状态,为民众鼓,为民众呼。这是十分难得的。这得益于他农家子弟的出身,也得益于他平民化的文人情怀。”当然,朱世忠的散文也写得很潇洒,为此,牛撇捺先生在朱世忠作品集《秋天开花的梨树》序中写道:“散文,我以为是他作品中最好的部分,他写人性人情,写父爱母爱,写情窦初开,写对人生的憧憬与向往,写人与自然,写天地人生。”是啊,朱世忠的散文是真正的美文,像秋天开花的梨树一样……
朱世忠先生的心灵永远是年轻的,在我的印象中,他常常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而他总是把我当成兄弟看待。那时他还在师范教书,并担任副校长,我们就有着温暖的友情。但在我的心中,他既是老师,又是大哥。在我的人生困难的阶段,他常常会伸出温暖的手臂,帮助我。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常常能做到关心每一位朋友的心灵。1999年,我调到固原日报社工作,和他交往的机会更多。除过编发他优美的文字,还经常去他的办公室和家里,交流思想和倾诉心灵。而我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困难,他尽力想办法帮助解决。他懂得爱,懂得文学,并善于思考,其思维的敏捷和饱满的才情让人们感慨不已。
后来,他调往银川,开始了更高的飞翔,像一只鸟一样,飞在了更加广阔的天空上。我知道,他需要畅饮蓝天,他需要飞得更高更远。以他的才情和能力,他开始重新打造自己的生命坐标。他先在共产党人杂志社工作,后又调入自治区新闻出版局供职,还参与宁夏杂文学会和负责宁夏期刊协会工作。因为杂文学会的每年评奖和有关活动我基本都参加,所以和朱世忠先生依然保持着联系。我记得是在2008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杂文学会的评奖结束后,他在繁忙的接待和应酬之后,又在深夜赶到宾馆看我,并请我和吴忠日报社、中卫日报社的编辑喝茶,交流一些心灵上的话题,这让我们十分感动。
朱世忠先生生于西海固,不管他走到哪里,他总是情牵西海固这片厚实的土地。他在文章写道:“找不到比西海固更加孤独的风景”,但“西海固孤独着,决不企求喧嚣”。我很喜欢朱世忠关于西海固那些优美而深刻的文字,他始终脚踩西海固大地,进行着灵魂的守望和书写。2009年的重阳节,世忠先生和我的老领导、自治区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海军又专程回到固原,参加我诗集的首发式和研讨会,在肯定我的创作成绩时,勉励我更加勤奋写作,这让我特别感动。他说:“郭文斌曾问,孔子离我们有多远?那么我要问,生活到底离我们有多远?作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必须贴近生活,深入生活。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不论是身在西海固的作家,还是从西海固走出的作家,都应该坚守住始终直面与深入生活的艺术创作品质。”是啊,为了我诗集的出版,他和郭文斌先生牵线搭桥,他始终关注着西海固作家的写作,并把自己的一腔热情献给故乡和生存于这块土地的人们。
和世忠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年年初,在银川的一家饭店里,世忠先生的一位学生请我吃饭,也请来了先生,我记得那晚我们都喝多了,共同追忆一些过去的事情,共同探讨一些关心的话题……是啊,这个曾在大地上留下过嘹亮声音的生命走了,走得那么匆忙,走得那么突然。
8月6日早晨,我和报社的几位同事匆匆赶往殡仪馆和他做最后的告别,花圈、挽幛、泪水掺和在一起,搅动着我们单薄的心灵。悲哉痛哉!人生无常!世忠先生已登云乘鹤而去,愿先生一路走好!
(载于《六盘山》201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