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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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火魔逞凶(6)

尽管龙王庙是精品工程,但却因年久失修而苍凉破败。屋瓦破损,杂草与蓬蒿争相从瓦缝间逃荒。墙皮脱落,门窗大都腐烂,里边供奉的敖广塑像掉了一支角和两只手,衣裳也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真不知人们在向龙王求雨时,面对此情此景是何心情,也难怪旱灾连绵,水灾不断。

对话在土地庙前的院子里进行,供奉敖广的几案成了谈判桌,两个木墩供李渊和窦建德就坐。午时一到,早已等在离谈判地点百步之外的李渊和窦建德同时向龙王庙前走来。二人的身后各立着佩剑持刀的二百将士。看似平静如水,心中却如临大敌。一旦出现不测,将会爆发一场大战。

李渊首先坐到几案前,窦建德又坐在李渊的对面。李渊温然自如,面带微笑,窦建德不无拘紧,表情严肃。李渊向窦建德点了点头:

“夏王面色灰黄,怕是病得不轻,应当尽快疗治。”

窦建德下意识地动了动受伤的右臂,反唇相讥:“大元帅的确老了,须发苍白,面部干涩,最好少些心事。”

开场白过后,李渊单刀直入:“请问夏王,我李渊与你同为义军首领,且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背井离乡,前来击我?”

窦建德大言不惭:“本王心高气傲,愿意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我倒要问你,你为何背叛朝廷,与圣上过不去?甘做千人唾骂、万人指脊的逆臣贼子?”

“你不问我也想告诉你,杨广无道,祸乱天下,民不聊生,为害社稷,不除不足以合天理,不足以平民愤。为了社稷,为了百姓,以故高举义旗,伐无道,诛昏君。你当初不是也鉴于这个原因才举义的吗?如果说我是逆臣贼子,你又是什么?况且你比我早数年起事,况且你建立了国家,自立为夏王。我被千人唾骂,万人指脊,你当碎尸万段了!”

“我……我不是已经弃暗投明了吗?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改了就好嘛。”

“这正是你的逆天大罪。你背叛义军弟兄,甘心卖身投靠,成为朝廷的鹰犬,逆潮流而动,千夫所指。其结果不言而喻,不是被义军将士斩杀,就是被杨广、王世充剁为肉酱,别无其他出路。”

窦建德理屈词穷,恼羞成怒,霍然而起。大概是用力过猛,伤臂痛疼,既呲牙又咧嘴。

“堂堂一国之主,竟无涵养到如此地步,真真的可笑。”李渊示意窦建德就座,言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何用这般狂怒。记住,气火伤肝。一个君主,应以身体为重。你再记住:人心服于德,不服于力。”

窦建德重新入座:“李渊,君子不揭人之短,你非君子也。”

“这么说你承认当鹰犬做爪牙是你之短了?知错就好,若浪子回头,金都不换。”

“这……你!”

“夏王啊!非是我李渊揭你的短,这短不揭,你怎能立地成佛?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别看你今日被王世充宠着,等待你的是死路一条。咱不说他人,就说我吧。我怕伤害性命,方才不计你杀我万余将士之仇,苦口婆心地劝诫于你,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也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用韩非子的话说: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李渊,李元帅,也许你这番话出自内心,本王表示感激也就是了。但蛇有蛇道,人有人路,我若朝秦暮楚,授人以柄,不如任着一条路走到底。就是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也并非坏事。”

李渊发现窦建德已经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有所认识,便趁热打铁:“老天要让谁离开这个世界,必先使他发狂。上苍想让你踏上不归之路,就先让你狂到利令智昏,忘乎所以的地步。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那些为你建立夏国长眠于地下的义军将士吗?对得起拥戴你的百姓吗?对得起反王们吗?对得起因你支持孙安祖造反,被官府杀害的全家人吗?他们盼着你为他们报仇雪恨,而非卖身投靠。他们要你打江山,建天下,而非小富即满,苟且偷安。孟子说得好: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守节而仗义者,必为上苍和臣民尊敬,福虽不一定至,祸却远去了。而恶贯满盈者,必会受到上天和臣民的惩罚。夏王,不,建德弟,大丈夫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我李渊多么想与你联手打天下呀!”

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催人泪下的话,能感动任何人,却未感动心理已经变态的窦建德。这个农民的儿子,这个全家死于非命,曾经信誓旦旦的义军将领,竟然如此回答:“李渊,你别他娘地讲这些狗屁道理。告你说,你就是扒出心来晾着,我也不为所动。咱们就开战吧,大不了一死也就是了。我死,留下个忠臣良将的美名,你死,留下的却是逆臣贼子的恶名!”

“你真的视你千万将士的生命于不顾?”

“人总有一死,他们若随我步入黄泉之路,是他们的造化!”

“好一个螳臂挡车,执迷不悟的窦建德!”

“好你个不知死的李渊!”

李渊看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言道:“那就别怪我李渊不讲情面了。战场上见!”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大脚踏得黄土地咚咚直响。

窦建德却仍然坐在那里,却并非有悔改之意。由于伤臂痛疼难忍,心如刀剜,举步艰难。

既然决战的意向已定,别无选择,只好制定方略,在尽量减少损失的情况下,全歼夏国之军了。但这场战役十分难打,因为义军仅比夏王窦建德多四万人马,而且还要留出两万将士守卫永丰仓。切断他的粮道不失为上策,但要达到目的,需数万人马,如此以来,顾此失彼,华阴城与永丰仓就危在旦夕了。在回城的路上,李渊这么想着,直到进入县衙中坐定,还没能从思绪中恢复过来。他问也在苦苦思索的李世民:“窦建德送粮的车队离这里还有几天路程?”

“据报,最少要六天才能到达。”李世民道。

“潼关方向有何动静?”

“敌无向这边运动的迹象。我以为他们不会弃要塞前来支援窦建德。”

“这就好。估计窦建德的粮食最多只能用三至四天。因此,前来攻城夺粮的可能性极大。切断敌之粮道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

“父亲是想半道设伏吗?”

“设伏不失为上策,但如此以来还有可能损失兵马。若有既不损失人马,又能全歼敌人的高招就好了。”

“行火攻之计。今天旱无雨,北风劲吹,点燃火种,必成燎原之势。”

“我也想到了这一妙招,困难的是燃火的将士如何进入虎牙山。窦建德善于用计,必防我火攻。”

父子俩沉默起来。这时,李元霸又来讨酒喝,李渊心中陡亮,言道:

“元霸,多亏你使为父茅塞顿开。你小子就不必再磨嘴皮子了,今儿个再让你饮十大碗!”

窦建德回到虎牙山中,从军医生将他右臂上的伤口重新敷上药,又给他服下跌打丸,痛疼方才有所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但当他听说粮食仅够两天之用,从河北发来的粮车最少六天才能到达时,臂伤又处于痛疼难忍的状态。言道:“为今之计,只有攻打华阴城,夺取永丰仓了,明日夜间攻打华阴城,就是拼掉老本也要将永丰仓夺到手。”

凌敬道:“原计划粮队再有三天就能到达,不想役佚喝了生水,大都拉稀,以故速度缓慢。探马报说,若继续下去,时间还要推迟。附近的郡县已全部降了李渊,百姓把粮食藏了起来,外出打粮者不是被歼灭,就是空手而归。如此下去,只有夺取永丰仓这一条路可走了。这些消息微臣本当早告诉夏王,因夏王有伤在身,未敢启奏。本以为今日与李渊谈判,夏王能回心转意,就是不与李渊为伍,率兵回到河北也好。不想夏王……唉!”

“水来土屯,兵来将挡,有何好叹气的?”窦建德斥道:“你们这班文人患得患失,总是把芝麻粒大的事看得比天还大。胜败乃兵家常事,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嘛。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传本王旨,做好攻城准备,明日三更进军,平明攻城!”

次日上午,西北风越刮越大,呜呜直叫,似乎要把这个世界撕成碎片,再扬到天宇之外。

近中午时分,虎牙山下来了一群百姓,百姓推着酒篓,抬着酒坛,挑着米面,一辆牛车上还装着三头大肥猪。看样子有百余众,仅酒就有数十篓,百二十坛。守卫山口的将士得知百姓们前来劳军,喜出望外,却不敢作主,请示了窦建德之后,方才放行。

百姓们行至虎牙山的腹地,看帐篷林立,便坐下来歇息,并用瓢勺之类器具从酒篓中舀了黄酒解渴。附近将士实在眼馋,纷纷前来讨酒喝。百姓中那位面目和善,年纪不过三十岁的汉子说是这酒是孝敬夏王的,说什么也不答应。后被纠缠不过,亲自打开了两个酒篓,任凭将士自舀自饮。将士们你争我夺,两篓美酒被一抢而空。不知是酒力太大,还是掺了麻药,眼见得二百多名将士纷纷倒地。

“快,倒酒引火!”为首的汉子一声令下,近五百斤上等的佳酿被倒在帐篷和树木、杂草丛中。早有人从粮袋下拖出硫磺、松香等引火之物,遍地抛撒。与此同时,十几个百姓几乎同时掏出火镰、火石和木屑制成的枚子,点燃了火种,然后引燃了酒、硫磺和松香。

高山之上,山林之中,又有山风劲吹,大火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漫山遍野地燃烧起来。待被附近的将士发现,已无救灭的可能。

常言说:水火无情。此话不差,那火舔着长长的舌头,见树就烧,遇帐就燃,气势汹汹,烧得将士四处逃窜。可他们怎能逃得掉?就在这时,山林之中又有十数起大火燃起,整座山险林密,帐篷如星的虎牙山成了一片火海。

窦建德闻变,急令将士救火,莫说山中水源奇缺,就是水流潺潺,扑灭大火也是一场梦。火舌向中军大帐舔来,燃着了这座硕大无比的帐篷,同时烧裂了帐中的二十余坛美酒。风助火势。酒助火威,窦建德、凌敬被围困在大火之中,尽管想千方百计突围,却无能为力。窦建德的战马的尾巴被火舌舔着,长嘶一声,将窦建德掀于火海之中,同时向前窜去,碰伤了凌敬的座骑,凌敬也变成火魔的美餐。

人竟如此诡计多端,生命竟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