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诗与思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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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烟雨仙人岩

没有人知道这块巨石矗立在此经历了多少岁月。也无法考证这“仙人岩”的叫法是何人从何时开始。但她确实有几分的仙韵。今天是阴雨天,淅沥迷蒙的细雨又给她罩上了一层的面纱,使她更加神秘美丽。在他们心目中,仙人岩——女性。

三十多年前,三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插队落户,在青春的眼光中,这仙人岩就是如此貌美。然而三十多年岁月辗转,弹指一挥,这批当年稚嫩的姑娘小伙如今已全都年过半百,青丝泛白,可在他们沧桑的目光里,仙人岩仍容颜未改,风采依旧。人生易老天难老,造化弄人,总让人感慨万千。

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阴雨天,他们坐着手扶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进入这陌生的地方,今天他们却是开着小车行驶在一条平坦宽敞的道路上回乡探望。如今这里所发生的变化再一次让他们感到陌生,能够找回当年感觉和记忆的是这淅沥而微寒的春雨,是路边在雨中散发着青草味儿的牛粪,是这烟雨中朦胧而孤绝的仙人岩。于是他们用镜头将仙人岩定格在记忆中的背景上。

当然,仙人岩并非总呈现出雾里看花般的奇幻。那些日子,他们曾无数次路经她的身边。有时见到第一缕阳光为她涂抹早起的容颜;有时是五彩的晚霞为她披上约会黄昏的头巾;有时是闪烁的星星为她的秀发镶缀上颗颗钻粒。而仙人岩呢,真可谓晴方好,雨亦奇,淡妆浓抹总相宜。然而,当年的他们未必有好心情来欣赏她百态千娇。正是在那些日子,他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顶着早春料峭的寒风,赤足前往插秧的路上;正是在那些日子,他们顶着盛夏的烈日,肩上压着近两百斤的谷子,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在一条坡道上艰难地爬行;正是在那些日子,他们拖着疲惫和饥饿的身躯,在蚊虫四面包围的田里完成最后一垄的耕作。那些日子,他们对仙人岩熟视无睹,至多他们中有一两个人发出了一点感慨:这美丽的仙人岩为何像他们一样被抛落在这苦难的地方?

然而三十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们,苦难是人生的一笔精神财富。正是有了这笔财富,他们的人生步履才更加坚实,人生境界才更加宽阔,他们才真正理解和珍视今天的幸福。普希金说过:那过去的一切都会成为亲切的怀念。是的,当人生走到这个点上,咀嚼过去那段所谓的苦难。倒是越嚼越有滋味儿了。而仙人岩呢,正是孤独于这贫乏苦难的周遭更显其傲美的气质。倘若造化将她置于美丽的风景区内,那她刚不敌大王,柔不及玉女,灵秀之气全被他山所占,哪还有资格称仙道神。

再过二三十年,这些曾定格在仙人岩下的“知青”会相继一个一个离开这个世界。而仙人岩则依然以其孤美横绝于世。她是我们那段特殊经历的永久的见证人。如果我们尚有几分宗教的情怀,那就在精神上皈依于她,向她祷告,让她承接我们的理想、希望、祝福;也承载我们曾有过的欢乐、痛苦和感叹。于是尽管有一天我们消亡了肉体,但因为仙人岩的不朽,我们又获得了精神的永恒。

2007612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