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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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河内行刺真相(1)

急促的电话铃声,在重庆曾家岩四路一五一号戴笠公馆的办公室响起。

戴笠的女秘书兼情妇余淑衡,懒洋洋地伸出右手抓起话筒,不耐烦地问道:“哪里?”她精神空虚无聊,正斜躺在睡椅上,抱着一只白色狮子狗逗着消遣。“噢!是陈先生!”余淑衡一听打电话的是陈布雷,全身的神经细胞猛然振作起来,一跃而起,左手腕里的狮子狗扑通掉在楼板上。那动物的脑袋受到碰撞,痛得直叫。她担心这叫声传向对方,双手慌忙捂住话筒,一脚将它踢出门外一丈多远,轻轻把门关上,嘴巴对着话筒,用一口地道的长沙话掩饰说:“怎么一下子听不清楚了?喂,是陈先生吗?我是戴先生的秘书余淑衡。啊,好,现在听清楚了,蒋委员长要戴先生马上去黄山官邸。好,好,我马上通知他。”

上午八点二十分左右,余淑衡与戴笠在曾家岩公馆鬼混一阵,又抱着他小憩约五十分钟。戴笠恢复了精神之后,对她说:“我现在去上清寺公馆,如果是蒋委员长打电话找我,马上把电话接过去。”

余淑衡知道戴笠的上清寺公馆住着他的另一个情妇叶霞弟,就撅着嘴巴吃醋地说,“你不是很爱我吗?把你的化名也改为‘余龙’,说决心作我‘余’家的‘龙’门快婿,正式和我结婚吗?爱情是自私的,我不准你去见那个鬼婆。”

“叶霞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她下午动身去美国留学,应该与她见见面。她一走,我就属于你一个人的了。好,我一个小时就过这边来,别撒娇了,我的乖乖!”戴笠调情地说。

“你应该与她绝情。”余淑衡双手勾着戴笠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

“好,好,会这一次面以后就与她绝情。”他在她的背部轻轻拍了两下。

不过戴笠与叶霞弟真正绝情,是她在美国留学三年回到重庆,又与他鬼混了一年,他玩厌了,将她送给好朋友、国民党军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胡宗南当姨太太之后。这里顺便说段笑话。戴笠死后,胡宗南送的祭幛上写着八个大字:“安乐与共,患难与共。”好事者趁没人注意,用毛笔在上面加了四个拳头般粗的字:“妻子与共”,把它暗藏起来,等到胡宗南偕叶霞弟来灵堂吊唁那天,才把它挂在显眼的地方,弄得胡宗南和叶霞弟哭笑不得。

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点二十分,还不见戴笠的踪影,余淑衡赶忙打电话到上清寺公馆。接电话的是戴笠的亲信副官贾金南,说戴笠于二十分钟前去他的罗家山公馆了。余淑衡一听,一股更大的醋意从心底泛起。原来,当时著名的电影皇后胡蝶于昨天下午从上海来重庆,今天清早,戴笠以尊重文艺界知名人士为由,派轿车亲自把她接到罗家山十九号。猫见鱼腥没有不张口的,戴笠这个色鬼,此时此刻去罗家山的目的不言而喻。余淑衡想到这里,马上驱车前往罗家山。她乘坐的轿车一停,军统局医务所主任、戴笠的侄儿戴夏民马上走过来,问道。“找戴副局长吗?余小姐!”

“他现在哪里?”余淑衡急不可耐地问。

“请在会客室休息休息,他等会就来。”戴夏民知道叔父正闩着门,与胡蝶在行云作雨,惊动不得。

余淑衡从戴夏民的眼神里已经明白了一切。顿时,一股强烈的、无可奈何的愤怒抓住了她,使她狂怒。她要冲向那充满淫乱的地方,一脚将门踢开,捏紧拳头痛打那个情敌。但是,她仍旧站在原地方,指头还是照样伸着,陷于痛苦之中。因为她毕竟还没有正式与戴笠结婚啊!然而,她与他永远结不了婚。戴笠对胡蝶一见倾心,三年后,他不准胡蝶再拍电影,特地在重庆为她营造一座名为“城乡”的别墅,正式与她同居,而且一住五年之久。胡蝶的挂名丈夫潘有声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担心戴笠暗害他,一连五年住在昆明不与胡蝶见面,依靠戴笠封给他的战时货物运输专员,在昆明大发横财,直到一九四六年三月十七日,戴笠乘飞机摔死之后的第十天,他才把胡蝶接到香港定居。余淑衡见戴笠与胡蝶同居,与自己结婚无望,跟戴笠大吵大闹一场。戴笠无法,送她去美国留学了事,这是后话。

现在,余淑衡面对现实一筹莫展,她只好利用陈布雷的电话发泄女性特有的嫉妒,冷冷地说:“一分一秒也不能等!蒋委员长来电话,说有紧急要事,要戴先生立即去黄山官邸。”

戴夏民一听慌了,马上跑上楼去,按动五号房间的门铃。

这时,戴笠刚好与胡蝶鬼混过去,由她抱着闭目养神,听到门铃声,悄声对她说:“必有紧急要事,我得马上起床。晚上我再来。”

“你没有很好休息,身体支持得住吗?”胡蝶躺在床上温柔地说。

“没问题,没问题。”戴笠勉强支持着,迅速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出门来。他见戴夏民和余淑衡站在二楼楼门口,问道:“有紧要事吗?”边说边走向二楼会客室。

“报告戴先生!陈布雷先生打电话来,说蒋委员长有紧急要事找你,要你马上去黄山官邸。我打电话到上清寺,找不到你,马上驱车赶到这里来。”余淑衡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微笑着,跟着戴笠走进会客室。

戴笠筋疲力尽地坐在皮沙发上,浑身软弱得像团棉花,动弹不得。他虽然长期吃滋补品和服用美国出产的一种春药,但三个多小时内,与三个女人鬼混,再好的补品和药物也枉然。实际上成为戴笠保健医生的戴夏民,见此情景,马上提着药箱走过去,给叔父注射男性激素荷尔蒙和盖世维雄,然后搀扶着他上了轿车。

平日,蒋介石召见戴笠,电话发出之后,一般不超过二十分钟,被召见者就出现在他跟前。这回,从陈布雷给余淑衡打电话,到戴笠抵达黄山云岫楼,整整一个小时。蒋介石等得很不耐烦,见戴笠精神萎靡地走来,冒着火喝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才来,唵?”

戴笠强打起精神,举手给蒋介石行了个军礼,心慌意乱地说:“报告校长!我正在追捕一个日本间谍分子,因此耽误了时间。”他谎说据军统重庆区报告,有个日本间谍,会讲一口纯熟的汉语,化装成中国的皮货商,于两天前潜入重庆,住在国府路五二四号,专门刺探军事情报。

曾经有人向蒋介石告状,说戴笠生活糜烂,被他蹂躏过的女人,有自己的侄女、特务训练班的女学生、女特务、女佣人、女演员、女医护人员,以及特务的家属和朋友的妻女。蒋介石听之任之。他认为只要戴笠不影响工作,嫖嫖女人无妨,从来没有为此而责备过他。现在,见戴笠耽误时间,又见他一副脾虚阳亏的萎靡相,知道他在说谎,板着脸骂道:“你说谎!唵,追捕一个间谍分子,难道要你亲自出马!这个这个,你是跟女人鬼混去了,是不是,唵?”

戴笠心里嘀咕着:你老蒋也不是吃素的!他很不服气,但害怕蒋介石的巴掌和脚尖触及他的皮肉,又见没有第三人在场,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是的!我工作时间干这种事,实质上是玩忽职守,犯了渎职罪,恳求校长处分我!”

“抗战时期,唵,是非常时期,不论前方后方,唵,都是战场!这个这个,在这种非常时期,玩女人,玩忽职守,理应给予你重重的处分!”蒋介石想到戴笠通过种种暗杀,为自己排除异己所做的贡献,心也就软了下来。他见戴笠惶恐加体虚,两腿不断打颤,接着说:“坐下来说!”

戴笠是聪明的,他见蒋介石说的“给予你重重的处分”上面冠上“理应”二字,成为非肯定词,已经万事大吉,但嘴里却说:“不论校长给予我任何重大处分,我都心悦诚服。”他后退几步,端坐在蒋介石对面的皮沙发上。

“饶恕你这一回,希望你今后立功赎罪,唵!”蒋介石的语调也温和了。

“谢大恩!”戴笠立正站起又坐下。

“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把汪兆铭干掉!”蒋介石命令道,“如果他离开河内,唵,回到上海或南京,有日本宪兵保护,干掉他就困难了,这个这个你懂吗,唵?”

“懂,我懂!”戴笠连连点头说,“我保证在半个月内完成任务。”

“好,你现在回去布置。”蒋介石挥着手说。

人们对任何事都习惯成自然,戴笠挨蒋介石的臭骂同样如此,挨骂惯了,无所谓。他经常厚着脸皮对手下的特务们说:

“不论委座骂得我怎么厉害,他一骂完我就没事了,从不放在心上。往事如梦,一笑可也,何必伤神呢!所以,你们要学习我这种忍辱负重的精神。如果我脾气来了骂你们几句,也是爱护你们,千万不要产生隔阂。”

现在,戴笠坐在轿车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的思维集中在一个问题上,就是物色赴河内的人选。几分钟之后,他回到曾家岩公馆,又让戴夏民给注射了男性荷尔蒙和盖世维雄,服了几片春药,嚼了一支人参,精神才慢慢恢复。紧接着,他把军统骨干分子陈恭澍叫来,吩咐说:“干掉汪兆铭的任务,决定由你负总责,你需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认为谁去适合就派谁去。”

“老师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陈恭澍思索着说,“至于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心中无数,请老师考虑。派谁跟我去好呢?也只能提个基本条件:第一,河内受法国统治,需要懂法语的,第二,需要武术和枪法最好的,机智勇敢的。”他毕业于由申听蝉当主任、戴笠当政治特派员的参谋本部南京谍报参谋训练班,为了表示亲切,他对戴笠以老师相称。

戴笠跟蒋介石一样,对旧社会有些人家的神龛中央写的“天地君亲师之神位”一行字极感兴趣,认为老师可以上神龛接受万代香火祭祀,见陈恭澍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乐得心里痒痒的,高兴地说:“我把余乐醒交给你。他曾经在法国勤工俭学三年,懂法语,人也很精干。他现在是军统临酆特训班副主任,我马上拍电报要他速来重庆。在我们军统,论武术、枪法和机智勇敢,赵君理、唐英杰、陈帮国、陈步云和林之江,都是数一数二的角色,我让他们当你的助手。”

“好,好,这样我完成任务的把握更大了。”陈恭澍感到浑身是劲。

三月三日上午,陈恭澍、余乐醒等一行七人,持着赴河内的护照,化装成茶叶推销商,携带几十斤高级红绿茶样品和一笔巨款,从重庆乘飞机到了香港,第二天下午抵达河内,傍晚时,他们在朱培德别墅对面不远的君安旅馆二楼住下来。第二天清早,陈恭澍站在窗户口一看,几棵安南北方特有的铁木,枝叶扶疏,遮住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与余乐醒走下楼去,寻找新的窥探点。他们走了两百余步,终于发现一座有围墙的小洋房,与朱培德别墅隔街相望,院内虽然栽种有铁木和红木,但树梢只伸到二楼窗户的三分之一,如果住在它的二楼,是十分理想的窥探点。可是,经过打听,两个人又凉了半截。原来,这座名为“逸园”的小洋房,是一个法国现役旅长的别墅,主人名叫斯特里,带着姨太太随军住在西贡,这里只住着他四十岁左右的妻子、二十岁左右的女儿和三十来岁安南籍女佣人。它的主人能让他们住进去吗?

“动动脑筋,想想办法,无论如何要住进逸园。”陈恭澍返回君安旅馆时,低声对余乐醒说。

“我也是这样想。”余乐醒陷于沉思中。可是,特务们搜索枯肠,绞尽脑汁,谁也想不出如何住进园的办法来。早饭后,余乐醒与旅馆老板黎春楠的妻子阮氏黛闲谈,她用法语问余乐醒说:“请问余先生,你认识贵国的曾琦先生吗?”

余乐醒知道曾琦的大致情况:他是四川隆昌人,毕业于日本中央大学政法系,很会写文章,毕业回国后创办华音通讯社和《救国日报》,自任社长和主编。后来去巴黎,又办了一家通讯社,专为国内几家大报提供稿件。三年后回国创建中国青年党,自任总裁,同时出版《独立青年》、《自强》、《爱国青年》和《国光》四种刊物,现任国民党的国防委员和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余乐醒心想阮氏黛与曾琦必有瓜葛,希望从这里打通住进逸园的渠道,笑着说:“我不仅认识曾琦先生,而且与他有很深的交情,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把曾琦的经历说了一遍,接着问道:“黎夫人认识曾琦先生?”

“二十年前,曾琦先生在巴黎创办通讯社时,我父亲在那里任采访主任,他们相处三年,成为莫逆之交哩!”阮氏黛说罢,为了证实他父亲与曾琦确实是好朋友,起身回到卧室,拿出一张三人合照,向余乐醒介绍说:“中间这位是我父亲,他左边的是中国的曾先生,右边的是法国的斯特里先生。”

余乐醒接过照片看了看,惊喜地问道:“这位斯特里先生,是不是逸园的主人斯特里旅长?”

“是的,是的!余先生认识他?”阮氏黛扬着经过眉笔描绘的眉毛,欣喜地望着余乐醒。余乐醒见照片背后用法文写着三个合影中人的姓名,阮氏黛的父亲名叫阮竟雄,来个顺水推舟,笑着说:“我多次听曾琦先生讲过他与令尊大人阮竟雄先生、斯特里先生之间的亲密关系,可是没有缘分与他们见面。”他接着问:“令尊大人贵体好吗?现在哪里供职?”

阮氏黛轻轻地摇着头,叹息一声,伤感地说:“父亲生前在河内一所中学任校长,三年前病故了。”

“据曾琦先生介绍,令尊大人学识渊博,年纪才四十出头,去世得这么早,是安南人的重大损失。”余乐醒装出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

“余先生是曾先生的朋友,也等于是先父的朋友,住在这里有不舒适的地方,请随时向我提出来。”阮氏黛怀着伤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