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四卷)
11580700000017

第17章 通往天堂的路(3)

买走姚二嫂的人姓焦,叫焦大。焦大是个纤夫,给一个姓钱的老板拉商船。这次从漯河往蚌埠运京广杂货,路过周口,听说妓院卖女人,便取出多年积蓄买了一个。焦大雇了小土牛车推着姚二嫂朝码头上走,姚二嫂一路哭哭泣泣,向焦大诉说自己的不幸。焦大一开始不信,最后见姚二嫂哭得伤心,便问:“你说你是厨娘,让我如何信你?”姚二嫂说:“接客的女人整天擦油抹粉,浑身透着香气,我一天到晚在灶房里,从未打扮过,你一看不就看出来了!”焦大想想也是,就贴近姚二嫂闻了闻,果真没一丝香气,这才信了,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强迫你,你既然有丈夫有孩子,那你就赶快给我五十块大洋,别误了我再去买一个。”姚二嫂哭着说:“这位大哥,我一个月才挣两块大洋,还要养家糊口,你让我去哪儿弄五十块大洋呀?”焦大说:“那这事儿就麻烦了,我为买你几乎用尽了前半生的积蓄,你不从我不强求,但你也不能让我拿钱买个空呀!这样吧,你先随我到船上,我托人给你丈夫送个信,让他找钱把你赎回去如何?”姚二嫂听焦大把话说到这一步,想想再没别的办法,只好随焦大上了码头。

到了商船上,船上人都为焦大买个漂亮娘子而高兴。焦大自然高兴不起来,哭丧着脸向众人说了实情。焦大这边说着,姚二嫂那边哭着,哭声惊动了钱老板,钱老板就从上舱走下来,问焦大说这女人哭哭啼啼怎么回事儿,焦大就向钱老板诉说了姚二嫂的不幸。钱老板走过去,望了望姚二嫂,叹了一声,对焦大说:“这样吧,我先给你五十块大洋,先把这女人救下来,你再赶快回妓院买一个如何?”焦大一听,急忙给钱老板磕头,然后就接过五十块大洋急急上岸去了万贯楼。

焦大到了万贯楼,见妓女已剩不多,急忙交钱又买了一个,打开一看,却是个老妓,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焦大心想这大概就是命,姚二嫂年轻漂亮,却是有丈夫的女子,这个倒心甘情愿跟自己从良,却是个老女人。焦大正在叹息命苦,突见姚二带着两个孩子来找姚二嫂。姚二见人就问,一脸着急。焦大一听是找姚二嫂的,便急急走过去向姚二说了实情。姚二如遇恩人,拉过两个孩子就给焦大磕头。焦大说:“我先领你们父子去船上见见你家娘子,然后再想钱的办法如何?”焦大说完,就带着老妓女和姚二父子三人去了码头。不料到河边一看,河里已没有了商船的影子。

姚二和两个孩子号啕痛哭。

焦大一见商船没有了踪影,心中已猜出是钱老板从中使了坏心,便宽慰姚二说:“钱家商船是个楼子船,这条河道里没几家楼子船,他们经常从下游朝上游运山货,你只要在这儿坐等,不久便可等到的!”说完,焦大便带着那老妓女回老家重谋生路去了。

果然不出焦大所料,那钱老板见姚二嫂有几分姿色,而且常年当厨娘,身上养得丰满瓷白,却又不是青楼出身,就动了歹心。当那焦大一上岸,他就命令开船。因是下水又顺风,帆篷一拉开,船便如箭般离开了周口。姚二嫂自然不从,几次要投颍河寻死,但都被拦住了。最后经不住钱老板百般规劝,只好哭哭啼啼进了洞房。到了蚌埠,钱老板谎说已派人给姚二送去了钱财,然后将姚二嫂领回家中,并给她另买了一处宅院,又配了丫鬟和老仆,让姚二嫂一下就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

几年以后,钱老板带姚二嫂去漯河玩耍。一天路过周口,船靠岸装货,姚二嫂回到久别的家乡,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儿。她让丫鬟陪同,专去万贯街故地重游了一番。她生怕熟人认出了自己,还戴了副墨镜。那一天,她像是玩得很尽兴,直到半下午才回到码头。不想就要上楼子船的当儿,突见一老乞领着两个小乞站在了她面前。姚二嫂一愣,下意识地捂了鼻子并朝后仰了一下身。这时候,那个老乞和两个小乞已向她伸出了脏兮兮的手,可怜巴巴地叫道:“太太,给我们一点吧?”姚二嫂听到那老乞声音耳熟,仔细一看竟是姚二带着两个孩子沿街乞讨,顿时如傻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了。丫鬟见她打怔,忙问她怎么啦,她只觉双目发热,急忙掩饰地遮了脸,一副嫌脏的样子,细声对丫鬟说:“多给他们些银钱,打发他们到别处去讨要吧!”

醉清风

连俊超

去往清风谷的山路崎岖又漫长。

漳县长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气喘吁吁地对秘书老柯抱怨:“老柯,还得走多远啊?”老柯嘿嘿笑着,抬手指向前方的山凹处。漳县长自语道:“这山路可真难走。”

初夏的太阳暖烘烘地照着大地,漳县长感到背上已被汗水浸湿了。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说:“他们已经看过了,该砍伐的砍伐,该开采的开采,县委楼、招待所改建就等这笔款项了。早知这么远我就不跟你来了,没事找事!”

老柯赔着笑脸给县长递过去一支烟,县长乜斜了一眼,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老柯给县长点着烟,说:“这里以前不是石头山,你看山谷里那条河,也不像现在这样污浊。等咱们到了清风谷,你就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了。”漳县长不情愿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老柯看着漳县长怨气十足地走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高高的山梁上,一路无话,只有断断续续的轻烟在头顶缓缓飘散。绵延的山脉上大大小小的石块杂乱无章地堆着,像是一颗颗难以切割的毒瘤。放眼望去,一片苍凉。远远近近不见人影,不闻鸟鸣,也没有一丝山风。抬头望去,天空一片惨白,阳光刺在大山裸露的脊梁。

在山路转弯处,漳县长恼怒地摔掉烟蒂,回头朝老柯吼道:“老柯,清风谷到底在哪儿?这光秃秃的荒山像是有人住吗?再这样走下去我就要脱水了。”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老柯不愠不火地走上前,拉着漳县长转过弯道,说:“漳县长,你看。”漳县长恼怒的目光从老柯的脸上移开。一片苍翠浓绿的青山映入眼帘,鸟雀的鸣啭隐约传来,幽幽的清香随风飘过,几个小村庄顺着山体悠然自得地坐落着。山谷转过一个弯,竟是另一番天地。漳县长暗自惊叹,荒山深谷之中还藏着世外桃源般的清幽之处。

漳县长一语不发地顺着狭窄的石路往山谷走去。平缓的坡面上是一片青翠的麦田,麦子长势很旺。阵阵麦香微微荡漾,漳县长不禁伸手在麦子的青穗上轻轻抚过。几只燕子从麦田上滑翔而过,飞进山冈上的丛林。漳县长不觉想起了儿时在麦田的小路上奔跑追逐的情景。从那个贫穷的村庄里走出来多少年,这种熟悉的感觉已被尘封许久。

他回头看一眼老柯,老柯说:“先到村里去吧。”

羊肠小道,一路花香。一群孩子挎着书包从村庄里疯跑出来,朝山梁奔去。一个老汉坐在村头梧桐树下悠闲地抽着烟,看到他们,远远地招呼:“山外来的吧?”

“是啊。”老柯急忙应声。

“山路难走,你们大老远到这小村里来有啥事?”

漳县长开口欲言,却被老柯抢先:“大叔,能给我们喝点水吗?”

“到我家里去吧。”

老汉的家就在村头。推开木板门,漳县长仿佛看到了儿时自家的院子:小鸡啾啾鸣叫欢快地跑着,几盆红花满院生香。

老汉给漳县长递过一碗水,说:“这是村里老井里的水,原来山上有泉水一直流到村里,可那边的山谷毁了之后,水就流不下来了。幸好西谷的那条河往南流走了,这里的水还是很干净的。”漳县长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水,只觉浑身清凉,正要夸水好,却听老汉说道:“既然漳县长能来这小村,老汉就不说外头话了。”

漳县长莫名其妙地望着老汉,老汉说:“漳县长不必见怪,是我托老柯把漳县长请来的。我在村头等了大半晌,这么远的山路,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老柯忙解释说:“漳县长,这是我们上任县委何书记。”

漳县长仍一头雾水。

简单地吃了点饭菜后,三人走出院门,在村里村外转。老汉边走边讲:“那些荒山,西谷那条河,都是我在任时破坏的。那时候,整个西谷都和清风谷一样山清水秀。他们一次又一次私下找我,把红包塞到我抽屉里,说山里有铁矿。我那时昏了头了,就让他们挖。这样县里的财政也会增加。可他们挖了几年,山林毁了,河毁了,西谷的村民住了几辈子的家毁了,县里经济也没改观。后来我辞职了,我在家住了两年,总忘不掉那些村民,我对他们有愧。看到那些树没有?”

漳县长和老柯顺着老汉的手臂往西看去,那个山冈上错落有致地种着不同的树苗。老汉叹息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傍晚的时候,漳县长和老柯离开,老汉送他们到村头,说:“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去处理。不过以后有时间的话,再来这里,吹吹清风。”他们走出村庄时,一群孩子正踏着最后一抹霞光从山梁上跑下来。

走上山梁,天色渐暗,晚风飘来,清凉舒爽。

漳县长停下脚步,轻轻叹口气。

老柯轻声唤道:“漳县长——”

漳县长没有吭声,凝神望着飞奔远去的孩子,望着灯光昏暗的小村庄,一支烟在他面前忽明忽暗。

谁的青春不曾心动

冠豸

那时我们都才十八岁。十八岁,花一般的年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对异性充满了好奇和好感。十八岁的我亭亭玉立,是班上众多男生钦慕的对象。可我对那些向我示好的男生不感兴趣。

和班上所有女生一样,我也在偷偷喜欢杨军。杨军是班长,学习好,长得高大、帅气。偶然的一次,我看见一个女生故意找他说话,他紧张得手不知往哪儿放,额头冒汗,脸红耳赤的样子时,我就很高兴,这个社会,会脸红的男生越来越少了,而且他还那么帅。

高三了,老师三番五次地强调不能早恋,并且时时宣扬早恋带来的害处。班上男女之间界线分明,谁也不敢轻越雷池一步。上一届的学长,因为地下恋情曝光,最后被学校退学。虽然我性格比较外向,但也不敢公开表现出自己对杨军的好感。十八岁,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只是喜欢那种偷偷观察他的感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一直在我心里绕呀绕的,怎么也理顺不清。

可我又不能被同学,特别是老师发现我喜欢杨军,我只能悄悄地,在心里去喜欢他。但在班上,在公开的场合,有很多次,我都故意和杨军唱反调,让他下不了台。每次开班会,当班长杨军说东时,我就说西,他说组织全班去郊游,我却说不如在学校搞个烛光晚会更缓解学习压力。其实我并无恶意,只是希望能引起杨军的注意。我一直觉得杨军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从不当我是回事。虽然向我示好的男生也很多,但我从来视而不见,没给过他们什么好脸色。十八岁的少女,清高、骄傲,又怎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生对自己视若无睹呢?我总是优雅地从他眼前走过,总是温柔地对他微笑,可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了引起杨军注意,我可谓是煞费苦心。但唱反调的感觉并不好,有违我的意愿,特别是看见杨军一筹莫展、眉头紧锁时,我心里也会难过。可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引起他注意。

杨军每次被我反驳总显得无奈。口齿笨拙的他又怎么讲得过伶牙俐齿的我,有时争论着,他心里越急话就越讲不利索,话讲不利索他就会恼怒,脸色铁青。他不明白我为什么总要针对他,让他难堪。

临近毕业,我愈难控制自己对杨军的喜欢。我知道,毕业后可能就会错过这段纯洁的感情。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于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搜肠刮肚终于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给杨军。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我以为很快就毕业了,就算被杨军拒绝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发现我的秘密。

我偷偷把信夹在杨军的书本里,装作若无其事,眼睛却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当我看到他发现那封信时,我的心一阵狂跳。杨军偷偷把信展开,藏在书本下看。看完信,他还扭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满心欢喜,羞红着脸垂下头,不敢看他。一堂课,根本静不下来,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杨军回信到底会写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我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晴空,心里乐滋滋的。我以为杨军很快就会把纸条递过来。可是等到放学,我都没有等到他递过来的纸条,等来的却是班主任严厉的责骂。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说话刻薄,她批评我不自重,不自爱,小小年纪就知道给男生写情书,最后还要我回去请家长。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得泪如雨下,心里恨极了杨军。

我主动给杨军写情书的事件很快就在学校宣扬开来,传得沸沸扬扬。女生都不再搭理我,说我轻浮;男生更是对我敬而远之。一时之间,我成了学校里最出名的女生,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走在校园里,如芒在背,就是回家,我也感觉到街坊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的父母也和我一起蒙羞,抬不起头来。为此,父亲狠狠地打了我,把我关在房间,不让我出门。

那段日子,我仿佛一下子堕入地狱。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悔恨当初。我没有参加高考,学校就勒令我自动退学。离开学校我去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厂里打工。我再也无法上学了,大学梦从此夭折。我恨杨军,就算他不喜欢我,他也没必要把我的情书交给老师,没必要四处宣扬,让我身败名裂。十八岁美好的年华,因为那封情书,所有美梦都破碎了。

谁的青春不曾心动?怎能想到,青春那么残酷,一封情书就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我是老婆我做主

李蓬

小芳住在丈夫阿强的单位宿舍里,由于没有工作,忙完家务之后便常常邀人打麻将。

一个星期天上午,阿强到书店里看书去了,她又与三个老搭档在家中摆开了战场。那三个女人分别是周科长、郑科长和吴科长三个人的太太,她们也没有工作,加之年龄相仿,四个人凑在一起总有谈不完的话。

她们一边打麻将,一边聊些丈夫单位上的事。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周太太就扯到了丈夫身上,说:“唉,你们说,我那位不就是一个后勤科长么?在单位里排名排在他前面的也还有好几位,可是他硬是比有些副局长还要操劳,成天与局长待在一起,跑这里跑那里。这一来我可就惨了哟,家务全都堆给了我。”话虽如此,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郑太太也不甘示弱,说:“我那位倒没怎么跟局长在一起,不过他在单位里是一把业务好手,所以找他的人也特别多,成天不是这个喊出去吃饭,就是那个喊出去喝酒,除了睡觉,就很少在家里待。我也很惨,天天一个人,跟没结婚似的。”

吴太太听了,说:“你们倒好,老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我那位不一样,既没得局长作后台,也没得哪个业户请。不过好就好在他们科里都是一帮子年轻人,喜欢吃吃喝喝,一出去总要把我那位拉上。你说不去嘛,人家会说瞧不起人,去吧,他又在里面是老大不小的。”

三人都欷歔不已,一齐对小芳说:“还是你好些,成天有老公陪。阿强虽说少了些吃喝,但毕竟对身体有好处,要知道喝酒最伤身体。”

小芳淡淡地说:“各有各的造化。你们还说是当官太太,但家务都要做,跟过去那些大户人家的奴婢差不多。我就不同了,老公虽然没出息,但他回来也最疼我,啥事都包完了。我一天就只帮他买点菜。唉,这样啊,我倒像个官太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