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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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个痴心的人

小张的单位是在农村,如果能到沅江去插队落户的话,也许能得到小张的帮助。那么只有跟他结婚才能实现这些,可是,我并不愿意去摘那未成熟的果子,矛盾的心理,加重了我的思想压力,在这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靠小张了,因此,决定给他写一封信。

麻科所党组织正在考虑他入党的问题,在沅江时,也对我讲过:他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安排,由于我的家庭出身问题而对他进行较长时间的考验。

由于种种顾虑,我没有勇气直接向小张要求去沅江插队落户,只是告诉他,政策允许自己挂钩,到老家和亲朋戚友的农村都行。而且特意提到不想与他分开,没想到他书呆子气十足,反应较为迟钝,我信中的弦外之音一点也没有理解到。在回信中,还积极鼓励我报到农村去锻炼,去深造。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将永远地爱我,又说:俩人之间的爱情只要是真挚的,远在天边同样是相爱。他的回信,他那坦诚的表示,使我又爱又恨,爱他是因为他的情感,可能发自内心;恨他太单纯,完全不懂我的心。当然,我们之间相爱的时间太短,他对我的成长过程和家庭的情况了解并不那么深刻,更不能正确估计我将来所谓的前途究竟是什么。

他的家庭出身好,从学校到单位一帆风顺,根本不可能随着我的旋律而奏起那爱情的乐章。我眼前生活道路上的坎坷,都无法跳过政治上对我的歧视,只会将我们拉开,当我想到这是不会有结果的恋爱时,决定把他降格为一般朋友。从此书信往来慢慢稀少。我的痛苦和无奈的选择,却引起了他对我的误解,认为我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而疏远着他,我多么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和无奈,我们彼此并无过错,而是当时那令人窒息的政治形势,毁掉了我们的初恋,使我们两个纯真的年轻人,都成了受害者,只是无处诉说。

后来,单位派他到北京开研讨会,顺便来到长沙,他向我父母表白对我的真爱,要求我下乡前与他完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身处逆境,前途渺茫,故不想结婚,不愿意为了逃避上山下乡运动而勉强自己去当寄生虫。

不久,他的好友给我来信,说他生病了,组织上送他到长沙医学院住院,据说是因为失恋而引发的偏头痛病。他病倒住院,并不是我有意伤害他,我同样有伤痛,只是埋在心底里,作为朋友和知心人,应该去看望他。为了去医院看他,我推了一天板车才挣到买水果的钱。来到他身边,只见他躺在床上,骨瘦如柴,昏迷地睡在那里。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睁开眼睛望一下我,立刻把头转向墙壁。当然,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他对我有所怨恨,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而我此时的心情也非常复杂,正在无言以对的时候,进来一位女护士,看见我坐在他身边,突然认出了我,叫我的名字,我仔细一看,她原来是初小的同学周爱珍。她问我他是我什么人,我不好意思站起来,没有回答,她笑着说:“我知道了。”她告诉我,他的病情较重,下星期转到中医学院,服中药可能适合治疗些。说完就走了。他一直面对墙壁不理我,我也只能安慰他几句,然后走出医院。

过了一个星期,我又用推板车赚的钱买了一篮水果,很早来中医学院看他。这次,他坐起来了,脸色也好些了,见他病情好转,心里感到快慰。他仍然对我很冷淡,他叫我坐下,痛苦地对我说:“今后不要来看我了,你越来得多,我越离不开你,越恨你。”

此时此地我还能说什么呢?越说彼此越伤心,不如不说,我含着眼泪离开了医院。事实证明,他对我的爱是真诚的,其所以造成这种令人伤痛的分手,并不是我们双方本身的原因,只能是说无缘,只能认命!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后来,从他同学那里了解到,他组织上出面帮他找了个从长沙调来的中专毕业生,安排在实验室当助理,结婚后生了两个男孩。他治好病以后,不能从事科研工作,换了个收发工作。

一个人的初恋是刻骨铭心的,难以忘怀;初恋的情怀常常使我产生激情,成为人生中美好的回忆。

初恋结束了,我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我由同学介绍,在一个小学校代全校的体育课。一个月后被街道办事处知道了,给那个学校下了个通知,说我是上山下乡对象,不能任课,也不能办理劳动部门领取工资的手续。其实,学校领导对我的工作非常满意,准备下学期继续留用,但街道干部的穷追猛打,我的一点点希望的火花也被踩灭了。

当时的上山下乡运动,是一项政治运动,任何单位必须清退上山下乡对象的这些人,即使留用,也通不过劳动手续,没有劳动手续是领不到工资的。离开学校好久以后,我的工资是由学校想办法从其他款项中发给我的。

王叔叔见我还是闲在家里,也没有找男朋友,他十分关心我,要我继续帮他推板车,先解决目前的生活再说,干这个活,任何人无权干涉,发工资不需任何劳动部门的手续,我每天跟着王叔叔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劳动,一起玩,倒也开心。

街道上的基层干部无法强迫我上山下乡,也无法阻挡我推板车。他们认为我是顽固分子,时时都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但是,我不违法,洁身自好,从我身上也找不到什么整我的借口,毕竟上山下乡是自愿的,任何人不敢强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