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和国来城里快一年了,每天早晨四点钟国就起来去批发市场进菜,一大早就能卖掉三分之一,北京人起的早,特别是离退休的老人,都爱早晨来买菜。到了中午,两个眼皮老打架,困的快实在顶不住劲了,这时秀就会及时的出现在摊位前,她怀里抱着孩子,等国接待完摊前的顾客,上来抓起儿子的小手,逗逗儿子后,她就走到摊位后去。国把零钱掏给秀,就回去吃饭了。
他们住在离菜市场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租了一间小平房,小平房原是房东放煤用的,他们来找房时,看他们可怜,拾掇了一下租给了他们,每月只收100元钱的房租。国回到家掀开锅,上面是三个馒头,下面是土豆、豆角炒在一块的菜。这卖菜的吃菜自己不当家,什么菜不好卖就吃什么,特别是夏天赶上阴雨天的时候更是这样。吃完饭国就躺在床上补一会觉。
躺在床上后,国倒又睡不着了。他望着房顶想起了心事,他们的老家在山东鲁西南的一个小山沟里,大部分时候还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只要肯吃苦,温饱还是没问题的。可去年一年大旱,麦秋两季都没打下多少粮食,今年春上就有些不够吃了。船漏偏偶连阴雨,这时一岁多的儿子又病了,像得了软骨病,不爱吃不爱喝,天天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们带孩子去县上医院看过两回,医生说,你们孩子这病,咱们这儿看不了,你们得去大医院看。听说邻村的周瑞从北京回来了,说他在北京卖菜一年能挣一万多块钱。正好和他家有点老亲戚,国买了块肉去周瑞家串了一次门,周瑞真是不错,他们村有好几个年轻人要跟他去城里干点事,他都没有答应,看国说的真是可怜,才点头带他们来了北京。
国心里算了一下,半年多攒了七、八千块了,等再干一年,就能送儿子去住院了。
刚来城里后,他们抱儿子去了趟儿童医院,检查结果险些把他们击倒,孩子得的是白血病。住院需交二万块钱的住院费。日子总得往下过,他们用从家借来的一点钱加上周瑞借给的几百元钱买了一辆三轮车,办了手续,在菜市场干起了现在这个菜摊。孩子的病,只能先吃着药,等攒够了钱再去住院。
这天晚上,周瑞来了。吸了两只烟后,周瑞看了一眼躺在秀怀里的病怏怏的孩子,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告诉你们合适不合适,我有个朋友,他亲戚在一家精神病医院工作,说是研究出了一种新药,找人试吃,看有什么反映,十天一个疗程,一个疗程给三百元钱。”
晚上等孩子睡着了,国和秀都睡不着。秀推了一下国说:“家里得指望你挣钱,我去试吃那种药。”国说:“不行,万一你倒下了,孩子怎么办?我身体棒,还是我去试吃。”争来争去,妻子没有争过丈夫,还是丈夫抽空去拿回了三个疗程的药,人家说,十天要来做一次定期检查。
吃了三个疗程,国觉得一点异常反映也没有,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要求再拿三个疗程的药时,人家不给了。人家说,虽然你吃了三个疗程的药没事,但这药有副作用。我们有严格规定,一个试验者最多只能吃三个疗程。国说,我给你们写下保证书,出了事我自己负责。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答应。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秀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递给国,国怔了。他盯着妻子的脸,想从那上面读出点什么。秀脸红了红,笑着说:“放心,这钱干净,你还不相信你妻子?”国还是一脸的不解,着急地问:“这钱到底哪儿来的?你捡的?”秀又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再说,真捡到钱咱也不能要人家的。我偷去找了周瑞,我也去要了三个疗程的药。”国数了数,不对,钱还多。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妻子的脸。秀低下头说:“我还去卖了两次血。”
国眼里含着泪,一下子把妻子拥在了怀里,他说:“今后再也不允许你自作主张了,我是男人,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秀哽咽着说:“我是看你太难了,再说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
国和秀在心里算了算积攒下的钱,离能送儿子去住院治病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