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大千从小画匠到东方之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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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师指点技艺大进

1919年,张正权从日本留学回来,居住在上海。这时,他的绘画基本功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西洋绘画讲究扎实的造型基础,这使他受益匪浅。但是,张正权依然醉心于中国传统绘画。

刚回到上海时,北洋政府的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想请张做他的秘书长。凭张正权的才学和留学的资历,如果他此时在仕途发展,极有可能官运亨通。

但是他拒绝了这个诱惑,因为当年袁世凯派人抓二哥的往事和他当土匪“师爷”的经历,使他对军阀、政客和官场有了深刻的认识,他不愿和恶势力勾结在一起,他宁愿走自己的艺术之路。

不久,张正权被上海基督会学聘为绘画老师,他从日本学的印染专业几乎用不上了,而且从此一生也未用过。

不过好在课程不多,每天授课之余,他仍可以认真研习中国画的技法。中国画讲究书画同源,虽然他的书法有了一定的造诣,但他仍然力求更上一层楼。

过了两个月,张正权经人介绍,正式拜上海著名书法家曾熙先生为师。曾熙生于1860年,湖南衡阳人,初字嗣元,更字子缉,晚年号农髯,1903年进士,曾主讲于石鼓书院。

辛亥革命后,曾熙成为寓居上海的清朝遗老之一,在上海卖字为生。曾熙善写隶书、篆书和魏碑等各种字体,为人朴实,交游广泛,在当时上海声望极高。

拜师仪式开始,桌上红烛高照,地下红毡一叠。张正权请曾熙上座,然后屈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三叩首,完成了拜师大礼。

拜师之初,有一天师生二人谈论完书法,又拉起了家常,张正权把自己从小的经历,包括“百日师爷”“远渡东洋”等经历说了一遍。

当时张正权还说了他出生时的一段传奇故事。

母亲怀着他时,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领着一只黑色的小猴来到他们家。母亲见猴子模样伶俐,心里很是喜欢,不由得多看了它几眼。

那老者见状言道:“你既爱它,我便送与你如何?”

母亲高兴地接过小猴,向老者施礼道谢。这时小猴子突然被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吓了一跳,一下钻到母亲的怀里。不久,小正权就出生了。

张大千一生爱猿、养猿、画猿,大约也和这个典故有关。张大千曾说过:“猿和猴不一样,猿是君子,猴是小人。猿最有灵性,最有感情。”

张大千曾经养一小猿,很有趣,平时它总是乖乖地坐在桌子一角,见人走过来,就伸臂要人抱,就像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这时曾熙突然心中一动,对张正权说:“正权,你既拜我为师,我为你取个学名如何?”

张正权高兴地说:“好啊,师父。”

“既然你有这个故事,而你又浓髯如墨,可能是黑猿转世吧!呵呵,那为师就为你取名为‘猨’,而你在兄弟中排行在后,可又名‘季猨’。如何?”

张正权非常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后来他觉得“犭”有点不好看,由于“张”字也是左右结构,这样书写起来不太方便,两个字有些发散,于是就去掉“犭”而署名“张爰”了。由于他一生喜欢养猿画猿,在他的画上几乎都署名变了形的“爰”字,它活像一只蜷体拖尾、仰天望月而啼的小猴。

1924年春天,曾熙为张大千鬻书画写了一篇例言,还提到这件事,这篇例言题为《季猨书画例言》,文中曰:

“张猨,字季猨,内江人,生之夕,其母梦黑猿坐膝上,觉而生季,因名猨、字季猨。季性喜佛,故曰大千居士……”

曾老先生告诉他:要学画,必先学书法,书法不精是画不好画的。他严格地教张正权练习书法,先学双钩临摹,后学楷书、魏碑。

张正权少年时曾随二哥、四哥学过书法,各种书体也都有一定功底,但自从拜师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根本还没有登堂入室、得其神妙。

经过一段刻苦学习,他才明白,书法里的学问真可用“书海无涯苦作舟”来形容。在曾熙的指点下,他还懂得了:学书法要取各家之长,最后形成自己的风格。

从此,他晨昏不辍,苦练不止,书法进步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这为他以后成为一个大画家和大书法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受曾老师的影响,张正权这时又开始迷上了京剧。他从小就是个川剧迷,那是受了父母的影响。

这个现象有趣而又普遍,中国的画家、书法家几乎个个都爱戏剧,而中国的戏剧名家也大都喜欢书画。

曾先生说到其中的原因时说:“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的,戏剧的唱腔和书法绘画上的用笔,都在运气,唱腔中的抑扬婉转与书法中的锋转用笔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戏剧中的身段、服饰和脸谱等,也都对绘画大有启发。”

张正权的戏看得越多,就对老师这段话体会越深。

有一天,他在老师家里写了一整天的魏碑,到了傍晚,突然想起了今天路过“三和”戏园时,发现挂出了牌子,今晚是谭少山的《马鞍山》。谭少山外号叫“谭叫天”,此外号因戏迷称赞他嗓音高亢,穿透力极强而得。

这时,张正权坐不住了,悄悄溜出去,在街上买了两个芝麻烧饼,走进了戏园里。

这出戏看得真过瘾。《马鞍山》讲的是钟子期和俞伯牙结为知音,相约一年后再会,想不到一年后在马鞍山上,俞伯牙只见到了钟子期的父亲正给儿子上坟。子期已去,这曲《高山流水》还有谁是知音?于是悲痛欲绝的俞伯牙摔琴报知音。

戏散了,张正权还一直沉浸在剧情的伤感之中,他被深深地打动了,一路走着,情不自禁地哼起钟子期老父亲钟元甫的一段原板:

人老无儿甚惨凄,

似狂风吹散了满天星。

黄梅未落青梅落,

白发人反送黑发人。

啊!我的儿啊!

他一边唱着,一边将胡子搭在右手上,摇头眯眼,学起动作来,不知不觉就跨进了老师的院门。突然发现,老师屋里的灯还亮着。他立刻脑子里“嗡”的一声,钟老爹的影子不在了,只有髯师严厉的面孔。

“季爰,你回来了,到我房里来一下。”

听到老师这一声湖南口音,正权的心里更紧张了,心想:“完了,这回可能要挨骂了。”只好低着头走进屋内。

曾先生问:“刚才去听谭叫天的戏啦?”

张正权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敢说是,但又不敢撒谎。

他正惶恐间,却听老师接着说:“叫天的戏实在好。他善铜锤花脸,尤其是他的唱腔,韵味十足,妙不可言,那拖腔常有一波三折之妙。这就与我们练习书法一样,有神气相通之处。”

“多听他的戏,品味其中的奥妙,对于提高书法水平很有帮助。这就叫处处留心皆学问。戏曲与书法、绘画同属艺术的范畴,它们有共性的东西,可以相互借鉴,也可互补。唐代书法家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而得其神,从此提高了草书的艺术。”

老师这几句话,仿佛在正权的心中开了一扇天窗。

老师说得兴起:“本来,我今天准备约你们一起去,想不到你一个人先溜了,而且还占了一个好位子。看戏,我不反对,但是,首先要完成自己的学业。而且要乐大家乐,总比一个人乐更乐。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了,你去吧!”

晚上张正权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着先生的话语,不由得茅塞顿开:“以前我虽然喜欢戏曲,但只是欣赏,却没有品味其中的奥妙。从此,我要更加细心品味戏曲以及生活中一切与艺术相关的知识,提高自己的书画水平。”

从此他依然经常去看戏,不过经常是与老师一起去,或约几个朋友。他经常说:“我是奉旨看戏,名正言顺。”而且也渐渐与许多著名的戏剧艺术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梅兰芳、马连良、程砚秋、俞振飞等,甚至有的成为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