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冯志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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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颍州立功

同治元年(1862),春节一过,打起精神继续赶路,行前寄函给安徽巡抚贾臻,欲取得联系。

贾臻,字运生,河北故城人,进士出身,散馆授编修,做过监司、郡守。时任安徽布政使兼署巡抚,正率兵守颍州城。

乘舟顺颍河东下,途中还算平安。约半月工夫,到得安徽颍州地境(今阜阳市),恰恰遇上清军和捻军打仗,营垒相属,犬牙交错,水路也封锁了,只好走陆路。就这样,昼宿夜行,躲匪兵,避盘查,走走停停,耽搁了些时间。二月初,幸好碰到贾巡抚派的人迎接,才进入颖州城,与困守待援的贾巡抚见了面。

冯志沂的到来,贾巡抚在日夜焦虑不安中得到一个高参,而且还是居京时的诗友,大喜过望,更坚定了守城的信心。

颍州城扼皖北水陆要冲,捻军、太平军、苗匪军都想占领之。此前一月,太平军英王陈玉成兵据庐州,应当地的团练头目苗沛霖邀请,派出以马融和所率的太平军与捻首张乐行三部联合共攻颍州,不克,撤兵而去。

冯志沂到了颍州不久,城区再次遭敌团团包围。

太平军、捻军、苗沛霖军,三路齐聚城下,杀气腾腾,鼓角声中,激烈的战斗展开了,“贼兵”冒着城上的矢石、滚木,号叫着架起百道冲梯,昼夜不停环攻。

冯志沂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陪同贾巡抚誓众登陴,协助督战。战斗中,守城的全系地方练勇,不仅暴露出了军事素质差的弱点,并且从中查出若干混进的奸细。他及时向贾巡抚建议,务必挑选受过训练的精壮之士扼要把守,年老体弱者,砺器械,运木石,救伤员。再选健卒,组成机动灵活的敢死队,滴血誓盟,城亡与亡。贾巡抚采用了这几招,果然大奏奇功。冯志沂后来说:“皖抚提偏师,守危城,以抗百万狼奔猪突之贼,(且)左右多贼间谍,卒能摧其机牙……”(《运生诗略序》)

攻守双方相持了四十多天,直到三月中旬,钦差大臣胜保奉诏救援,“击贼破垒,围乃解。”

庐州那边,清将多隆阿经三个月的苦战,也将庐州攻克,太平军英王陈玉成突围逃遁,多隆阿无获,恼羞成怒,下令屠城,凡投降者,通敌者尽皆斩决,屯集过义军的民房、寺庙付之一炬。

可叹,突围出去的陈玉成麻痹大意了,率数百骑逃到寿州(今寿县),被刚刚还是盟军的苗沛霖所部诱擒,献俘于驻扎在颍州的胜保军营。为此,胜保奏请朝廷下诏赦免了苗匪的罪,还给了个道员的官衔。

再看皖南,湘军少帅曾国荃从湖南招兵买马后,实力大大增强,挥师克复了芜湖,乘胜进围天京,士气空前高涨。

皖北军情稍纾,李羲钧、冯志沂等文武因协守颍州出力,“降谕,各各论功赏戴花翎。”事定后,他和某官员戏言:去年出都前,乩仙赠诗有“翠羽迷离”之句,看来应验了。

颍州之役,钦差大臣胜保立了头功,朝廷赏加他兵部尚书衔。部队开进颍州,皖抚行营设宴犒赏有功将领,当众多文武举酒酣饮之际,胜保意外发现在座中的冯志沂,立刻笑容可掬地近前与冯鲁川先生攀谈叙旧。第二天,把他接到城外大营,以特备的佳肴招待,席间,不停地推杯换盏,夹肉敬酒,大献殷勤。应当说,州府级别的文官能受到钦差大臣的高看,必会主动倚附,冀望保荐升迁。他则根本没朝那方面去想,只是勉强虚与应付。

胜保见他态度暧昧,立即呼属官把事先写好的奏折拿出来念给他听,主要内容是奏调冯志沂随军西征。原来,朝廷拟派多隆阿赴陕西平叛,“因阻隔不能遽达”,改授胜保督办陕西军务。胜保正想扩张势力,急切的招揽人才。旧时的军队里,文化人很少,象冯志沂这等有声望的高级知识分子更奇缺,何况还参佐过山西军幕,又刚参加了协守颍州之战,经受了锻炼,胜保当然不会放脱。因此,酒席筵前,再三恳请冯先生留在军幕效力。但他仍没表态,心里非常矛盾;他想,庐州近在咫尺,很快就要去当“一把手”了,何苦随军千里西征,折腰事人,充当幕僚呢?又想,去吧,胜保自恃支持慈西政变有功,骄横恣肆,很难与之契合;不去吧,人家恩礼相待,给足了面子,岂非不识抬举了吗?

不管答应与否,胜保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这道奏折即刻以快递发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达京师,先生不必瞻前顾后,有什么困难,我帮先生解决,请暂时放弃去庐州当太守,等平定了陕西的叛乱,绝不会亏待先生的。怎奈胜保的一番花言巧语,说得冯志沂动了心,应承了随军赴陕,负责文案“赞襄军务”事宜。

过了十来天,朝廷批复的急件下达,胜保拿给他看,冯志沂说:既然令下,即当效命!同时他也思量,胜保驰骋疆场有年,每战冲锋陷阵,毫不怕死,也是其骄人之处,观其气势如虹,决心之大,定能一鼓扫平匪乱。

颍州守城战役结束,贾臻毕竟不是武将出身,经此忧悴、惊吓,身体像散了架,整日无精打采,病倒了,奏请朝廷开缺调理。很快,谕旨下达:“赏假一月,在营调理,毋庸开缺,一俟调理就痊,颖郡布置妥协后,仍应酌量情形,驰赴寿州镇抚,将此六百里谕令知之。”(《同治朝实录》)

事实上,贾臻自署任了皖抚,深感责任之大,认为颍州是军事要地,如果失守,皖北形势就会逆转。因此不断给朝廷上奏,反映苗匪集团的狂悖情形,说:“必先剿而后可言抚。”意思是必先加大对苗匪的打击力度,使之丧失战斗力,相机招抚。但是,有的清军将领诟其只顾防守,不配合截剿,“致成坐困之势。”

贾臻闻言,虽有情绪,但始终未露神色。

冯志沂深服其雅量,赋诗二首奉赠:

我过中年领郡麾,公今身已系安危。

半生未改狂奴态,一顾空惭国士知。

岂意辕门操版日,还如京邸论文时。

浮云得失何须道,相见惟应倒玉卮。

誓众登陴气凛然,梯冲百道一城坚。

此时过客犹心悸,当日孤臣岂意全。

召虎未闻圭瓒赐,乐羊翻有谤书传。

八公草木还风鹤,未可东山听管弦。

——《上贾运生中丞》

贾臻也擅诗,困守颍州时,仍坚持写诗以抒怀砺志。冯志沂获观后,大为称赏,随胜保赴陕前给贾运生诗集的序中写道:“今读所刻诗略起庚寅迄壬戌,皆和平广大之音。”又言:“读先生诗,自念平生阅历之境盖识量福泽皆相去万远,不独才学无能为役而已,因书所见为之序。”当然,这些话带有谦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