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克思 恩格斯(中外名人的青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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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墙里的孩子

1820年11月28日,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诞生于德国古老城市巴门市的一个名门望族家庭。恩格斯的诞生对于乌培河谷的这个新兴工业城市来说是一件大事,消息很快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议论着。因为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父子两人同用一个名字,我们用老恩格斯和恩格斯予以区别)开办的“卡斯帕尔·恩格斯父子公司”是乌培河谷新兴工业的台柱。恩格斯的诞生意味着弗里德里希老板的洪福、财运和有了继承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恩格斯为他的儿子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教堂的钟声在哥特式尖顶塔楼上欢快地回响着,璀璨的阳光映着红墙碧瓦,山林小路。市政界代表威廉豪森先生特地前来问候新生儿的健康,并吩咐巴门教堂为此作一次感恩祈祷。在“恩格斯贸易公司”办事处里,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乌培河谷的几乎所有的厂主、商家、老板都赶到这里来,他们是来向这位“年轻的资本家”贺喜的。有些客人匆匆赶来,以至没来得及拂去身上的风尘。他们举着斟满莱茵葡萄酒的杯子,热情地祝贺着:“祝继承人像英雄西格弗里德那样伟大!”“像罗马统帅凯撒那样荣光!”“愿他继承伊里莎白夫人的善良和他父亲的才智!”“祝愿……”

“诸位!”老恩格斯春风满面,一改往日威风凛凛的样子,端起酒杯说道,“感谢大家的良好祝愿。但愿神力无边的上帝听到这些祝词!请允许我也为我的头生儿子,我的弗里德里希干一杯!我已经决定将他起名为弗里德里希。我希望他将来成为乌培河谷的一个名符其实的老板、干练的厂主、商界的雄狮。先生们,希望我儿子将来为‘恩格斯公司’增光和发财,我儿子起了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名字,愿陛下的贤明庇护我的继承人吧!干杯!”

一天的喧闹,在晚霞的余晖中渐渐平静下来,乌培河静静地流淌着,消失在遥远的山峦中。在1820年的这个平凡的秋日,一个生命就这样展开了他的第一天,可谁又能真的想到,这个巴门最年轻的公民会把自己的命运同新时代的诞生结合在一起,又怎样理解这位很可能继承祖业,当一个企业家,享受华丽的别墅、珍馐美味,出入于达官显贵之中的资本家子弟,会毅然抛弃这一切,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与此完全相反的道路呢。

恩格斯的家在巴门市布鲁歇尔·罗特尔街800号,离乌培河不远。这是一幢宽敞的楼房,大方石作基,青灰石瓦作顶,白色的窗棂,绿色的窗板,高高的台阶上有一扇雕花的棕褐色大门,屋后还有一座花园。

巴门市坐落于莱茵河支流乌培河谷地,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苍翠。人们早就发现,乌培河水中含有石灰质,适合漂白亚麻线和棉织品,因此办起了许多织坊和染坊。到19世纪初,巴门市和爱北斐特市已成为德国著名的纺织工业中心。到1930年两市合并成为乌培塔尔市。恩格斯童年时,这里已有200多个中小工厂,近4万人口,这里出产的丝带、花边、棉线和细纱,畅销国内外。

恩格斯的家庭可以说是乌培河谷地区社会风貌的一个缩影。从他的曾祖父约翰·卡斯帕尔·恩格斯起,就经营丝纱、漂白和编织花边的企业。他的祖父小约翰·卡斯帕尔是巴门市有名的纺织厂主,巴门教区的创始人之一,担任过当地的政府顾问。恩格斯的父亲老恩格斯不仅在本地经营一家纺织厂,还在英国曼彻斯特与欧门家族合股开设了一家纺织公司,还担任过巴门教会学校的校长、基督教区的教会主持人。

老恩格斯是一个性格暴躁、笃信宗教、政治上十分保守的人,在如“暴君”一样的父亲那里,恩格斯从来没有感受到生活的温暖和乐趣。由于父亲信仰虔诚主义,他在家里竭力对儿女施加严格的宗教教育,要求子女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都要认真听讲宗教教义,并无条件地相信圣经。从小就具有独立思想的恩格斯不愿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管教,因此,父亲和儿子之间感情并不融洽。

恩格斯的母亲伊里莎白,出身教师家庭,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爱好音乐和文学,心地高尚,性格开朗。恩格斯20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给儿子一套被虔诚主义视为“邪书”的《歌德全集》,同老恩格斯的保守思想形成鲜明的对照。恩格斯继承了母亲开朗、乐观的性格和对音乐、文学的爱好。后来,在生活的途程中碰到困难时,恩格斯多次得到母亲的关怀和帮助。对母亲的爱,使恩格斯有时也不得不对专横的父亲做一些让步。

恩格斯出生以后,一直生活在一个非常温馨的小天地里,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和妹妹。弟弟叫赫尔曼,妹妹叫玛丽。还有保姆乌尔丽克,女佣人亨里埃特小姐以及许多和他家有来往的人。这个小天地里有他们的住宅,房子很宽敞,有许多房间、过道、楼梯、壁龛,还有不知道有多深的黑洞洞的顶楼和地下室,有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园,花园的三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建筑。还有一大片低矮的小屋、马厩和车棚,棚子里停放着许多马车,有新的,擦得锃光瓦亮,也有的破旧不堪,轮毂生了锈,软垫上积满了灰尘。这里还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样子滑稽的工棚,里面住着许多诚实的、非常友善的人。而园子通往乌培河的方向,却被一堵高墙挡住了,在高墙外面,就是老恩格斯开办的工厂。

恩格斯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小天地里度过的。早晨醒来,保姆乌尔丽克已在厨房里忙活。他只要说一声饿了,乌尔丽克就会给他切面包吃。每天教堂的钟声敲响后,乌尔丽克就会来帮助他穿衣洗脸。恩格斯非常喜欢听故事,每天晚上,乌尔丽克都要给他讲故事,如果不讲他就会感到很难受,尽管乌尔丽克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恩格斯非常喜欢听他的外公讲故事,外公住在哈姆市,只是在每星期天才过来。

1825年9月的一天早晨,恩格斯醒来,他等待着教堂的钟声。在敲钟之前是不准起床的。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恩格斯蹑手蹑脚地起了床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门口溜过去,穿过客厅,越过阳台,到了马厩。

他想谁也不会知道这事,谁也不可能知道这事。上帝也许正在看着他吧,愿上帝保佑,不会被人发现。

恩格斯抱着一大捆刚拔来的青草,浑身上下被草地上的露水弄得湿漉漉的。他走进马厩,抬头一看,我的天,站在他眼前的,正是一位可爱的“上帝”。

这是一位个子高高的老人,一把长长的白胡子垂在胸前,高高的前额,长长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一双紫蓝色的眼睛,有点混浊不清,眉毛还有一点是黑的,头发从中间梳向两边,一直垂到肩上。他身上穿一件褐色的长大衣,腰里还系着一条白色的粗绳子。教堂里的上帝,恩格斯看了不知多少遍,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眼前这个人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是上帝吗?”恩格斯问,他想把事情弄个明白。

老人吃了一惊:“孩子,你想到哪儿去了?”

“因为你看起来挺像的。”

老人困惑地捋了捋胡子:“是这样吗?我的模样是这样的吗?”

恩格斯点点头。

老人摇着头说:“尽管像,可我不是上帝。”

“那你究竟是谁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呀。”

老人走过来。“那么,你又是谁呢?”他反问一句。

“这里的人都认识我。我叫恩格斯,住在这儿。”

“噢,”老人向恩格斯伸手介绍自己说,“我是罗斯坦德老爹。”

罗斯坦德老爹这个名字,恩格斯倒是听说过,记得他是看管大墙外工厂的水力的。恩格斯虽然不知道“水力”是怎么一回事,可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了不起的东西,这一点肯定无疑。堂兄卡儿曾经看见过,还给他讲过。尽管讲得杂乱无章,可给他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你在马厩里干什么呢?”恩格斯问。

“我要把马牵出去套车,车上装了一只水车上用的新齿轮。”

“我帮你一把好吗?”

“当然可以。”

恩格斯兴高采烈地把草扔到一边,他可以把马牵到街上去,也能帮忙套牲口了。

“你真的不是上帝吗?”他又愣头愣脑地追问了一句。

老人摇摇头:“根本不是,我敢向你发誓!”

恩格斯相信了,这才敢说出自己最大的愿望:“你能带我去看看水车房吗?”

“为什么不呢,只要你母亲同意就行。”

恩格斯高兴地叫了起来:“我去问她。”

恩格斯一阵风似的跑回屋里,可是,在阳台上停住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还没敲钟呢!母亲还在睡觉,要是把她叫醒,一看他这样站着,没有洗脸,没吃早饭——她准不会答应的。母亲最多答应他,等父亲从巴黎回来,等哪天有时间,也许会带他去纺织厂的。然后,一切又是老样子。恩格斯十分伤心地回到罗斯坦德老爹身边,靠着马车,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罗斯坦德老爹摸摸他的头问:“你母亲不同意吗?”

恩格斯抽抽噎噎地说:“我没问她,她还在睡觉。”

罗斯坦德老爹一把抱住他,放在自己旁边的马车夫的座位上。“拿着缰绳,在这等着。”他走进屋里,奇迹出现了:五分钟以后,马车拉着恩格斯和老人,经过布鲁赫广场,向恩格斯纺织厂驶去。

“我已经跟厨房里的那个姑娘说过了,这样,你母亲就不会担心了。”罗斯坦德老爹说。“她吓得差点儿晕过去,不过,这没关系。”他狡黠地作了补充。

恩格斯吃惊地望着老人。只告诉了乌尔丽克,根本没过问母亲……好家伙,他可从来就没有想出过这种主意!他意识到:罗斯坦德老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不是梦,他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在他的带领下,终于可以去探寻恩格斯水车房的秘密了。

没有时间去继续想这些事了,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马车穿过大门,驶进一个狭窄的院子。吱吱嘎嘎的机器,哗哗的流水声响成一片,几乎听不见自己说话。然而,当他跟着这位水车房看守人走进高墙里面时,迎接他的这种巨大的轰鸣声又是什么呢?穿过一条黑洞洞的过道,朝一个巨大的、透着亮光的大厅走去,他脚底下的土地在颤动,前面、上面和下面,到处都可听到水在轰鸣,在咆哮。恩格斯觉得必须屏住呼吸,免得在嘈杂声中憋死。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只巨轮,轮子就像被一个精灵推动着似的,慢慢地旋转着。他本能地躲到罗斯坦德老爹的背后去。不过他马上明白了:这是它,就是它!他高举双臂,手舞足蹈,欢呼,喊叫:“水车!水车!”

等了一会,罗斯坦德老爹领着他上了楼梯,走进水闸房。罗斯坦德老爹指了指水闸说:“就是用它来切断水路的。”又大声说道:“这样,轮子就会停止转动。下面工厂里的所有锭子和织布机都是用这个轮子带动的。”

恩格斯疑惑地凝视着罗斯德斯老爹的脸。难道这座卡斯帕尔·恩格斯父子工厂,这个花园高墙后面的神奇王国,它的一切动力都是由这条河来控制的吗?那么,它又是怎样来控制的呢?他想知道。

“来,我指给你看!”罗斯坦德老爹为了使他懂得其中的奥妙,领他走上台阶,来到这座建筑物的最高一层。流水声渐渐地被一种新的喧嚣声吞没了。雷鸣般的隆隆声、尖锐刺耳的吱吱声、低沉的轰鸣声汇集在一起,越来越响。到了上面,罗斯坦德老爹打开一扇门。恩格斯看到一大堆咬合在一起的正在转动的齿轮。大齿轮从容不迫地,像蜗牛一样慢悠悠地转动着,较小的齿轮走得挺快,几乎都看不出它们的轮辐和轮齿。老人指着两个飞速旋转的巨大圆盘说:“这是飞轮!”飞轮上装着宽宽的皮带,皮带穿过水车房的一个豁口,伸向外面。罗斯坦德老爹拉着恩格斯向第二道门走去,打开门,便是一条狭窄的栈道。他跟在老人后面,沿着一条条宽宽的皮带,向一座厂房走去。罗斯坦德老爹在栈道的尽头打开一扇带弹簧的门,恩格斯看到里面是一个大车间,排成一行行的锭子在旋转着,女工们在纺织机之间的弄堂里跑来跑去,手里抱着许多纱线筒子,插凸轮,接线头。突然,他看到后面一个比较小的车间,在两张长长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些比他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他们正在忙碌着,一团团的棉球在他们手中拆散、弄松。他们穿着破衣烂鞋,浑身上下沾满了棉絮,脸上脏得很,没有一点光彩。有一个瘦骨伶仃的男孩在棉花堆旁睡着了,这时一个监工走过来,一脚把那个男孩踢醒,嘴里还不停地吼叫着什么。这情景深深地刺痛了恩格斯幼小的心,使他刚才的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看够了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罗斯坦德老爹站在他背后问道,恩格斯神态恍惚地点了点头。

归途中,恩格斯挨着罗斯坦德老爹坐着,一言不发,感到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他看着散落在绿树丛中的幢幢房屋,对着矗立在福克斯山上的耶稣教堂发呆。听说在乌培河谷的贫民中有霍乱流行,有数百人被悄悄地夺去了生命,工厂中的孩子们可千万别染上那种可怕的流行病啊!

回到家里,母亲正焦急地等待着。大家忙给恩格斯脱衣服,洗热水澡,乌尔丽克给他端来了牛奶和面包,还有一个鸡蛋。他这时感到很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次水车房的冒险行动,使恩格斯知道了在工厂里干活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在家睡觉,为什么挨打,为什么穿得破烂不堪。恩格斯常听大人们讲,上帝是万能的。那么上帝为什么不保佑他们上学、玩耍呢?一道大墙之隔,他们同他以及弟弟妹妹为什么就不一样呢?尽管恩格斯搞不清这些问题。但是,从小就善良、聪明、倔强的恩格斯,把这些疑问牢牢地记在心里,并对他以后一生的成长及努力探索和追求真理起着重要的启蒙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