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度山伯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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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彼桑

窃贼潜入伯爵家企图偷东西这件事,是在之后的两星期内成为全巴黎的焦点话题的。那个人在临死时曾签署了一份自白书,指控杀害他的人是贝尼代托。警察局曾下令严密追查凶手。指控德罗斯的小刀、隐显灯、钥匙串和衣服都保存在档案库里,只有他的背心找不到,尸体则已用车送到尸体陈列所里。伯爵每次向人谈起此事时,都说那次不幸事件是他在阿都尔别墅的时候发生的,那天恰好有位布沙尼神甫请求在他的家里过夜,在他的图书馆里查找几本珍贵的书籍,关于此事他也是从布沙尼神甫那儿听来的。只有菲奥多乔一个人每次听到贝尼代托的名字时脸色发白,但谁都没有去留意他这种情绪。威昂弗因为曾被叫去为那件罪案作证,所以接下了这个案子,并以他处理一切刑事案件时的热情做着预审前的准备工作。

三个星期过去了,虽全力以赴搜捕罪犯,但仍没有成果,由于泰戈朗尔小姐和昂得列·喀沃奥卡迪子爵的婚期日渐临近,那次行窃的图谋以及窃贼被他的同伙所杀的事几乎被人遗忘。

婚期已宣布,青年人也已在那位银行家的府上被看作走未来女婿。子爵曾写了几封信去征求他父亲喀沃奥卡迪老先生的意见,老先生回信说他十分赞成这门婚事,但同时也感到遗憾,因为他那时不能离开巴马但,他同意拿出那笔每年可以产生十五万里弗利息的本金。这三百万本金,他已答应交给泰戈朗尔去投资。有些人把那位银行家的近况告诉那青年人,说他这位未来岳父近来生意连连受挫,但那青年人并没把金钱看得太重,毫不在意这种种暗示,也从不向男爵谈及那些话。男爵崇拜昂得列·喀沃奥卡迪子爵,奥让妮·泰戈朗尔小姐却并不如此。由于天生不喜欢结婚,她接受了昂得列的求婚以摆脱蒙奥瑟弗,但当昂得列步步紧逼时,她难免也向他表露出一种明显的厌恶。男爵也许已经意识到她那种态度,但他认为这只是他女儿的小脾气,假装不知道。

彼桑要求延期的时间快到了。蒙奥瑟弗现在已认识到伯爵劝他息事宁人那个忠告的价值。没人特别注意关于将军的那则消息,谁也不会相信那个出卖亚尼纳城的法国军官就是贵族院里那个高贵的伯爵。但是昂尔菲并不认为他所受的侮辱有所减轻,令他感到愤怒的消息很明显是一种故意的侮辱。

此外,彼桑结束上次谈话时的态度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痛苦的回忆。因此他的头脑里仍然保存着决斗的念头,并希望隐瞒这次决斗的真实原因,甚至瞒过他的陪证人。

彼桑自昂尔菲去拜访他以后,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昂尔菲每次向人问起他时,人家总是回答他已旅行去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但是他究竟去哪儿了,谁都不知道。直到一天早晨,昂尔菲的贴身跟班唤醒他,说彼桑前来拜访。昂尔菲揉揉眼睛,吩咐仆人让彼桑在楼下的小吸烟室里等候,他飞快地穿好衣服,走下楼去。他看见彼桑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看到他就停住了脚步。

他刚从亚尼纳回来,取得了昂尔菲父亲出卖总督的证据。

昂尔菲打开那张文件,那是亚尼纳四个声名显赫的人物的一份证明书,证明费奥纳多·蒙台哥在昂利,铁贝林手下服役的时候曾为两百万钱财而卖城投降。那四个名人的签字是经领事鉴定过的。昂尔菲脚步踉跄,四肢无力地倒入一张椅子里。这是勿用置疑的事实了,——家庭的荣耀全完了。在短时间哀伤的沉默以后,他心口发涨了,眼泪禁不住直流起来。彼桑怀着真挚的同情怜悯地注视着这伤心到极点的青年,走到他的身边。他愿意为他严守这个秘密并毁掉那些证据。“彼桑,”昂尔菲说,“听我说,彼桑!我父亲那崇高圣洁的声誉曾令我对他尊敬、信任和自豪,现在短时间内要我抛弃这些情感,我办不到。噢,彼桑,彼桑呀!我现在该怎样看待我的父亲呢?我应该不接受他的拥抱,不让他吻我的额头,不与他握手吗?我是一个最悲伤的人了。啊,我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呀!”昂尔菲用满含热泪的双眼凝视着他母亲的画像说,“如果您知道了这件事,您将会多么痛苦啊!”

“来,”彼桑拉住他的双手说,“勇敢些,我的朋友。”

“可是登在报纸上的那条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呢?在这事情的背后,很明显有一个幕后的仇家,一个不可见的敌人。”

“所以你更应该及早作准备,昂尔菲。你的脸上不要留露出任何破绽,把你的悲伤全隐藏在心里,只有到暴风雨发作时才能让人猜透这致命的秘密,去吧。”

“看来,你认为这一切还没有完结。”昂尔菲惊慌地说。

“不,我的朋友,万事皆有可能。顺便问你一句——”

“怎么?”昂尔菲说,他犹豫的看着彼桑。

“你真的快要和泰戈朗尔小姐结婚了吗?”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这个婚约的成功与否,是与我们现在所关注的事情息息相关。”

“不是这样的?”昂尔菲说,他的脸涨得通红,“你认为泰戈朗尔先生他——”

“我只是在问你的婚约现在是否还有效?请不要妄自揣测我的话的意思,别太看重我的话。”

“不,”昂尔菲说,“那个婚事已吹了。”

“好!”彼桑说。然后,看到那又快要变得抑郁起来的青年人,便说,“我们出去逛逛吧,昂尔菲,乘着轻便马到树林里去兜一圈车或骑马,可以调节一下你的情绪。我们再回来吃早餐,然后你去忙你的事,我去忙我的。”

“我完全同意,”昂尔菲说,“让我们出去散步吧。我想,稍微活动一下对我是有好处的。”

两位朋友走到大道上。当走到玛德伦大道时,彼桑提议说,“既然我们出来了,那就去拜访基督山先生吧,这会使他精神振奋,因为他从不追根问底,依我看来,那些不问到底的人最能给人安慰。”

“我也这么认为,”昂尔菲说,“我尊敬他,我们去拜访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