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度山伯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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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旅行

基督山看到那两个青年人一同走来,便发出欣喜的一声喊叫:“呀,呀”我希望一切都已过去了,都已澄清了,妥当了结了吧。

“是的,”彼桑说,“这种荒谬的言论已经不存在了。如果再有那种消息,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谈它了吧。”

“昂尔菲会告诉您,”伯爵答道,“我也曾经这样劝过他。瞧!”

他又说到,“我正在忙这件最讨厌的早晨工作。”

“那是什么?”昂尔菲说,“是在整理你的文件吗?”

“我的文件,感谢上帝,不!我的文件已经被整理得十分清楚了,因为我一张都没有。这些是喀沃奥卡迪先生的文件。”

“喀沃奥卡迪先生的?”彼桑问道。

“是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伯爵所引荐的一位青年。”蒙奥瑟弗说。

“我们都不要误解,”基督山答道,“没有任何人被我引荐,所以喀沃奥卡迪先生更没有介绍。”

“而他,”带着一个勉强笑容的昂尔菲继续说,“与泰戈朗尔小姐结婚,要把我取而代之?”基督山说。“您,一位大名鼎鼎的新闻记者!全巴黎的谈话资料都在这里啦。”

“而您,伯爵,促成这事的是您吗?”彼桑问。

“我?可别那么说,新闻记者阁下,那个消息别散布。难道是我促成的?不,你不应该不知我的为人!正好相反,我曾竭尽全力去反对那件婚事。”

“啊!我明白了,”彼桑说,“是为了你我们的朋友昂尔菲。”

“为了我?”昂尔菲说,“噢,不,真的!伯爵会为我主持公道,因为我一直都在请求他解除我的婚约,现在解决了,我非常快乐。伯爵假装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干的,是为了让我不要感谢他,既然如此,我将给一位不知名的神建造一个祭坛,就像古人曾做过的那样。”

“听着,”基督山说,“这件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我和那青年人以及他岳父都不怎么投机,只有奥让妮小姐,她似乎对婚姻问题毫无兴趣,她,看到我并没有打算劝她放弃她那宝贵的自由,所以才对我保留着一点好感。”

“就快要举行这件婚事”

“哦,是的,我说的话没有什么作用。我对那青年人并不了解。听说他的出身很好,非常有钱,但依我来看,这都是传闻而已。我曾多次告诉泰戈朗尔先生这一点,听我自己都厌烦了,他还是对那位卢卡人迷着。我甚至告诉他这个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事实:那个青年人大概曾被他的保姆给掉包,或是被波希米亚人给拐去,或是被他的家庭教师给丢失过,但究竟属于哪一种可能,我也不太知道,但我所知道的是他的父亲曾有十年以上没有见过他。”看到昂尔菲郁郁不乐,伯爵因为刺客的事所以提出了——建议一起出去散散心。“但要去哪儿?”昂尔菲问。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您了,——那拥有清新的空气,去那每一种声音都能使人平静,去那不管天性如何骄傲的人都会感到自己渺小和卑微的地方去。我喜欢那种虚怀若谷的情调,尽管我曾被像奥古斯都那样的人称为宇宙的主宰。”

“但你到底要去哪儿?”

“去海上,子爵,去海上。我是一个水手你是知道的。在我还处于襁褓的时候,我便是在老海神的美丽的安费德丽蒂的胸怀和怀抱里长大的。我曾在老海神的绿色的袍子和安费德丽蒂蔚蓝的衣衫上嬉戏,我爱海,我把海当作我的情人,如果长时间不能见到她,我便会感到苦恼。”

“我们去吧,伯爵。”

“去海上?”

“是的。”

“我的建议您接受?”

“我接受。”

“好吧,子爵,今天晚上,我将在院子里准备一辆用四匹驿马拉的旅行马车,那是辆很好车子的,人可以在里面休息像躺在床上一样。彼桑先生,它可以容纳四个人,您愿意陪我们一起去吗?”

“谢谢你的邀请,我刚从海上回来。”

“什么?您已经到海上去过了?”

“是的,我刚才从波罗米群岛巡游了一番回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陪我们一起去吧。”昂尔菲说。

“不,亲爱的蒙奥瑟弗,你知道我对我可能做到的事情是不会拒绝。而且,”他又低声道,“我现在应该留在巴黎注意那些报纸,这才是最重要的。”

“啊!你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最最好的朋友,”昂尔菲说,“是的,你是对,多留些神是好的,细心注意着,彼桑,想办法查出道底是哪一个敌人透露这个消息的。”

昂尔菲与彼桑分手了,他们那紧紧分手时的最后一握表达了他们在外人面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

之后,昂尔菲提出要回家向母亲辞行,他认为自己的母亲会很高兴自己能和伯爵起一起出行。昂尔菲走了。基督山对昂尔菲点头道别的时候他还是面带微笑,此时他陷入了沉思。然后,像是为了驱散他这种恍惚状态似的,用手抹一抹他的额头,拉了两下铃,菲奥多乔进来了。“菲奥多乔,”他说,“我本来预计明天或后天到诺曼底去,但现在我改计划今天就去。在五点钟以前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你派一个人去通知第一站的马夫。蒙奥瑟弗先生会陪我一起去。去办吧。”

菲奥多乔依命行事,派了一个跑差到蓬图瓦兹去转达旅行马车要求在六点钟到达的。蓬图瓦兹站派另一个专差去通知下一个,在六小时里,路上的各处驿站都准备好了。

起程以前,伯爵去到罕蒂的房间里,把他准备出门的消息告诉她,希望她照顾一切。

昂尔菲非常守时。这次旅行开始似乎很乏味,但不久后就由于速度的影响而变得有趣起来。蒙奥瑟弗想不到会跑得如此之快。到那时他才明白是由于速度而产生的快感。所有旅程用相等的速度完成,分成八段路的那三十二匹马在八小时里走完了一百四十四里路。

他们在午夜来到一座美丽的花园门前。这儿,像基督山停留一两天的别的任何地点一样,一切都安排得那么舒适,日子过得如此惬意。

直到第三天傍晚,昂尔菲由于连日奔波劳累,非常疲倦,躺在靠近窗口的一张圈椅上睡觉,伯爵把那些运动当作是游戏,正在设计一个图纸,打算在他的家里建一间温室。此时,大路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让昂尔菲把头抬起来。他在院子里看到了他的贴身跟班,他并没有让他跟来,是怕使基督山感到不便。

“佛拉隆汀怎么来了!”他跳起来喊道。“难到是我的母亲病了吗?”

他急冲冲地向门口奔去。基督山看着他,他看到他走向那跟班,接着跟班从口袋里抽出一密封的小包,里面装着一张报纸和一封信。“是谁送来的?”他急切地说。

“是彼桑先生。”佛拉隆汀回答。

“他派你来的吗?”

“是的,先生,他派人叫我到他的家里去,把旅费给我,弄到一匹马,叫我不见你不停下来。我在十五小时的时间里赶到了这里。”

昂尔菲抖动地拆开那封信,才读了几行,他就发出一声惊叫,浑身颤抖地抓住那份报纸张。突然,他变得六神无主,他的腿软了下去,若不是佛拉隆汀扶住他,他已经跌在地上了。

他回到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他已不再和刚才一样了,在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发生一个可怕的变化。他出去的时候一切正常,回来却带着一种颤抖声音,一种狂乱的神色,一种气势汹汹的目光和一种踉跄的脚步。“伯爵,”他说,“我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很乐意能多享受些,但我现在必须回到巴黎去了。”

“出什么事了?”

“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依我看来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别问我,求求你,请您借给我一匹马。”

“我的马厩随时任您选用,子爵,但骑马回去您会累跨的。还是乘驿车或骄车吧。”

“不,那只会耽误我的时间,而且我需要您所说的怕我累跨的那种疲劳,它对我很有好处。”

昂尔菲走了几步,像一个中了枪弹似地一仰身,倒人房门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基督山并没有看到他的第二次虚脱,他正站在窗口喊:“昂利,给蒙奥瑟弗先生备一匹马!他急着要走!”

这几句话振奋了昂尔菲的精神,他跑出房间,伯爵跟在后面。“谢谢你,伯爵!”他跃上马背,喊道。“你也赶快回来,佛拉隆汀。在路上换马没什么好说的。”

“一旦您从所骑的马背上跳下来,另外一匹马就立刻会备好了。”

昂尔菲犹豫了一会儿。“你可能会认为我这次告辞奇特而愚蠢,但你知道吗?报纸上的几行字会使一个人陷入绝望。好吧,”他摔下那张报纸给了他,又说,“念一念吧,但要等我走了以后,以免你看见我气得发疯。”

当那张报纸被伯爵拾起的时候,昂尔菲用马刺踢了他的马肚子,马像一支箭似地奔驰而去。伯爵望着他带着一种无限怜悯感情,当人影全部消失的时候,他读道:——

“三礼拜前,《大公报》曾讽次亚尼纳总督昂利手下服务的法国军官将亚尼纳堡拱手让敌,并出卖他的恩主昂利给土耳其人的消息,当时那个法国军官自称为费奥纳多,但此后他又在他的教名上加了一个贵族的衔头和一个姓氏。而且他现在自称为蒙奥瑟弗伯爵,并在贵族院里占有着一个座位。”

这个被彼桑大度地掩盖起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似的出现了。就在昂尔菲起程到诺曼底去的两天后,竟有人无耻地去通知另一家报馆,发表了这些几乎可使昂尔菲发疯的消息。